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們還是回去吧，真的是出了很重要的事情，像這樣的小事，不適合去打擾陛下呀！”

南靈笙和母親，將李老夫人抉到馬車上坐下。李老夫人一直陰沉著臉色。雖然已經答應，可她那樣子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打算。無奈之下也隻好再次出言勸說。

她沒有想到，李老夫人的反應會有這麽大。穿上高明夫人的朝服，前來皇宮請願，實在是匪夷所思。

李老夫人隻是靠在馬車之上，閉目養神。並沒有任何言語。她那樣子好像是睡著了一樣，好像一點都沒有將南靈笙的話聽進耳中。屢次勸說無果。南靈笙無奈的垂下頭來。

現在隻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榮安王殿下身上了。如果他沒有辦法說服皇上，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可真是無法預料呀。

三個人在宮門前，足足等了一個時辰。其中刑部尚書，吏部尚書，大理寺少卿。進進出出神色倉皇。一臉的愁眉不展。南靈笙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中尋思這件事情，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大約又過去了兩刻鍾。段離塵一行人終於出現在宮道之上。李老夫人聽見動靜，這才睜開眼睛，示意兩個人下車。

南靈笙朝著段離塵嘟了嘟嘴一副很是無奈的樣子。段離塵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垂下眼睫。上前兩步，不等李老夫人開口，率先道。

“老夫人既然在宮門口久等，自然看見了，刑部尚書大理寺少卿皆是麵如土色，鳳凰今日心情不好，龍顏大怒，李老夫人所求之時，還是緩一緩吧，現如今進去，也是無濟於事。”

段離塵一如既往的冷淡自持。而段子黎同樣是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從這兩個人身上，看不出任何痕跡。但是跟在兩人身後的連洬和張岸皆是一臉土色。尤其是連大公子。那樣子，委屈的都快要哭出來了。

說來也巧，就在這個時候，一隊士兵，押著孫司業從偏門當中出來。那人官袍也被扒了，烏紗不保，發絲淩亂。麵色慘白如紙，到現在，還渾身顫抖，可見方才，所經曆了什麽？

李老夫人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隨後才將視線，落在端靜而坐的段子黎身上。

“黎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說話？”

“老夫人請。”

段子黎禮貌的抬了抬手。對這位一品誥命夫人，很是恭敬。自行催動輪椅。向前方而去。

直到走出了好遠。確保沒有人能聽到他們說話，之後。段子黎才溫聲詢問。

“不知老夫人，尋子黎何事？”

李老夫人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上下打量著他，少年未及弱冠的年紀。雖有殘缺，卻並不引以為卑。反而更加穩重自持，靜若處子，氣質高華。儀表堂堂胸中自有丘壑。無論從才學相貌，身份地位，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殿下是聰明人，自然知道老身找殿下是為了什麽。”

李老夫人向前踱了兩步，轉過身去。“靈笙是個好姑娘，總不能一直住在竹園，惹的旁人非議，殿下就算不為她想，也要為自己的清譽著想。”

深深的吸了口氣。李老夫人放柔了語調。

“殿下肯在老身危難之際，前來相助，是老身的救命恩人，我南國侯府上上下下，都記著這份情。但是…請殿下，高抬貴手，放過靈笙。老身感激不盡。”

並非是我不願放她。段子黎心中一歎。垂下頭看著自己的手。

“老夫人說的極是，子黎定會記在心上，若有機會，定會將靈笙送回府上。”

“隻是如今，父皇還在氣頭之上，這件事，還需要一個契機。老夫人所擔心之事，子黎明白。所以請老夫人放心。”

緩緩的閉上眼睛。段子黎不自覺的將手攏在袖中。掩飾自己心中的情緒。

“既然如此，就多謝殿下了。”

李老夫人鄭重的像段子黎，行了一禮。轉身離開。蒼老的背影搖搖晃晃。如同風箏殘燭，好像下一刻，就會被風吹倒。

然而段子黎又能好到哪裏去呢？雙手緊攥成拳。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拚命拚命的告訴自己。其實沒什麽，沒有什麽不一樣的。雖然自己不能行走，可以一樣可以，運籌帷幄，決勝千裏，就連她也說過。別人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能放棄自己，可是現在看來，錯了，大錯特錯。

怎麽能一樣呢？試問如今自己，如同以往一樣，朝氣蓬勃，英氣勃發。李老夫人，還會不會說這番話？會不會願意？讓自己的孫女兒，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呢？

就是因為不良於行。難道連追求溫暖，追求慰藉的資格都沒有嗎？

“我祖母，和你說什麽了？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南靈笙走上前來，憂心重重的看著他。

清脆，如同出穀黃鶯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溫暖，段子黎收拾好情緒。睜開眼睛，定定的凝視著她。

“她說，讓我放你回去。”

“南靈笙，在我身邊，你是不是很不開心？是不是連你，也時時刻刻想要離開竹園？”

漆黑如墨的眼眸當中，跳動著兩團火焰，目光灼灼的望著女子的眼睛，想要從中尋找，最真實的答案。

南靈笙被他看著，有那麽一絲不自然，下意識地垂下頭去，然而就是這下意識的動作，讓段子黎的心都在顫抖。

“其實我覺得這段時間，挺好的。”

南靈笙笑魘如花。伸手，不自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是以安慰。“若是我祖母說了什麽過分的言語，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她也是關心則亂。”

“那你呢？”

段子黎看著她，“如果你想離開，我現在就帶你去麵見聖上，請一道聖旨，送你回家。”

“我實話和你說了吧，你醒來的消息，皇上已經知道了，我謊稱，沒事替我喝酒，才會中毒，救護皇子有功，理當有賞，隻要你說想回家，他一定會同意的。”

南靈笙愣了愣，沒有想到，還有這回事。怔怔地看著他，忽然想起，他問自己要不要一起進宮時，那別扭的樣子。以及剛才和祖母談話之後的神情。有什麽東西，在心底輕微顫動。

“你不要多想了。事情辦完了，我們就趕緊回竹園，林山書院沒了司業，所有的事情，可都壓在你身上了。”

南靈笙巧妙的轉移話題，走到他背後，輕輕推動輪椅，用行動告訴他答案。都是聰明人，她又怎麽會不知道？段子黎心高氣傲。突遭橫禍，其實是最為脆弱的，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離開他，無疑是在他傷口之上，又撒了一把鹽。

段子黎感受到她的心思，心中一暖，莞爾一笑，雨過天晴。無論是出於什麽心態？隻要她和別的人不一樣，那就夠了。

青布小轎，就在宮門前不遠處，南靈笙緩緩的推著他向前。這一幕，落在段離塵眼中，說不上是什麽滋味。總而言之，有些後悔，讓段子黎去救她了。

“事情處理得怎麽樣？皇上可有說什麽？”

“還在查，交由三司會審徹查到底。至於林山書院的事，就交給我負責了，新進的學生，要重新考核分配，舊學子也一樣，優勝劣汰，絕不姑息。”

說到這裏。段子黎挑了挑眉，笑意盈盈的，向外麵望了一眼，意味深長的道。

“連洬揭發有功，成為代司業。以後的事，有勞他多費心了。”

看他那樣子，分明已經在心中尋思著怎麽公報私仇了？南靈笙沉默半晌，怪不得剛才連大公子臉色，那樣不好，原來是上了賊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