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著臉的研究員鬆了一口氣。
“嚇死我——”
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完， 又一道黑影猛地從地下竄出來，刷得一下直衝楚辰離的心髒而去。
而且這次鑽出來的還不止一道影子。
還有兩道幾乎就是從研究員的腳下刺上來的。
研究員這回連尖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分別被花瑾和穆言深一人一個往一邊拉開， 方洗羽隨手往旁邊摸到了什麽東西，猛地揮出去， 便已化作一柄利刃。
黑影的簌簌地往下落。
比他先前想象的要軟得多， 切起來很輕鬆。
麻煩的是它們的數量似乎很多， 也很難判斷到底會從底下什麽位置突然鑽出來。
方洗羽跟著往後退，手邊摸到斷木和木板之類的東西， 漸漸變成兩把單刃鋒利的長刀，一人一把拋給了花瑾和穆言深。
對付這種細長條的東西， 還是刀比較有用。
孟封淮靠在車門邊， 還在試圖跟中央基地發送信號， 不過看起來附近的信號基站也沒能幸存， 此時所有的通訊器都毫無反應。
方洗羽餘光瞥見他忙得滿頭是汗，眼疾手快地一伸手將他拉到一邊。
又一道黑影幾乎就壓著他的身側猛地竄出來。
“完全沒有思維反應啊。”穆言深低聲說道。
就好像是死物一樣。
一個研究員懷抱著某個監測器，這會兒終於開了機，看到顯示器上反饋的情況，也吃了一驚：“幾乎沒有熱源反應——”
楚辰離的視線劃過那些還未燃盡的火焰，驀地便想到什麽。
“你們回車上去。”他姑且提醒了一句。
“車上都來不及跑！不是更危險——”研究員試圖從理性角度提醒， 結果緊跟著就被穆言深一把扔上了車，隨手是花瑾手裏的那個。
研究員不由“啊”了一聲：“我的檢測儀！”
話音還未落定， 楚辰離的眼眸微紅， 紅色的烈焰憑空浮現， 如同一簇簇綻放在空中的紅蓮。
細長的黑影跟不上他閃避的動作， 猛地撞上紅蓮。
豔紅的花瞬間化作火蛇， 纏繞著黑影的軀幹， 飛快地往地下延伸而去。
黑影來不及縮回去的部分瞬間化作了黑色的殘渣，很快消散於空氣之中。
“啊好燙！”
忙著搶救的孟封淮忍不住跳腳，坐在車廂邊的穆言深一伸手，把他也拉了上去。
慢了一步的方洗羽也連忙跳上去，嘶嘶地咧著嘴。
他們聞見一股淡淡的焦味，還沒來得及低頭看，就感覺整個車身都往下陷落了一下。
靠在車窗邊的研究員夠著腦袋往外看，就見一邊的車輪胎微微陷進了地下。
但不僅僅是源於地麵的輕微塌陷，車輪胎也好像一灘即將融化的泥。
研究員：“……”
嘶。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錯覺，他總覺得他們所在的這個車廂也越來越燙了。
萬幸在車廂徹底變成蒸籠之前，溫度開始慢慢下降了。
再看廢墟之上，那些紅色的烈焰也已經逐漸消散。
楚辰離俯身撿起先前被切斷在地的“殘肢”，慢慢走回到車廂邊。
研究員敬畏地看著他，無意識地往反方向縮了縮，更抱緊了懷裏幸存的儀器。
“那到底是什麽鬼東西？”花瑾離得最遠，全程都沒怎麽看得清楚。
“捏起來很像木頭。”楚辰離朝研究員招了招手。
戴眼鏡的那個是前輩，膽子稍微大一點，實在看不順眼後輩這麽一副縮頭烏龜的樣子，瞪了他一眼，直接一腳把他踹到前麵。
後輩差點一頭撞到車廂上。
楚辰離伸手攔了他一把，還關切地問了一句：“錢老師，你沒事吧？”
錢老師連忙搖頭，說謝謝。
楚辰離示意他伸手，然後將那幾段“殘肢”直接放到他手心裏。
錢老師強忍著把這些鬼東西扔出去的衝動，但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它們像預想中一樣扭動，他才從先前的驚慌狀態中稍稍鎮定下來，眯起眼睛看了一眼。
“咦？”錢老師伸手捏起其中一段，看到枝條似的小木條外麵還覆著一圈小須需，“看起來好像是植物的地下根莖。”
再捏一捏，外層還沾著些幹泥，就好像從地下挖出來很久的樹木根須一樣。
隻是比一般的根須要粗壯許多。
這才隻是末端，就已經有兩三根手指那麽粗了。
“我記得隊長那邊說，好像已經有不止一起疑似植物變異的案例了。”楚辰離說道。
“不過還沒有真正得到證實。”戴著眼鏡的齊教授說道。
“因為還沒有人能帶回去任何一個樣本。”錢老師下意識跟著補充，“連影像記錄也沒有，隻有幾個隊員身上的傷口裏沾了點花粉。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麽。”
研究所裏的研究員很多，同一個名目下可能大大小小還要再格外分出幾十上百個不同的方向。
通常他們隻會埋頭於自己麵前的這個項目。
比如齊教授和錢老師所在的研究項目組主要方向就是研究變異的極限，對於其他小組如抑製變異之類的進展了解就不多。
不過植物係的變異可能性算是他們的研究中少部分重合的部分，不過方向南轅北轍。
一邊覺得植物變異意味著怪物方的進一步進化，對人類來說是個相當糟糕的消息，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力抑製清剿。
而另一方覺得植物本身相對溫和，又有地域性的特質，幾乎無法大規模地快速移動，殺傷力較之動物變異的異種會弱上很多。
他們甚至已經開始考慮，如果全力促進植物進化，有沒有可能扶持出能夠牽製動物型異種的第三方。
不過這些設想都是建立在植物確實開始大規模變異的基礎上的。
無論是持哪種觀點，他們目前對這一類的變異都還知之甚少。
如果這一次能確認植物係異種的存在，最好還能再采集一些樣本回去，無疑是個巨大的收獲。
兩位研究員頓時嚴肅起臉色，職業素養上身。
圍在一起仔細觀察了一番之後，便從包裏掏出了采集樣品的玻璃瓶，小心翼翼地密封好之後，遞給了孟封淮，讓他先儲存在他的空間冰箱裏。
雖然孟封淮能力自帶的冰鎮效果讓他們有些遺憾，但他們也清楚，遇到這種意外的情況下，想要靠自己保護好這些樣本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收藏樣本的時候，孟封淮正跟其他人討論這個基地廢墟的事。
“現在看來，那些火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基地的人自己放的。”
“我剛剛檢查過了，沒有其他類型的怪物襲擊的痕跡。”楚辰離說道，“而且周圍都是森林，存在火係能力的異種的可能性不大。”
要真有這種異種，這前後都是山的地方早該被燒光了。
而且還正正好隻燒了這片基地，可不像是沒理智的異種的手筆。
更像是這個基地的人對這種突然冒出來的怪物沒轍，但意外發現它怕火，最後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們當中應該有很多人想辦法逃出去了。”方洗羽跳下車，前後繞了一圈便確定了這點，“那些車輪印應該是剛走過沒有太久。”
“這附近有其他什麽可以避難的地方嗎？”穆言深跟著問道。
“方圓百裏之內應該都沒有其他的基地了。”孟封淮想著想著愣了一下，“不過有一個地方……或許比外麵還要安全。”
聽他說到“外麵”，幾人對視一眼，幾乎立刻都反應過來——
實驗區。
“實驗區外麵一共圍了三道高壓電網，就算真是植物係異種，撞上去也有自燃的風險，中間兩道空白帶基本就是周邊最安全的地方了。”孟封淮想到這一點就開始動作。
車上還有備用輪胎。
地麵的溫度還是略高於往常，但已經不至於燙到都站不住腳了。
換了輪胎之後，車子還能照常行駛。
孟封淮坐上副駕駛座，一邊調出了附近的地圖，幸好來之前他做了萬全的準備。
方洗羽負責開始，他在旁邊指路。
“進去不是什麽難事，早上我就拿到密碼了，但出來就比較麻煩了。”孟封淮說道，“為了降低疏忽的可能性，除了最裏麵的一道門，外麵兩扇全部都是實時變化的動態密碼，我們必須找到這個基地的人才行。”
……
天色已暗。
唯一的光源是遠處牆壁上的熒光指示燈。
秦遠遙抓緊了手裏的槍，稍有風吹草動，就慌張地將槍口對準風來處。
發現是自己的錯覺之後，他才稍稍鬆一口氣。
然而如此周而複始數次之後，他的精神也逐漸陷入了極度疲倦的狀態。
先是遭遇了不知名怪物的襲擊，眼睜睜看著幾秒鍾之前還在跟自己說笑的朋友滿身是血地倒在麵前，然後下一刻又被長長的觸手猛地拖入底下。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險而又險地絕地逃生，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卻因為險些走進實驗怪物的獵食區而本能地四散逃跑。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跟隊友走散了。
隻靠自己一個人，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秦遠遙很清楚這一點。
他的槍裏總共就隻剩下三發子彈，背包裏還有一包壓縮餅幹，和早上喝剩的半瓶水。
就這麽一點物資，再加上風聲鶴唳的精神狀態，他一個人根本支撐不了兩天。
可能好好活到明天早上都懸。
前提還是這裏沒有變異出什麽新的怪物來。
然而就是怕什麽來什麽。
背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這回絕對不是風聲。
秦遠遙的心髒猛然一跳，轉身端槍，對準發出聲音的地方。
一道手電筒的亮光從他麵前掃過，雖然並沒有直接掃射他的眼睛，但秦遠遙還是下意識眯了下眼睛。
然後他就見稀稀疏疏的草叢間顯現出一道人影。
那道瘦小的身影彎下腰，一把提起一個白乎乎的團子，提起來之後四隻腿亂蹬著。
看起來就像是兔子。
沒怎麽變異的兔子。
在這裏出現還真是稀奇。
但秦遠遙的心還是稍稍放鬆了下來，因為他看到了人類。
這個時候，同類的出現還是讓人感覺安慰居多，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你是——”
電筒的亮光似乎是因為兔子的亂蹬腳而劇烈地搖晃起來。
秦遠遙還沒來得及跟對麵的人打招呼，餘光裏便瞥見有一道黑影猛地從半空中俯衝下來。
目標不知道是兔子還是人。
秦遠遙下意識抬起槍對著天上開了兩槍。
他也不知道到底打中沒有，他原本就是沒經過什麽訓練的新人，這時候所有行動全都憑借著本能。
還沒來得及打出最後一發子彈，他就感覺背後一道突如其來的大力將他掀翻在地。
秦遠遙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嘴啃泥。
但就在下一瞬，一道厲風擦著他腦袋上方洶湧地飛出去。
他聽見一聲鷹隼一樣尖銳的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