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小白有些語無倫次， 對於在這裏見到楚辰離感到格外的意外。
意外之餘就是驚喜了，甚至蓋過了劫後餘生帶來的後怕與驚慌。
就好像一看到楚辰離站在前麵，就能叫人不自覺地感到心安。
然後他忽的想起先前尹森澤說的那些話， 原來那個“朋友”指的是楚辰離。
實際上他們分開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但在這個時代， 一旦離開常駐的基地可能就是永別。
小白對楚辰離的實力有一種迷之信賴， 但也沒有想到能夠這麽快就再見麵， 一時間滿心都是驚喜。
“我們聽到有人說你往這邊來了，就順路過來碰碰運氣。”楚辰離說道。
主要是穆言深的功勞。
小白初來乍到， 走路都不由自主地低著頭，畏頭畏尾的樣子在這個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過他自己對此倒是還一無所知， 楚辰離也沒準備說出來打擊他。
洞口對麵的人看到他們自顧自地交流起來， 終於回過了神， 眉頭一皺：“喂！你們——”
先前牆上趴著的那個已經跑下來，“啪”的一下拍到同伴的腦門上，不滿地嗬斥道：“你幹什麽呢！差點鬧出人命了不知道嗎？擺弄你的四肢之前能不能先動動自己的腦子！”
同伴被罵得不敢吭聲，頭越來越低。
年輕人罵完又轉過頭來，連連跟小白和楚辰離道歉：“不好意思，這家夥做事向來都這麽莽撞， 我回頭一定好好教訓他——你們要不要緊？我送你們去醫療室看看吧，後續有什麽責任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楚辰離往旁邊讓了一步， 畢竟差點被砸到的人也不是他。
小白有點懵， 看著對麵的人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樣子， 反倒不好意思， 連連擺手， 說：“我沒事， 真的沒事，就一點皮外傷。”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下意識“嘶”的叫了一聲，忍不住又說道：“不過下次還是當心一點。”
要不是楚辰離來的及時，他說不準就交代在這兒了。
換個脾氣暴躁一些的，這會兒大概都已經跟他們打起來了，但小白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知之明，也是個心軟的人，對方態度這麽誠懇，他心底那點因後怕而生的怨氣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小白說著又看了楚辰離一眼，見他沒有對自己的回應表示反對，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是訓練場？”穆言深的聲音從另一頭突兀地傳過來。
在場的人幾乎都莫名地忽視了他的存在，這時候冷不丁地聽見一個陌生人突然說話，都被嚇了一跳。
勸阻同伴的那個年輕人看了看穆言深，又看了眼楚辰離，最先反應過來，點了點頭，說“是”。
“你們都是新來的嗎？”年輕人問道。
“算是吧。”楚辰離點了點頭。
“我今天剛過來。”小白小聲答道。
年輕人頓時了然，難怪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還往這裏跑。
但他也沒有露出一樣的神色，更用力地拍了下身邊的大塊頭，示意他不要亂說話，轉頭跟楚辰離幾人說起訓練場的事。
瘦弱一點的年輕人名叫寧崢，旁邊那個壯漢叫周宇峰，兩人是表兄弟兼搭檔，就在幾天以前，兩人又恰好同時覺醒了異能，便被上司一起打包丟來了這裏。
雖然他們也沒比小白來得早多久，但他們原本就是在中央基地的另一個部門裏工作的，所以對這裏的情況很快就摸索得差不多了。
出於對差點砸到小白的歉意，寧崢對幾人的疑問表現得都很熱情。
聊了幾句之後，他們就已經順便交換了聯係方式和宿舍號——主要是寧崢和小白在聊，他們恰好還住在同一棟樓裏。
楚辰離則站在圍牆下麵，和穆言深一起打量著這個訓練場的格局。
這一處看起來算是相當偏僻的角落，一眼望去雜草叢生，但如果以對麵的樹林為邊界線的話，中間的場地起碼有四個足球場那麽大。
叢生的雜草裏麵隱約可以看到幾道微弱的閃光，似乎是還有什麽人在其中試驗自己的能力。
但一眼能看到人比較多的地方卻是在一網之隔的另一個開放場地上，人群分成幾個顯眼的堆，乍一眼看過去也算是秩序井然。
再遠一點的地方就是室內場地了，隻能看到堅固的外牆。
根據寧崢的說法，他們這些戰鬥預備役成員每天固定的晨練已經結束了，這時候算是休息時間。
而且因為新區剛建立沒多久，負責訓練的正式教官還沒確定好，所以最近一段時間還是比較清閑的。
不過這兩人以前就是在外勤部門工作，便習慣性地在空閑時間自己找地方訓練了。
周宇峰也是為了試驗自己新獲得的能力的限度，才跑到這個一般沒人來的角落的。
小白聽了一陣也已經反應過來其實是自己瞎跑的鍋，這時候反倒不好意思起來，摸著腦袋又反過去連連道歉。
寧崢又連忙推拒，一來二去，兩個過分禮貌的人形成了一種微妙又好笑的對峙關係。
周宇峰早就聽得不耐煩，但又不敢出聲驚擾到表哥，隻能悄悄挪到楚辰離的腳下，仰著頭問他：“你是我們未來的教官嗎？”
楚辰離不是很想跳進雜草堆裏，於是隻是蹲下來看他，周宇峰個子很高，微微抬一下頭就能對視上。
他朝周宇峰搖了搖頭：“不是。”
“但是你對能力的控製很厲害啊——是空氣嗎？還是風？或者其他的什麽？”
“風。”
“我認識一個同樣是這種能力的，算是這裏覺醒得最早的一批，但他最多隻能在情緒激動的情況下把集裝箱的箱頂掀翻，還差點把他朋友一起送上天，比起你差遠了。”
周宇峰說起能力的事就滔滔不絕，提起另一位覺醒了風能力的同僚，不由露出了幾分不屑的神色：“就這樣我還聽說上麵有人想讓他當我們的教官訓練我們使用能力呢。”
但能力用到敵我不分的程度，也確實很難讓人信服。
對比之下，寧崢就要理智卻寬容許多，他和小白的來回客套終於告一段落，聽到弟弟的話，便插嘴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這種異能明顯跟之前覺醒者的能力是兩套係統，最早的到現在也才出現了不到兩個月，要一下子掌控哪有那麽容易，他們確實已經能夠算是我們的前輩了。”
周宇峰指了下楚辰離，說：“這裏就有一個啊。”
說著他又轉頭問楚辰離：“你這麽厲害，為什麽不來教教我們呢？如果是你的話，我們大多數人一定心服口服。”
寧崢一把拍下他的手，說道：“也許人家有更重要的任務。”
周宇峰忍不住說：“但是——”
寧崢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他就此打住。
他這個表弟，為人不算壞，就是太沒有分寸感。
再直白點說，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很不會看人眼色。
好在對於相依為命多年的表哥，他還是比較信服的，見狀也就閉上嘴不再多說什麽。
寧崢看出來小白和楚辰離是恰巧再次重逢，私下裏肯定有話要說，便沒有一味地拖著他們閑聊。
看了看時間之後，他就給小白指了回宿舍的路，並約他在休息的時候出去喝一杯。
但轉頭看向楚辰離的時候，他便無意識地拘謹了一些。
邀約之類的話他都沒敢說，隻說給他添麻煩了雲雲，一番客套之後將人送走，就好像是麵對著威嚴過頭的上司。
回去的路上，楚辰離摸著自己的臉若有所思：“我看起來有那麽嚇人嗎？”
穆言深在旁邊聽見，故意湊過來看，幾乎要貼到楚辰離的臉上，看了有那麽一會兒才被反應過來的楚辰離推開。
他摸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樣子，嘴裏卻說：“怎麽會，離哥那麽可愛——帥氣，對，在我心目中你永遠都是最帥的那個。”
原本想要接話的小白卡頓了一下，突然之間有一種自己鋥光瓦亮格外多餘的感覺。
他偷摸地打量了一下穆言深的臉。
其實在南州基地的時候他們就有過一麵之緣，但那時候他並不知道穆言深的身份——雖然現在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近距離觀察，也很難把他的外貌和表現出來的氣質代入到很厲害的角色上去，但小白麵對他的時候莫名有些怵，不敢靠得太近。
對他來說，穆言深其實比楚辰離可怕多了。
哪怕事實證明楚辰離可以輕鬆地單手扭掉他的腦袋。
“可能就是同性相斥的原理。”穆言深輕鬆看穿了小白的心聲，“人類總是會本能地排斥屬性相同的東西。”
小白微微漲紅了臉，低下頭，努力把自己無意間外泄的心聲重新隱藏起來，一邊小聲辯解：“我沒有……”
“不用解釋，我能理解——”穆言深伸手拍上他的肩，用安慰的語氣說道，“其實我看你也挺不順眼的。”
楚辰離瞥了他一眼：“小穆。”
別逗小孩兒逗得太過火了，人都快被嚇哭了。
穆言深朝他笑了一下，忍不住舔了下後槽牙，原先還算是玩笑，這會兒是真覺得有點酸了，楚辰離這樣直白的偏袒可不多見。
不過另一方麵，穆言深也覺得跟剛認識沒多久的小孩計較也確實有點跌份。
從真實年齡來說，他們可都比小白大了半輪多了。
“——不過那是以前的事了。”穆言深最後還是把話圓回來，“現在我對你隻剩下深切的同情。”
這話聽起來其實更像是恐嚇。
小白被鎮住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問：“為、為什麽？”
穆言深：“剛剛寧崢那些話你沒有聽出來嗎？”
小白：“什、什麽？”
穆言深伸手壓上他一邊的肩膀，一邊深表同情地長歎了一口氣：“未來一群刺頭，也可能是自以為是的小屁孩兒，三天兩頭尋釁滋事，然後就可能被拎到你們的心理調解室調解糾紛……”
“是心理谘詢室。”小白忍不住糾正。
“有什麽區別嗎？”穆言深問，“反正最後都會變成問題兒童問題少年問題青年問題中老年的調解室。”
小白順著他的話想象了一下，不由地打了個哆嗦。
這種異能的覺醒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完全無跡可尋，要是懂禮貌有教養的大善人覺醒那自然是皆大歡喜，但如果是那種叛逆少年或者甚至就是某些極端的反社會分子……小白覺得自己的前途似乎也並沒有想象中那樣明朗了。
“而且你又是初來乍到，這裏都沒有一個熟人吧？萬一遇到什麽突發的意外情況——”
穆言深意味深長地拉長語調，在小白不斷變化的臉色之中跟他低語了幾句。
可能還用上了能力，楚辰離沒聽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麽。
以前穆言深滿嘴跑火車到處挖坑給隊友跳的事件屢見不鮮，但他的分寸向來掌握得很好。
從來沒有真正遭受過毒手的楚辰離對此非常寬容，而且難得看到穆言深這麽興致勃勃的樣子，楚辰離還有點莫名的欣慰。
但這點欣慰也就持續了那麽一小會兒。
兩人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了一陣之後，穆言深笑著拍了拍小白的肩，問他：“你現在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小白臉色來回變化了好幾番，比夜間的霓虹彩燈還要精彩，最後在穆言深的鼓勵之中變成了一種明悟的神色。
在某個人煙稀少枝葉密布的岔路口，小白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楚辰離，慢慢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下一秒，他對著楚辰離猛地一鞠躬，張口就非常有氣勢地喊了一聲：“大哥好！”
楚辰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