“老婆,真沒有你想的那麽恐怖,我們的孩子我會養,你隻管生就好了。”行星越來越不會說人話了,他心裏是覺得餘甘拿他當外人,好像隻是想借他生個孩子而已,他又不會讓她和以後的孩子有“喪偶式教育”的可能,為什麽就不能全心全意依賴他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呀,如果魏昕給你生個孩子,你還會執念讓我生嗎?”餘甘提的這個問題真是不合時宜,她想確定的是,行星到底隻是想要個孩子,還想想要和她的孩子,這很關鍵,她又不是無私奉獻的偉大妻子,沒必要在自己苦哈哈的時候拚著性命借肚皮滿足自己老公的一時心願,她不做犧牲者。
“提她做什麽,我和她早就沒關係了,我想要的是和你的、我們的孩子。”行星斬釘截鐵地說道,一臉正氣,如果此刻懷裏的是魏昕,他也能坐懷不亂吧?
餘甘隻覺得惡心,為什麽要主動騙她呢?明明還有聯係,為什麽要這樣說呢?她不是小心眼吃飛醋的妒婦,不會也沒有力氣無理取鬧作天作地,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呢?
愛人的謊言或許也是無法直言的濃情蜜意,可是她不想聽。
這一夜便悶悶地過去了。
第二天下課休息的時候,餘甘悄悄翻看魏昕的朋友圈,映入眼簾的第一條是她和行星結婚那天的,大概是在看到行星曬了結婚證後有感而發的,沒有配圖,隻有短短一句歌詞——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餘甘返回去看自己的朋友圈,她已經很久不發朋友圈了,連結婚那天都沒有發,也不看朋友圈,因為她覺得這是件無聊至極的消遣時間的事情,所以到底是多大的窺探欲與好奇心,才能讓她去做這麽無聊的事情,是不安自己憑愛意將富士山私有了吧?
餘甘覺得愛戀真叫人盲目,行星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怎麽可以和富士山相提並論,不過是愛慕與未得到罷了,得不到會教人無限放大美好蒙蔽不堪,得到了又會覺得不過如此如同雞肋。
魏昕眼裏的富士山,是餘甘眼裏的小土堆。
正在她胡思亂想時,季芒芒發來了微信。
“我懷孕了……”季芒芒居然要當媽媽了。
餘甘連發了三個表示震驚的表情包,心情複雜。
“那你和秦天一要結婚了嗎?你工作怎麽辦?”餘甘又發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餘甘,你這個周末能來北京陪我打掉孩子嗎?”片刻,季芒芒回複了這樣的話。
“好。”餘甘沒有再問原因,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好友的請求。
轉而,她給魏昕發微信爽約。
“還是討厭我嗎?”魏昕回她這樣的疑問。
餘甘笑了,之後回了“不是”,但是再沒說其他的話了,浪費時間解釋誤會這種事情也得看對象是誰的。
所以往往誤會的一方困惑,另一方無所謂,這樣便有了誤會。
這個暑假真漫長啊!還有半個月行星才會開學,所以他現在每天的生活就是照顧餘甘父母,買菜做飯,澆花拖地,活像一個家庭主夫。其他男老師約他出去吃飯喝酒他通通拒絕了,魏昕的邀約也拒絕了,但是微信上找他還是會聊兩句的。
“你周末有安排嗎?”魏昕在餘甘爽約後給行星發了這樣一條信息。
“沒有,我出不去,在家陪老婆。”行星回答的倒也幹脆利索。
魏昕又開始東拉西扯,行星偶爾回她幾句,不冷不熱,但也不會讓魏昕尷尬。
他是真的會照顧人的好男人,有一種人大概天生是好人,對誰都能照顧得很周全,可是也得不到任何一個誰完全真摯毫無計較的愛,偏愛需要被比較,毫無差別的博愛與懂禮貌的客套並無本質上的差別。
行星有他的待客之道,餘甘有她的人心有別,他們能在一起也是僥幸,僥幸過後便是慢性折磨。夫妻之間的齟齬是□□,他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並服下。
杜鈺洋走到餘甘跟前,看著拿手機發呆的老師,悄悄惡作劇,站在她左邊,伸手拍了拍右肩,這是個親密的小玩笑,可是離遠看,就像杜鈺洋摟了餘甘的肩,餘甘扭頭看看右邊,聽到左耳邊的笑聲,再轉頭看向他。
“小餘老師,給我看看畫唄!”杜鈺洋開口,手裏拿著一副素描人頭像,畫的是餘甘。
“嗯,畫得挺好的,但你也不用這麽拍老師馬屁吧,把心用到學習上。”餘甘淡淡地誇了誇這幅畫,然後又像老阿姨一樣苦口婆心勸誡心野的小朋友,她真的老了。
“我知道,你放心,老師你怎麽看上去不太開心呢?”杜鈺洋開始關心她,這是個很不好的兆頭。
“大人的事,小朋友不要操心。”餘甘打斷了這份關心,她是個懂得適可而止的大人,不能被小朋友帶跑。
這一切都被假裝打瞌睡的行蘊蘊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餘甘不會做出格的事情,從小到大都是有賊心沒賊膽的,更何況愛情這件事就是認準了人後一心一意愛他,她對行星隻有愛多了愛少了的區別,不會把心再轉向別的人。
行星用對魏昕的愛來衡量自己對餘甘的愛,證明自己的真愛是餘甘。
可是餘甘不是這樣的,她對行星的愛隻會和他們過去的感情去比較衡量,不會再加入第三者。
橫向的愛和縱向的愛就像相交線,冥冥之中有相交在那一點,可是之後便漸行漸遠,但是總比平行線要好。
晚上睡覺的時候,餘甘跟行星說了周末要去北京的事情,行星很驚愕,因為秦天一今天還告訴他要結婚當爸爸了,所以這一切都不真實。
“他要跟誰結婚?”餘甘聽到這個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是秦天一要跟別人結婚,所以季芒芒才不要這個孩子。
“他要跟季芒芒結婚啊!”行星也急了,他拿出手機說:“不行,我要跟天一說一下,不能讓他像個傻子一樣蒙在鼓裏啊!”
“不行,等一下!”餘甘也急了,一把奪過他的手機。
“那你周末也別去北京,你不能陪著季芒芒去做掉孩子,秦天一知道會崩潰的。”行星開始製止她。
季芒芒和秦天一究竟發生了什麽,餘甘和行星都不知道全部的事實,吵來吵去,餘甘堅決維護好姐妹的決定,行星堅決維護好兄弟的知情權。
於是兩人決定各自行動。
周末,餘甘按照約定去北京找季芒芒,行星也決定給好兄弟打個電話通風報信下。
在醫院裏,餘甘陪季芒芒坐在一起等號,人聲嘈雜,她們沒想到這裏居然都能人滿為患,不得不感慨科技的進步和保護措施普及的滯後。
“你真的想好了嗎?”餘甘看著季芒芒問道。
季芒芒點了點頭,然後看著眼前的人來人往說:“我以前的堅持好像是錯的,我們好像不該在一起的。”
餘甘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想說十年前在佛像前許的願好不容易要實現了,為什麽你又要親手毀滅自己的的祈願。
在快到季芒芒的號時,像電視劇演的一般,秦天一氣喘籲籲地跑來了,他用一種又埋怨又氣憤又深愛又不解的眼神看著季芒芒。
“回家!”他說完這兩個字,直直地走向季芒芒,拉起她的手。
季芒芒一下就哭了,在那個人潮擁擠的醫院裏,季芒芒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抱著秦天一哭了很久很久。
餘甘在一旁安靜地看他們演完整出偶像劇,然後隨他們出了醫院。
秦天一要請餘甘吃飯,餘甘推辭了,說:“好啦,任務完成,我要回去了。”
他們也沒再強留,臨走時,秦天一跟餘甘說:“別辜負行星。”
回家的路上,餘甘一直在想為什麽,行星的確為她付出了很多,所以她的隱忍與回報都可以忽略不計嗎?所以如果她扭頭不接受,或者不再隱忍,是否就是辜負了。
夜晚,她又失眠了,看著丈夫熟睡的睡臉,她想找到答案。
行星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她?如果愛她,又是愛她什麽呢?行星現在對魏昕是什麽感情呢?魏昕會威脅到餘甘在行星心裏的位置嗎?她該不該向行星坦白魏昕接二連三找她的事情呢?行星的愛情真的隻給她一個人了嗎?行星為什麽一定要和她結婚呢?行星給她的愛裏有沒有夾雜著同情與憐愛?行星是真的愛她還是想救贖她?如果以後出現了更可憐的餘甘,行星會不會不顧一切地離開她去救贖下一個餘甘?
以前,愛讓她心生動力,現在,愛讓她身心俱疲。
或許在婚姻中,愛不愛倒是其次,跟對了人才是正解。
“不要……不要離開我……”睡夢中的行星呢喃似是而非的夢話,像是做了什麽噩夢。
他突然醒來,坐起來發愣,餘甘起身拍拍他的背,抱住了他。
“做噩夢了?”餘甘輕聲問道,盡自己最大的溫柔安撫他。
“嗯……”行星還在被嚇到的狀態中。
“什麽事都沒有的,別害怕。”餘甘輕輕地說,輕輕地拍著愛人的背,這才發現他真的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行星反過神來,回抱她,把頭深深地埋向她的頸間,餘甘此刻是他最安心的依靠。
等行星再度睡著後,餘甘看著這個緊緊摟著自己的男人,心想,世間男兒多薄情,縱不薄情也多情,可是這一刻被你信任,被你需要,便不再找那些將會纏繞她一輩子的問題的答案。
有些答案不會即刻給你的,不愛下去怎麽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