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第一次見麵,江綠汀還曾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過,霍易霆有可能是那個救過她的人,基本上第二天她就否定了自己那個天真的設想。隨後的幾個月,她全方位無死角的領會的更加透徹。

在和他相處了一個周末之後,她就無比肯定,全世界的高個男人都有可能是那個人,唯獨霍易霆不可能。

原因有三:一,他不信佛,也不去悟覺寺。二,他對親生兒子都比較冷,何況對個不相識的路人。三,他有潔癖。她那天摔到地上,糊了一身泥水,可想而知多麽狼狽,他絕對不會把髒兮兮的她背到身上。

所以,那位熱心快腸的好心人,不可能是他。

推斷出來這個結論之後,江綠汀也就淡定地繼續把他當一位學生家長對待。隻不過,他和其他學生家長截然不同。江綠汀班裏的孩子,幾乎個個都是父母的掌中寶,被家長百般寵愛,而霍易霆對兒子的態度,卻讓她很費解。

她在霍家這麽久,從未見過霍易霆陪同同玩耍嬉戲,父子之間,總是保持著一種不遠不近的距離,同同和他又長的一點不像,兩人在一起,不像是父子,而像是嚴苛的師父和恭敬的弟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相比之下,同同反而更喜歡她,白天的大部分時間都和她在一起,晚上又在她的故事中入眠。

江綠汀帶著同同在後花園玩到晚飯時間,洗了手之後去餐廳吃飯。

餐廳就在客廳的東側,寬敞潔淨,燈光通明。

雕花實木餐桌的正中擺放著一叢玫瑰。已經布置好的晚餐豐盛而清淡,白瓷餐具,亮潔如新,光可鑒人。一切都完美的像是電影畫麵,唯有坐在主位上的男主人,因為表情清冷,又沉默不語,無形之中營造出了一股低氣壓,有點影響食欲。

霍易霆不在的時候,江綠汀和霍同同說說笑笑,輕鬆快樂。有了他,空氣驟冷,就連霍同同的就餐禮儀,都比平時更加的注意,小小年紀,端得是一副紳士模樣。

在江綠汀的印象中,公司領導者應該常年在外應酬,絕沒工夫在家吃晚飯,還會動不動四處出差。霍易霆完全刷新了她的觀念。他竟然幾乎每天晚上都在家吃晚飯,而且周末很少出門,沒事宅在家裏,最大的消遣就是去門口的河邊釣魚。

釣魚在江綠汀的心目中,一直是退休老漢的娛樂活動。霍易霆年紀輕輕,身家豐厚又姿容出色,為何不去釣妹子而去釣魚,江綠汀一直覺得很費解。

飯吃一半,霍易霆突然開口,“江老師。”

“霍先生請說。”

江綠汀抬起頭,透過玫瑰枝葉的空隙,隻能看見他的下半張臉,沒有目光的交匯,看不見那雙犀利清冷的眼眸,她放鬆許多,視線大大方方落在他的下頜上,趁機養一養眼。

霍易霆五官清俊,下頜長的尤其好看,有一道淺淺的溝,十分性感。

“明日起教同同背弟子規。”

江綠汀爽快答應,然後朝坐在身邊的霍同同小朋友投去一道同情的目光。

“爸爸,我吃完了,請您慢用。”

霍同同放下筷子,眨著大眼睛看著霍易霆。

霍易霆嗯了一聲作為回應,語氣和神情都很清淡。

當初他和鶴羽打官司爭奪同同的撫養權,江綠汀以為他對兒子愛如掌珠,誰知到了霍家,卻發現並非如此,他給了同同優越的生活條件,也配了保姆專職照顧,但他自己卻對兒子少有溫柔和藹,親昵寵愛的時候。

江綠汀不知道他是性格嚴肅所致,還是不善於表達情感。

吃過晚飯,霍易霆竟然破天荒的開車出去了。

霍同同和江綠汀頓覺輕鬆,彼此交換了一個欣喜的眼神。

霍易霆在家,同同連看動畫片都要向他請示。尤其是某些國產動畫片,直接被他歸為看了會降低智商的範疇,堅決禁止。

等他一走,霍同同就飛快地打開了電視機。

江綠汀幫霍同同挑了一部動畫片,裏麵的小朋友養了一條牧羊犬。

霍同同托著小臉看的津津有味,過了一會兒,自言自語:“我也好想要一條狗啊。”

江綠汀看他一副快要流口水的樣子,忍不住笑著摸摸他的頭:“那我送你一隻小狗吧。”

霍同同歎氣:“不行啊,爸爸有潔癖,說狗狗會掉毛。”江綠汀經常對他講動物小說,特別是獵犬,導盲犬的故事。他一直都很想要一條狗,奈何霍易霆不肯。

江綠汀拿出手機說:“不知道有沒有不掉毛的狗啊。”

霍同同一看她在百度各種狗狗照片,馬上趴在她懷裏一起看。

霍易霆回到家,剛好八點。

走到客廳門口,他停住步子。

江綠汀平素在他麵前從來都坐的規規矩矩,一本正經,今天竟然“儀容不整”地躺在沙發上。

同同躺在她臂彎裏,她舉著手機摟著他,兩人不知道在看什麽,樣子十分投入,竟然完全沒注意到他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

他第一次見到她這樣隨意的模樣,頭發披散開,發尾垂下來,滑到印著碧桃花的地毯上,像是掉入花蕊的一團墨,閃著黑色瑩光。

裙子下的一雙腳,光潔如玉,腳背異常白皙,幾乎透明。腳趾甲幹幹淨淨沒有染色,是天然的淡淡粉。

暖黃色燈光照著一大一小緊緊摟在一起的兩個人,畫麵溫馨,有一種異樣的恬靜和諧,讓人不忍打破。

他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口,聽見同同奶聲奶氣的說:“要不然我們用爸爸的剃須刀把狗狗的毛剔掉,這樣狗狗就不會掉毛了。”

“哼,掉個毛都不允許,有本事他別掉頭發啊。”

江綠汀剛剛吐槽了一句,就聽見身後有人清了下嗓子。不輕不重的一聲,猶如一聲春雷炸在頭頂上。嚇得她差點沒從沙發上滾下來。

霍同同一個激靈馬上坐了起來,江綠汀也即刻翻身坐起。

霍先生挺拔身影矗立在門口,一臉清冷。

江綠汀鼓起勇氣對上霍易霆的目光,猶如被罩在暴雨梨花針下,於是條件反射似的就蹦出來一句廢話:“霍先生您回來了。”

我當然回來了,不然你以為站在你麵前的是誰?霍易霆賞了她一個“廢話”的眼神。

江綠汀覺得自己跪安的時候到了,馬上說:“霍先生,我帶同同上樓睡覺。”

霍同同奶聲奶氣道了聲晚安,跟著江綠汀上了樓。

大約是做賊心虛,江綠汀異常敏感地感覺到霍易霆的目光,如影隨形附著在後背之上,冷颼颼的如同插了兩把冷箭。

劉阿姨帶同同去洗澡,收拾停當之後,江綠汀坐在他的床頭,一邊揉著他嫩呼呼的小手,一邊給他繼續講孫悟空大戰奧特曼的故事。

同同瞪著大眼睛,聽得津津有味。

江綠汀講故事,從來不是拿著書本來念,所有的故事都是她天馬行空想出來的,新奇有趣,引人入勝。再加上她的聲音特別動聽,娓娓動人,所以同同最喜歡周末的夜晚。

故事講到九點鍾,江綠汀便讓同同睡覺。霍易霆管孩子嚴厲的像是軍人,作息製度嚴苛到不近人情,不分周末節假日,晚上九點必定要睡覺,早上六點半必須起床,不得賴床。

可是故事實在太精彩,同同抱著江綠汀的胳臂撒嬌,“不要停嘛,繼續講......”

“同同乖,該睡覺了。”

霍同同不肯,抱著枕頭,在**滾來滾去,像一隻團子。

江綠汀又好笑又頭疼。

這時,門口響起一聲同同。

霍同同的賴皮行為戛然而止,馬上乖乖躺好蓋著被子閉上了眼睛。

單單叫聲名字,就一切搞定。江綠汀對霍先生的威力佩服的五體投地。

安頓好霍同同,她悄然步出霍家主宅,回到自己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碼字。

除卻曙星的工作,碼字算是她的第二職業。雖然在曙星的工作責任重大,比較累心,有些家長又蠻不講理,難以應付,但學校每年兩個假期,可以用來碼字,這一點一直是她不舍得辭職的最大原因。

寫作的意義,對她來說,不光是金錢上的收入,還是一種精神支撐,當現實世界舉步維艱的時候,她至少可以在筆下的桃源忘記憂愁,寄托夢想。她甚至想過有朝一日,還清了所有欠款,就辭職專職碼字。

一口氣寫到十一點鍾,她更新了正在連載的小說之後,順便發了一條微博。

“明天請假一天去相親,後天再更新,祝大家周末愉快。”

微博剛剛發出去,便有了讀者回複。

“祝大大相親成功!”

“大大你今年相親好積極啊,哈哈哈。”

江綠汀捧著臉啞然失笑,是挺積極,貌似這是第七次相親了。

打趣調侃以及祝福的留言中,有一條比較另類:“你不是說近期不打算談戀愛嗎?”

留言者名叫“湛盧”,是一個熟識很久的ID,也算是她的鐵粉。

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江綠汀就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因為她的筆名是釘大俠,而湛盧是一柄名劍。因為俠客和劍的關係,“湛盧”一直讓她印象深刻。

回複了留言之後,她關了電腦,準備睡覺,一抬頭,看見主宅的一扇窗戶還亮著燈。那是霍易霆的房間。

夜色清寂,萬籟無聲。

霍宅沉睡在晚風中,唯有那一盞燈光,固執而孤冷的亮著。

很難想象霍易霆這樣的男人,周末會安分守已形單影隻地悶在家裏。再仔細一想,好像很多次周末,他都宅在家裏,這和江綠汀想象中的有錢男人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生活大相徑庭。

他生活嚴謹,事業成功,身上仿佛有很多的謎,但又高冷得讓人無法靠近前去解開謎底。

江綠汀托著下頜,突發奇想,要不要下一篇文也寫一個這樣的男主?可是這樣的男主,要配一個什麽性格的女主才合適?她天馬行空的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便洗洗睡了。

翌日一大早,她便起床去爬山,因為在市區裏難得有這樣便利的條件,更難得有這樣清新幹淨的空氣。

晨風清涼,霍宅對麵的小河水流清淺幹淨,波光粼粼。

江綠汀走到山路的拐彎,剛好看見霍易霆正在沿河晨跑。

江綠汀停步,透過灌木叢遙遙望著他的身影。

穿運動裝的他仿佛脫掉了一層冰冷堅硬的盔甲,顯得更年輕帥氣,因為身高腿長,跑步的樣子異常好看,有青山碧水為背景,畫麵極是養眼,便是電視上的廣告,亦不過如此。

她心裏愈發覺得他不是那個人,因為來了霍宅這麽多次,未曾見過他爬過山,也未曾聽過他去悟覺寺。

欣賞了片刻,她繼續往山上走,到了悟覺寺再折回來。回到霍家時,同同已經起床,梳洗完畢正在玩積木。

七點半鍾,家裏準時開早飯,早餐很豐富,花樣繁多。

霍易霆跑步回來,脫下運動裝,換上襯衣長褲,又恢複了那種一絲不苟的板正嚴謹。

隔著一叢嶄新的帶著露珠的玫瑰,江綠汀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真是俊美到了極致的一張麵孔,隻可惜經常冷著臉,不苟言笑。不過,江綠汀發現常年麵無表情,也有個好處,不容易長皺紋。

兩年來,因為對著小朋友笑得太多,對著家長笑得太甜,導致她的眼角多了兩條細紋,再看人家霍先生的臉蛋好端端的看不出任何風霜的洗禮,三十歲了,依舊俊美無儔。

餐桌上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響,江綠汀和霍易霆因為早上都做了運動,食欲很好,唯有霍同同不想吃東西,對著一堆豐盛的食物難以下咽。

江綠汀正要喂他,霍易霆忽然一本正經地問:“江老師會跑步吧。”

這是什麽話,她當然會!江綠汀悶悶地嗯了一聲。

“江老師,以後還是帶同同去跑步吧。”

江綠汀喜靜不喜動,上學時候體育項目除了仰臥起坐,其餘全都在及格線上徘徊。所以,對這個要求,壯著膽子拒絕了:“同同還是跟著霍先生一起跑吧。”反正他每天早上也要跑步,順便帶著兒子就好。

霍易霆閑閑看她一眼:“你們水平比較相當。”

江綠汀:“......”

霍易霆擦了擦嘴角,起身離開桌子。

江綠汀忙叫住他,“霍先生,我午飯時間請假兩個小時,出門一趟。”

霍易霆停步,回頭看看她:“什麽事?”

他比她個子高得多,看她時,眼神也就自然而然的居高臨下,無形之中便帶著些審視的味道。

江綠汀本來不好意思說實話,可是一對上他的清冽目光,便忍不住從實招來:“我去相親。”

霍易霆挑了挑眉:“又去相親。”

這是準假的意思,但準的叫人生氣。“又”是什麽意思?怎麽聽上去像是在譏諷她整天都在相親?江綠汀聽到這個刺耳的字眼,忍不住想翻白眼。

“我有事要出門,你帶同同一起去吧。”

霍易霆輕描淡寫的扔下一句,便轉身走了。

江綠汀心裏噗的吐了一口血。

她去相親帶著非親非故的霍同同這算是怎麽回事?無語了半晌,她隻好給好友顧淼打電話。

顧淼一聽也急了,“相親你帶個孩子去是什麽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兒子呢,霍易霆他怎麽能這樣啊?”

江綠汀揪著頭發歎氣:“沒辦法啊,這就叫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麻煩你跟那位沈先生說一聲,相親改在周一吧。”她和別人相反,周末反而沒空,出去要向霍易霆請假。

“人家沈先生很忙啊,好不容易約定了改時間不好吧。”顧淼一咬牙:“我和你一起去,我負責帶同同當保姆,你負責和沈先生相親。”

“你這紅娘可真敬業。”

“你知道就好,這一次務必要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才對得起我的一片苦心。”

江綠汀帶著霍同同去吃過早飯,在花園裏玩了一會兒,然後領他回房,按照霍易霆的吩咐,開始教他背弟子規的第一段。霍同同天資聰明,記憶力又好,教起來不難,隻是小孩子天性好動,不喜歡背這種枯燥無趣的文字。

折騰到十點鍾的時候,江綠汀去衛生間重新洗了把臉,梳了頭發。既然去相親,總不好意思素麵朝天,為了表示對相親對象的尊重,她象征性地塗了一點口紅。

收拾完畢,一轉身,霍同同站在她身後,眨著大眼睛不解地問:“江老師,你為什麽化妝啊?”

江綠汀總不能說她要去相親,而且還要帶著他同去。她彎下腰,笑眯眯摸摸他的頭發,“嗯,老師帶你去全世界吃大餐,好不好?”

“全世界”是S市一個比較有名的高檔會所,裏麵有飯店有影城有咖啡館,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兒童遊樂場。因為她要帶著霍同同去相親,顧淼臨時把相親的地點改在了這裏,打算吃過飯帶著霍同同去遊樂場,好讓江綠汀和沈卓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霍同同對出去吃大餐當然沒意見,高高興興拉著江綠汀下樓。

走到樓梯拐角,霍同同和江綠汀的腳步很有默契的同時一頓,然後又都很有默契地放輕了腳步。

霍易霆架著長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單手支頜,眉頭緊鎖,膝蓋上放著一份文件。

通常他這個表情,代表目前審閱的這份文件很重要,需要慎重而理智的思考,所以,絕對不容許任何人打擾,周圍要保持絕對的安靜,經過之時,就連呼吸都要放的輕一些。

江綠汀猶豫著是悄悄“飄”出去,還是輕聲打聲招呼。

霍易霆的眼皮抬了一下。

江綠汀快速擠出一絲清淺而得體的笑意,心裏奇怪:他不是說今天有事要出門嗎,怎麽還待在家裏?

霍易霆眼簾一垂,麵無表情道:“叫張弛送你。”

“謝謝霍先生,不用麻煩張弛,我朋友來接。”

霍同同眨著眼睛,很孝順地問:“江老師帶我去全世界吃大餐,爸爸你去不去?”

江綠汀有點窘,正想說爸爸不去。

霍易霆卻抬起眼皮,嗯了一聲。

江綠汀差點沒咬住舌頭。

相親帶著他兒子不說,還帶著他?開什麽玩笑!

霍同同說:“那爸爸我們走吧。”

江綠汀快要瘋掉了,“悲憤絕望”地看著霍易霆。

霍易霆掃了她一眼,垂下眼皮,“你先去,我和人約的是下午。”

江綠汀渾身豎起的汗毛又妥妥的貼服了。原來是他和別人約在“全世界”,還好是下午,不然若是碰見還真是尷尬。

“爸爸再見。”

霍易霆嗯了一聲之後,又嚴厲地補了一句:“跟著老師,不許亂跑。”

江綠汀道了聲再見,便牽著霍同同的手,出了客廳。

走出霍宅大門,剛好顧淼的甲殼蟲馳到了眼前。

顧淼搖下車窗,上下打量著她,一臉的沒看上:“你就穿這個去相親?”

“怎麽了?”江綠汀扯了扯淺灰色長裙,不明所以。這裙子立領長袖,優雅知性,她認為最適合相親。

顧淼翻了個白眼,“你裹這麽緊實是要包郵嗎親?幸好我來得早,還來得及去給你買一件衣服。”

江綠汀道:“我沒帶卡啊。”

顧淼白了她一眼:“算我提前送你的生日禮物行不行。”

江綠汀笑嘻嘻摸摸她的頭:“謝謝顧大小姐打賞。”

顧淼毫不客氣地打掉她的爪子,直接將江綠汀和霍同同拉到了自己常去的那個品牌店裏。

時間緊迫,也來不及精挑細選,江綠汀隨便拿起一件裙子,回頭谘詢顧淼的意見。

顧淼撇著嘴,一臉嫌棄:“拜托,這麽老氣的款式,我媽都不會穿。你這什麽眼光啊,土鱉。”

江綠汀很淡定地將衣服放了回去。因為有霍易霆“珠玉在前”,顧淼這種水平的毒舌攻擊對她已經完全沒有殺傷力。

顧淼親自上陣,給江綠汀挑了一件金粉色花苞裙,命令江綠汀去換上。

江綠汀一看是裹胸露肩的款式,表情很是為難。

顧淼不由分說將她推進了更衣室。

等她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出來,顧淼眼睛一亮,興奮地拍了一下巴掌,“Ok,就是它了!”

江綠汀對鏡子一看,嚇了一跳,這也太性感了。不彎腰還好,一低頭,胸前的溝壑都若隱若現。

她捂著胸口抗議:“這不行,太暴露了。”

顧淼叉著腰凶巴巴道:“你懂什麽,相親就是要露出最大的本錢,能把B穿成D,就決不能穿成C。”

江綠汀:“......”

顧淼不由分說,又替她挑了一雙七厘米的高跟魚嘴鞋,把她的三厘米坡跟鞋,啪嘰一下扔進了垃圾桶,動作瀟灑的讓江綠汀心碎。

全副武裝之後,鏡子裏的江綠汀已經華麗變身。

裹胸的裙子勾勒出胸前美麗飽滿的曲線,恰到好處地隻露出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起伏,捂了一個冬天的肌膚,光潔瑩潤,欺霜賽雪。

顧淼摸著下巴,連連點頭:“嗯,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這一打扮,也是大美人一枚啊。”

半個小時後,江綠汀一手牽著霍同同,一手挽著顧淼的胳臂,踩著七厘米的高跟鞋,顫巍巍地下了車。

顧淼停住步子,突然麵色嚴肅地看著江綠汀:“這一次,我陪著你來相親,不光是為了替你帶孩子,也是為了看著你,有些話,你能不能不說?”

江綠汀知道她指的是那件事,笑了笑,柔聲說:“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可是我不想欺騙別人,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

顧淼跳著腳道:“大姐,你以為你是天仙啊,別人一見你就神魂顛倒,不顧一切。你能不能和人家培養點感情出來之後再說?”

“有了感情再分手豈不是更痛苦,不如一早就擺明。”

顧淼急道:“你知不知道你一天沒找到男朋友,對阿姨來說,是沉重的心理負擔。”

江綠汀拍了拍胸,“所以你看每次相親我都很積極啊,這麽性感的衣服我都豁出去穿了,你還想讓我怎麽樣。”

顧淼翻了個白眼,“積極個屁啊,見人第一麵就把家裏的情況倒個底朝天。把人都嚇跑了。”

江綠汀俏皮地擠了擠眼睛:“可是,總有膽子大的吧。我得感謝上天,給了我一個檢驗真愛的機會。”

顧淼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指著一排豪車中的一輛白色的賓利道:“這就是沈卓的車。”

因為碼字的緣故,江綠汀對名車的價錢大致都有所了解。她多此一舉地問:“他很有錢?”

顧淼白她一眼:“高帥富不好嗎?他就是傳說中的鑽石王老五。”

一聽對方是個鑽石王老五,江綠汀頓時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

成功率為零的事兒,還緊張什麽。

走進金碧輝煌的“全世界”,更是給人一種遊走於巨幅宮廷油畫中的感覺,電梯停到九樓,服務員熱情周到地迎上來問候。

顧淼報了房間號,服務員便領著兩人走到回廊的盡頭。

房門打開,從沙發上站起來一個英俊高大,風度翩翩的男人。

江綠汀一眼看進去,心裏便隻有一個念頭:這種男人,還需要來相親?

顧淼笑嘻嘻為兩人做了介紹,一副職業紅娘的派頭,非常的專業。

“很高興認識江小姐。”

沈卓含笑伸出手來,手腕上的一串沉香佛珠,猝不及防地映入江綠汀的眼簾。

“沈先生你好。”江綠汀微笑著和他握手,目光不由自主落到那一串兒佛珠上。自打眉山遇險之後,她對這些東西,總是有莫名的親切感。

沈卓握手的力道和時間的長短都把握的恰到好處,既不會短到讓人覺得冷淡,也不會長到讓人反感。

“你好,我是霍同同。”

沒想到,霍同同小朋友竟然也伸出了小手,仰著臉很嚴肅的看著沈卓。

顧淼忙介紹道:“這是江綠汀的學生,今天家長有事,托江綠汀幫忙帶一下。”

沈卓當即彎下腰,握著霍同同的小手,笑吟吟道:“你好,霍先生。”

在江綠汀的觀念裏,一般喜歡孩子的男人,心地都不會很壞。沈卓溫柔的語氣和舉動,再加上高大俊朗的外表,實在很難不讓人對他很有好感。

因為有霍同同和顧淼同在,和他會麵並沒有相親的氣氛,倒像是一場朋友聚會,隻不過還帶了個小拖油瓶。

霍同同像隻小八爪魚一樣牢牢地粘著江綠汀,寸步不離,顧淼幾次想要帶開他,都被他拒絕了,而且小家夥還對她生了戒備,覺得她有點像是傳說中的人販子。

顧淼無奈,隻好任由江綠汀把他抱在懷裏聊天。

話題從S市的空氣說起,不知不覺地聊到了旅遊。先是九寨溝,然後是雲南,海南。由於提到了海,沈卓開始聊起巴厘島,馬爾代夫,夏威夷,和太平洋島國。江綠汀一開始還覺得大家相談甚歡,後來發現就隻有傾聽的份兒了。她還沒出過國,人家已經在環遊世界了。

距離從一張飯桌,延展到了半個地球,她越發覺得她和沈卓之間毫無可能。

這時,飯菜陸陸續續送上來,江綠汀便把話題交給了顧淼和沈卓,開始全心全意照顧霍同同吃大餐。

身為介紹人,顧淼對今天的相親,抱了很大的希望。所以這次不惜做電燈泡,全程陪同,希望能玉成此事。

可是,江綠汀顯然已經忘了此行的目的,眼神全在霍同同身上,低頭給他添菜,挑菜,盛飯,喂湯,簡直像是在展示幼兒園老師的工作。

顧淼急了,桌子底下,連著踩過去好幾腳,江綠汀跟個木頭人似的無動於衷。顧淼惱了,手伸到下麵,擰了一把她的大腿。

江綠汀這才抬起頭,笑吟吟地捧著臉聽。

吃完飯,顧淼建議去樓上影城看電影。還沒等江綠汀同意,霍同同已經拍手讚同:“我要看動畫片!”

到了樓上影城,顧淼果斷地買了四張票,兩張是文藝愛情片,另外兩張是霍同同小朋友喜歡看的動畫片。

她牽過霍同同的小手,對江綠汀擠擠眼睛:“同同就交給我了。”

霍同同突然意識到自己要和一個陌生阿姨去看電影,而他的江老師竟然被一個陌生叔叔給領走的時候,立刻果斷甩開顧淼的手,緊緊抱住了江綠汀的大腿,“我要和江老師在一起看電影,爸爸說過,不能離開江老師。”

顧淼無奈地瞪著這個八爪魚一樣附在江綠汀身上的小東西,難道要強行掰開小爪子拖走?她敢斷定小東西一定會哭的把警察都招來,把她當人販子抓走。

最後的結果是,江綠汀帶著霍同同去看動畫片,顧淼和沈卓去了另外一個放映廳。

熒幕上演著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底下的情侶們摟摟抱抱,竊竊私語。顧淼憂愁的吃著爆米花,她和沈卓一起看愛情電影,你說這算怎麽回事。

她心不在焉地去拿扶手支架上的飲料,誰知道,竟然鬼使神差地摸到了沈卓的手。

她嚇了一跳,黑暗中,沈卓偏頭看看她,眸光黑幽幽的好似也有點受驚。

顧淼窘地想要摔桌,度日如年熬到電影演完,趕緊離開了放映廳。動畫片比較短,江綠汀已經和霍同同先出來了,正在大廳裏等著她。

江綠汀笑盈盈問:“好看嗎?”

顧淼自打摸了沈卓的手之後,一場電影演什麽完全不知道。所以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提議帶同同去樓上的遊樂場玩。

同同一聽,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當即拍手叫好。

顧淼吸取剛才的經驗,笑眯眯說:“江老師下樓去給你買好吃的,阿姨先帶你上去排隊買票好不好?”

霍同同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

顧淼鬆了口氣,趕緊對江綠汀擠擠眼睛,“快去我們同同買好吃的去。”然後飛快牽著霍同同進了電梯,生怕這小家夥反應過來,又要死纏著江老師。

江綠汀真心覺得顧大小姐不去婚介所工作,真是太可惜了。

成功地支開了霍同同,沈卓便邀請江綠汀去樓下咖啡館坐一坐。

兩人下了樓,走進一家裝潢非常別致的咖啡館,名字也取的很別致,叫“曾經”。

和沈卓單獨在一起,相親的氣氛便悄然濃鬱起來。

江綠汀低頭攪著咖啡,有點不好意思看他。

沈卓看著她臉上的紅暈越來越濃,禁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很緊張?其實我才應該緊張,因為我是第一次相親。”

江綠汀莞爾:“看來我比你經驗豐富,這是我第七次相親。”

沈卓笑吟吟道:“那我,叫你師父?”

江綠汀忍俊不禁,正笑著,眼波流轉掃到沈卓身後,頓時笑容一僵。

隔著三張桌子的座位上坐著一男一女,女人背對著江綠汀,看不見麵容,而男人,正巧麵對著她,那張臉,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竟然是霍易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