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離塵的眼眸危險的眯起,細細的咀嚼著她這一番話,某一些零散的東西迅速在腦海中串聯起來,得出一個結論。

“就是因為這個你才受傷的?”

在不懂武功的情況下,成功偷聽到段嶼君和溟熙的對話,卻又身受重傷,沒有被發現其中的危險自然不必多說,而除了危險之外,其他的東西也昭然若揭。

“你是怎麽知道的?”

“確實是無意間撞上的,就在芙蓉酒樓。”

既然已經選擇要說出來,那就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在這個時候段嶼君出現在這裏絕對不尋常,與其讓他蒙在鼓裏,兩人相互試探互相猜測,產生出一些對己不利的事情,倒不如和盤托出坦誠相見。

“他們並沒有發現我。”

段離塵深深地看著她,腦子迅速分析她所說的話是真是假。被內力的內功所傷,卻沒有被發現,這豈不是互相矛盾嗎?

“你是在開玩笑嗎?傷成這樣,你以為溟熙會不知道?”

沉聲揭開現實,銳利的眸緊緊的看著她的眼睛,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然而女子先是愣了愣,半垂下眼睫,陷入了沉思當中,他那樣子好像確實不知道。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是他們已經發現了自己的存在?所以才會說出那些話,故意讓自己聽見好告訴榮安王?

可是…南靈笙不解的抬起頭來。“他怎麽會知道我會將消息傳給你?”

“知不知道又有何妨?”段離塵淡淡反問。

一語驚醒夢中人,南靈笙恍然大悟,這兩人相鬥多年,再加上朝廷詭譎,身邊都有不少眼線,隻要發現有人在偷聽,無論是誰的人,就已經打草驚蛇。

而在那種情況下,段雨君把消息透露出來,自己將消息透露給段離塵,那榮安王府定然會采取行動,到時候隻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如果消息沒有落在榮安王的耳中,其他人也隻會選擇作壁上觀隔岸觀火,他的計劃照樣實施,不會有任何閃失。現在段嶼君需要做的隻是靜靜等待,看看誰會行動。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她背脊一陣發寒。是段嶼君故意放她走的,那…她一個劇烈顫抖,隻覺得後怕。

“想明白了?”涼涼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裏麵透著三分冷意。

南靈笙抬頭看他,抿了抿唇道“是我大意了。”

從來都沒有接觸過武功,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段離塵拂袖,如果不是因為將她查了個底朝天,確定兩個人的相遇完全是一場意外,他真的會好好考慮她是不是別有心思。

“你去芙蓉酒樓做什麽?”

“就是去看看。”

南靈笙想也不想地回答“芙蓉酒樓的地段可是很不錯的,這樣空置著,那就是浪費,我最近窮,所以想把它買過來做些小生意賺點零花錢。沒想到竟然會撞見他們在談話。原本以為能還你這個人情呢。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聲音憤恨,隱隱帶著不甘與惱怒,南靈笙咬緊了牙,這件事情提醒了自己,以後無論做什麽都要加倍小心,思慮周全。

“哦?”

段離塵拖長了聲音,幽幽的視線在她身上審視一圈,再此詢問“你一個女子,管這麽多事做什麽?又為什麽偏偏選擇幫我?當然你可以選擇不說。”

南靈笙覺得,頭又開始疼了。這個人喜歡刨根問底擅長順騰摸瓜。隻要被他抓住一點小辮子。就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思量了片刻,她咬了咬牙。

“欠了人情是要還的,連我為什麽幫你都不知道,你真是笨蛋。”

一句話,兩個答案。說完之後南靈笙就拂袖而去。就讓你一個人慢慢猜吧。

段離塵看著她灑脫的背影。琢磨著方才的話,一時間有些愣神。

隻是為了還人情?還是說有其他心思?不知為何他竟然希望偏向後者。

“冷月。”

良久之後,他才穩定了心神。叫了一聲。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不知從哪裏冒出了一道黑色的修長身影。在他麵前單膝跪地,雙手抱拳。

“王爺。”

“派人跟著季安,有什麽異動,伺機而動。去吧。”

“是。”

冷月答應一聲。身形一動,眨眼就消失不見,端的是輕功高絕。

“小姐,您和榮安王殿下在說什麽呀?總覺得怪怪的,奴婢一句話都聽不明白。”

菱悅撓了撓頭,覺得小姐和王爺的關係一下子回到了原點,尤其是那一瞬間,王爺身上的氣息太嚇人了。

“不明白最好。”

南靈笙淡淡說了一句,帶著小丫頭進了大雄寶殿。今天是玄明大師開壇說法的日子,大殿當中坐滿了人。

高到皇室子孫王功後代官家小姐,小到平頭百姓富甲商人都聞訊趕來聆聽佛法。

她並沒有去上座的貴賓席,隻是在人群中看著,從這個角度正好看到身著袈裟眉須皆白的玄明大師,以及坐在首位的平遠王段嶼君。除此之外,還有遼西王段沐淮,北郡王段玉衡。以及明溪公主,昭華公主,和蕭允兒一行人。

尋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靜靜的聽著玄明大師滔滔不絕的講述,腦子裏卻想著方才發生的事情。

“大般涅槃經者。蓋是法身之玄堂。正覺之實稱。眾經之淵鏡。萬流之宗極。其為體也。妙存有物之表。周流無窮之內。任運而動。見機而赴。任運而動。則乘虛照以禦物…”

玄明大師麵色慈祥,不染俗塵的靜淨雙眸中滿是悲憫眾生的博愛,用蒼老舒緩的聲音講述著《涅槃經》,一點一點的淨化人的心靈。

下麵的人聽的認真,隻可惜真正能夠看破禪機的並沒有幾個,更別說有些紈絝子弟已經坐的不耐煩了,偷偷的溜了出去。

“噝…”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當中突然響起了女子的抽氣聲,聲音不大,但這種反應讓玄明大師都停下了講述,偏頭看向門口。

錦衣華服年近弱冠的俊朗少年緩步走進了大雄寶殿,淡漠疏離的視線在上座上掃視一圈,並未見到那纖細身影,再往下,才看到不起眼的角落中,女子靜靜而坐,微低著頭,連說法已經停住都沒有發現,顯然是在走神。

“不必拘禮了,莫要影響大師說法。”

阻止了想要上前跪拜的小姐公子,眾目睽睽之下走到南靈笙身邊坐下,看向玄明大師。

上首的玄明大師,起初並不覺得什麽,可是看到這一男一女兩人並肩而坐,愣了愣,無聲的抽了口氣,驚疑之色一閃而過。片刻之後,才繼續開口講解。

“嗒。”

修長的食指在光潔的額頭上輕輕一彈,低沉的聲音湊在耳邊詢問“想什麽呢?”

南靈笙觸電般猛的回過神來,摸了摸發疼的額頭,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佛法高深,我入定了。”

段離塵沉默片刻,抿唇將一個信封放在她手上。“這個給你。有了它,你就可以得到芙蓉樓了。”

南靈笙挑眉看他,眨眨眼,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將信封塞進懷裏。

“多謝王爺了。”

買芙蓉酒樓不過是她被逼無奈下扯的幌子,真沒想到他竟然當真了!不過這樣也好,她正愁著出門沒落腳的地方呢。

段離塵不再說話,看了上方的段嶼君一眼,眼波流轉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南靈笙垂下眉眼。握緊了胸前的衣襟,榮安王睿智,且一向多疑,與他合作,無疑是與虎謀皮,送這芙蓉酒樓…怕是已經對自己疑心了。看來還需要想想辦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