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的三人一唱一和, 就連明年給葉瀾舟上幾炷香都決定好了。
南州基地的兩個人聽到這裏,就算再遲鈍也該反應過來——
這幾人就是在故意詛咒葉瀾舟呢。
司機麵色一慍,著重瞪向楚辰離, 怒斥了一聲:“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麽?!葉隊好著呢,以他的實力, 絕對不可能出事的!倒是你——葉隊保護了你這麽多年, 你不知感恩就算了, 怎麽還夥同外人詛咒葉隊?!真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技術員原本也聽得不大高興,但再聽司機發怒, 卻又覺得司機有些過了。
他也不是擅長勸架的人,隻能求助地看向楚辰離, 暗示道:“這種玩笑可不能亂開啊。這當中大概是有什麽誤會……”
先打斷他的反而是司機:“能有什麽誤會?無非就是無恥小人物以類聚恩將仇——”
“刷”的一道風聲貼著他的臉頰打斷了他的話。
原本隻是無奈地安靜旁聽的楚辰離收回手, 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好好說話。”
穆言深也一個冷眼掃過來。
剩下的話卡在司機的喉嚨裏。
就連身子也在那瞬間僵在原地, 動彈不得。
同時麵對四雙冷漠到冷厲的眼睛, 司機隻感覺到一陣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
技術員在一旁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似乎也被嚇到了。
賀子月嘀咕了一句:“南州基地,也就這點度量和素質了。”
穆言深沒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直接看著司機問道:“應辰基地的主入口在哪裏?”
司機搖了搖頭,實話不受控製地從嘴裏冒出來:“我也不知道,葉隊他們隻說過要翻過前麵那座山頭, 一直往前走,就會看到出入口的標記……”
至於具體的標記是什麽, 司機就負責看管車輛, 沒能聽清楚這些細節問題。
技術員知道的細節也沒比他多多少。
壓抑的沉默之中, 兩人竹筒倒豆子似的將所有知道的東西說了出來。
哪怕他們很想閉上自己的嘴, 卻隻發現泄密的行為根本不受控製。
兩人眼底不由地透露出幾分驚恐與畏懼, 卻連一聲尖叫聲都發不出來。
好在這幾人看起來並沒有就地解決他們的意思。
問完所需要的信息之後, 賀子月直接繼續開車往前走,隻在路過司機和技術員身邊的時候稍稍停頓了片刻。
穆言深問了司機的名字。
司機不由自主地張嘴回答。
穆言深露出一個體貼的笑容:“明年給葉瀾舟上香的時候,我會記得順帶也幫你上一支的。”
司機:“……”
他張著嘴,說不出話,隻有冷汗止不住。
被無視的技術員不敢吭聲,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駛向山路。
視線轉到司機後方時,他陡然又睜大了眼睛,捂著嘴巴瞪著後麵的某處,哆哆嗦嗦地伸手指向司機身後的樹:“那、那那那那個——”
司機許久才拿回身體的控製權,臉色青黑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黑如鍋底的臉色瞬間褪色成了白紙一張。
他身後不遠處,樹幹上釘著一隻中小型的異種,有點像狐狸,但爪子和牙齒都宛如鋸齒一般,沾滿了支離破碎的血肉,看起來仍然鋒利無比。
光是那爪子,就足以輕鬆地捅進他的腦袋了。
此刻它卻被一把不到兩指長的小刀穿腦而過,牢牢地釘在了樹幹上,身子懸掛在半空,動也不動,像是一塊風幹了的臘肉。
司機完全沒有感覺到過它的靠近。
而那把釘死了異種的小刀……
似乎就是楚辰離甩出來的那把刀。
原以為是威脅他閉嘴,結果竟然卻是……
司機不由露出幾分吞了蒼蠅一般的神色,並不怎麽情願再繼續深想下去。
技術員卻旁邊小聲嘀咕著提醒:“他好像救了你的命。”
司機臉霎時間就變綠了幾分。
技術員渾然不覺,繼續說道:“這麽說他也沒有生氣,脾氣真好,果然也是個好人啊。”
司機的臉色由綠轉紅了。
技術員又說:“準頭還這麽好,看來他其實也挺厲害的。”
何止是厲害。
除了那些身經百戰的覺醒者,不是誰都有本事在直麵異種的時候表現冷靜的。
哪怕是小型異種,攻擊性和靈活性也都是極強的。
近距離拿刀砍向整個腦袋都未必能精準命中,更遑論隔著一段距離扔飛鏢了。
然而楚辰離卻隻是雲淡風輕地隨手一扔——
司機的臉色又從窘迫的紅轉向了惶恐的白。
楚辰離不用動手,他就能直接等著明年被上香了。
隨之生起的還有心底深處的疑惑。
楚辰離竟然有那麽厲害嗎?
為什麽他們之前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一點?
這樣的楚辰離,怎麽可能是“拖後腿”的存在?
南州基地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壓根沒有資格那樣說。
但現在無論想什麽都已經晚了。
司機隻希望,葉瀾舟最好不要碰上楚辰離。
……
葉瀾舟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有人停在了他的麵前。
葉瀾舟的意識慢慢從混沌狀態中清醒過來,抬起頭便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臉色不由微變。
房間牆壁通體雪白,一眼看過去沒有別的裝飾物,便顯得格外逼仄。
陌生的中年男人站在他麵前,手中抱著一塊文件板,一邊低頭寫寫畫畫,一邊時不時地看葉瀾舟一眼。
“你醒了。”中年男人不帶情緒地說了一句。
“你是誰?”葉瀾舟警惕地看向他,一邊下意識摸向武器。
下一秒他的心便涼了半截。
不僅身上帶的槍|械被收走,就連藏在貼身暗處的匕首之類的刀刃也不見了蹤影,更別說不好隱藏的長刀了。
此時的葉瀾舟可以說是手無寸鐵。
眼前的中年男人看起來並不是勤於鍛煉的類型,葉瀾舟有十足的把握能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直接拿下他。
但前提是外麵沒有其他留守的外援。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地方,又是怎麽過來的。
記憶的最後,便是他和隊友們走進山林的深處,一路上他們都沒有找到羅槐的蹤跡,正考慮著要不要先回去報個信,再重新複盤一下這件事,以免是什麽陷阱。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他好像聞見了一股濃鬱的花草香氣。
之後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再恢複意識,便是在這個一片空白的陌生房間裏麵。
葉瀾舟注意到對方身上穿著的外套很像是實驗服的樣式,心底已經隱約有些猜測,卻不敢確認。
他也不想承認自己竟然就這樣輕易地掉進了敵人的陷阱裏麵。
但男人接下去的話打破了他最後一點希望。
“這裏是應辰基地。”男人說道,“也可以算是在應辰基地裏麵。”
葉瀾舟的心一沉。
“外麵這會兒站著五個精英級別的覺醒者。”男人漫不經心地警告提醒,“這間屋子也是我們最新的實驗成果,主要是用來壓製覺醒者的能力的,葉隊要是願意主動幫我們驗證一下效果,我們也是很樂見其成的。”
這些話不是單純的驚嚇和恐嚇。
但他們也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大費周章地把葉瀾舟“請”過來。
葉瀾舟權衡了片刻,還是暫且放下了攻擊的衝動。
他謹慎地打量著男人的神色,沉聲問道:“你們想要我做什麽?還有我的其他隊員呢?”
“其他人我們沒興趣,該在哪兒在哪兒。”男人看了眼葉瀾舟,停頓片刻,說道,“至於葉隊……可以算是我們的誘餌。”
“如果你乖乖配合的話,事成之後我們會讓你毫發無損地離開,也包括你那些隊員,我們也不會傷害到他們。”男人打一棒子再給兩顆甜棗,“而且我們還能夠幫你突破能力的瓶頸,配合你在中央基地那裏刷取功勞……”
葉瀾舟臉色微微變了變,卻不是高興。
他還不至於聽不出對方的弦外之音——
交易,自然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明明此時是自己處於不利的位置,對方卻還主動允以好處,因為太過於大方反倒不像是安撫性的畫大餅。
他們是認真的。
越是認真,越說明他們圖謀不小。
葉瀾舟想不到自己身上有什麽值得他們這樣費心的東西,隻是本能的警惕:“你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楚辰離。”男人沒有隱瞞,“聽說你們曾經是……戀人?對他來說,葉隊應該算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如果葉瀾舟出了事,楚辰離一定會來救他。
葉瀾舟並不否認那句話裏的“重要”二字,隻是隨之想起楚辰離自從再醒過來之後那一副虛弱蒼白的脆弱模樣。
他的臉色變了變,下意識就是拒絕:“不行,你們不能對他下手!”
隨後他才開始想——為什麽?
應辰基地的人為什麽要引楚辰離來?
為什麽要用他來引楚辰離?
難道之前不是楚辰離先跟應辰基地聯係上了才離開了南州基地嗎……
……
混亂的思緒在腦海裏一閃而過,轉瞬間又被男人的一聲冷哼拉回現實。
“我並不是在跟你商量這件事。”男人眯了眯眼睛,“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們一定要得到楚辰離,你們沒有選擇的餘地——難道向壬曦還沒有跟你說清楚這件事嗎?”
花了兩秒鍾理解男人話中的信息之後,葉瀾舟的表情一片空白。
……
應辰基地外的山林間。
四月占據了隱秘處的最佳視野,安靜而快速地架好了狙擊槍。
沈玄意站在她身側不遠處,靠在樹幹上,拿著望遠鏡觀察下麵的情況。
他的身體還沒有恢複得很好,但他也並不喜歡整天坐在輪椅上。
偶爾也是要出來放放風的。
直接從中央基地調來的人手剛剛已經基本到位,正靜悄悄地在四處埋伏下來。
他們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沈玄意和四月並不怎麽擔心他們的行動,隻是安靜地關注著另一邊的動向——
載著楚辰離幾人的車在駛入某個山坳口之後,便再也沒有冒過頭。
像是眨眼間就徹底失去了蹤跡。
應辰基地也籠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仿佛暴風雨之前最後的寧靜。
與此同時,應辰基地內部的某間實驗室裏。
一個沉睡已久的年輕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研究員隻是抱著數據資料轉去了領導的辦公室一趟,回來時臨時接到通知,要求她調整接下去的實驗用藥量,並隨時做好轉移實驗體的準備。
她一邊對著通訊器應下要求,一邊腳步匆匆地往實驗區走去。
剛走過拐角,腦後一陣厲風撞過來。
“咚”的一聲悶響,研究員都來不及發出聲音,便癱軟著栽倒在地。
穿著實驗服的年輕男人麵不改色地跨過她的“屍體”,一邊扶著牆,一邊往走廊另一頭走去。
“還有多少人回來了……”他喃喃自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