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伊甸無視自己的行為讓愛麗絲很惱火,但為了讓這個自大的中年人上當,她抑製住內心的憤恨,回答了對方的問題。

“我之所以會成為人偶師,是...因為我的姐姐,她拖著病軀帶我從尼瑞佛村逃到這裏,在臨死前,她把這間屋子和記載著法術的日記轉換交給我,希望我...”

“希望你什麽?”

伊甸追問道,他很想知道少女口中的姐姐到底是怎麽一個人物,能夠擁有這種邪門的法術。

“你能幫我拿杯水嗎,之前出了太多汗,我現在有點渴。”

對於愛麗絲這樣簡單的請求,伊甸自然不會拒絕,當然,他也沒有放鬆警惕,左手一直握著口袋裏的“黑暗藝術”,隨時準備反擊。

幸好少女沒有蠢到在這種時候發動偷襲,悲劇這才沒有在屋內上演。

“謝謝。”愛麗絲喝下了杯中的透明**,隨後,翠綠的眼眸亮起一道銀色的光芒,“看著我的眼睛。”

因為兩人正好處於對視狀態,所以銀光很自然地射入伊甸雙眼,見自己計劃得逞,少女得意地笑了出來。

“成功了!以後就讓你來代替他們吧。”

“得意不是壞事,但你不能被喜悅衝昏頭腦,記得先檢查一下敵人的狀態,這樣毫無戒備是很容易被人偷襲致死的。”

“什麽?”愛麗絲瞬間笑不出來了,她張大嘴巴,呆呆地望著一臉無所謂的伊甸,“你為什麽不受影響,父親明明告訴我這藥水可以對法師生效,為什麽。”

因為震驚,少女變成了一台無情的為什麽機器,隻會抓著中年人一遍又一遍地問為什麽。

“沒有防備的人可做不成旅法師,現在學乖了麽,如果沒有,我不介意讓你再吃點苦頭,提前體驗下外界的險惡。”

“你想做什麽?”愛麗絲退到牆角,從懷裏掏出一把短匕,顫抖地指著伊甸。

“直到現在,你還不打算以真麵目示人?如果我的猜得沒錯,站在我麵前的這個姑娘應該是你的妹妹,對吧,愛麗絲小姐?”

“你是怎麽...”

被揭穿全部偽裝的女孩不複之前那般優雅,雙手無力地垂落下來,眼裏滿是絕望。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做任何遮掩啊小姑娘,我又不是瞎子,怎麽可能看不到你脖子上致命的傷口。”

“你說這個啊...沒錯,這是我妹妹的身體,我殺了她然後把她做成了人偶,是的,我之前騙了你,作為說謊的代價,你殺了我吧。”

隱藏在地毯之下的活板門被人打開,一個長相與人偶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女從中走出,毫無疑問,這正是愛麗絲的本體。

“你的覺悟讓我動容,但為了無辜者的安全,我不能放任一個有前科的人活著離開。”

伊甸撿起愛麗絲的匕首,向少女脖子刺去。

“抱歉,這位先生,愛麗絲是做了錯事,但您能原諒她嗎,是我請求她殺死我的。”

匕首在距離愛麗絲脖子隻有幾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一雙虛幻的手抓住了匕首,令它無法繼續前進。

不論是伊甸還是愛麗絲都沒有意料到幽靈女孩的出現,他們驚訝地望著靈體,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我知道這個請求可能有些自私,但...我真的不想再失去家人了。”

靈體生動的表情讓伊甸打消了對方可能是另一種人偶的猜測,他放下手中的匕首,轉過頭,盯著靈體虛幻的眼眸。

“你應該知道包庇一個犯人是什麽後果,如果我在這裏放了她,從而導致許多人被無緣無故做成了人偶,這責任誰來承擔?”

“我可以替姐姐在火焰麵前立誓,她絕不會再對無辜者出手了。”

“瑪麗......”愛麗絲神色複雜地凝視著自己妹妹的靈體,“你不需要這麽做,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獲得受害者諒解...我知道這是姐妹情深,但為什麽表現得這麽狗血?】

雖然伊甸不喜歡兩姐妹之間的互動,但在對方征求到被害者諒解甚至提出讓弗雷姆見證的當下,他也沒辦法繼續以無辜者為由處死愛麗絲。

“既然你決定這麽做,那我便不再阻攔,開始吧。”

“謝謝。”瑪格麗特·多梅克斯化為一根承載火焰的水晶吊墜,落在自己姐姐手中,“親愛的姐姐,請記住我們的約定,一定要找到那顆星星啊。”

靈體最後的話語在木屋內回**,待到聲音消散,愛麗絲和她的分社早已經泣不成聲了。

“瑪麗——”

看著痛苦的少女,伊甸心裏很不是滋味,這樣的場麵讓他回想起那些被自己沒收手機的女同學,拯救失蹤村民的喜悅也被姐妹分離的悲劇衝散了。

【現在看來,沒有感情反而是件好事,最起碼小白就不用因為悲劇而煩惱。】

少女的哭聲中,那些村民也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靈藥使他們失去了部分記憶,所以在他們看到站在哭泣雙子之前的伊甸後,傳火鎮鎮民那與生俱來的見義勇為特性被激發了。

“這位先生,你為何要難為一對小女孩?”

擋在伊甸和愛麗絲之間的是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壯漢,雖然他是第一個被少女誆騙的人,但在失去部分記憶的情況下,他沒理由去找一個姑娘麻煩。

“抱歉,沒注意到你們還躺在這裏。”伊甸懶得跟這些不明真相的鎮民糾纏,隨便打發了幾句,把地上哭泣的倆姑娘交由這些鎮民照顧,自己帶著小白跑出木屋,消失在鎮民視野當中。

但他卻沒有真正離去,一來是擔心愛麗絲舊習難改,又拿這些村民做人偶,二來擔心森林裏還存在其他不懷好意的家夥,把屋子裏的人當作食物。

兩種因素的影響下,伊甸披上厄尼狼皮,站在樹後緊盯著屋內。

所幸愛麗絲還是吸取了妹妹徹底消失的教訓,她沒有再對這些鎮民下手,禮貌地向他們道謝以後,少女小心翼翼地跟在村民身後,宛若一個害怕怪物的孩子。

待其他人離去,伊甸再次進入屋內,確定地下室裏不存在任何由人改造的傀儡以後,他離開木屋,追上了返程的村民。

【保險起見,還是跟他們一起回去吧。】

伊甸歎了口氣,以潛行著跟在這些誤解他的鎮民身後,在他的護送下,鎮民和兩個女孩安全地回到了鎮子。

之後,伊甸卸下了裝備的身份卡,以原本的樣貌回到瑞特·西弗家中,將危險解除的消息告訴給這個整日擔驚受怕的伯雷坦“杞人”。

疲憊的男人在聽到這個消息後表情稍微有所好轉,但語氣卻沒有半點變化,宛如一隻垂死的瘦馬。

“雷恩先生把我們保護的太好了。”瑞特取下了掛在牆壁上的彎刀,“以至於沒了他的保護,連一個小女孩都能輕鬆俘獲我們。不該是這樣,傳火鎮不該淪落到如此境地!”

火光照耀下,刀麵上反射出男人憔悴的麵龐。

“你這是?”伊甸奇怪地詢問道。

“去到墓地深處,用我的鮮血點燃鎮民們熄滅的火焰。”

【得,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剛處理完愛麗絲,又來了個墓地,雷恩法師也是心大,把鎮子建立在這種四麵受敵的地方。】

為了不讓男人無意義地死去,伊甸提出了同行的請求:“那麽,可否讓我與你一同前往墓地?”

“抱歉,艾薩克先生,你太強大了,就像雷恩先生,有你的保護,我恐怕沒辦法...”

瑞特剛準備拒絕,就被伊甸打斷了。

“西弗先生,我希望你能記住一點,隻有活著,一切才有可能,如果你想喚醒他們,就應該接受我的請求。”

“活著?”

“是的,死人的功績再大也隻是死人,他們甚至沒辦法在別人抹黑的時候為自己辯護,隻有活人才有能力叫醒沉睡的家夥。”

來自地球的靈魂雞湯驚醒了這個一心求死的男人,在那個瞬間,他的表情變了。

“我對我的愚蠢向您道歉,艾薩克先生,過去的我隻看到了村子的惡化和自己的無力,卻沒有想著提升自己,多虧了您,我才沒有渾渾噩噩的死去。”

瑞特將彎刀重新掛到牆壁上,如今的他不再需要這來自祖輩的勇氣了:“請跟我來。”

......

墓地位於傳火鎮的西邊,伊甸進入鎮子以前曾來過這裏,不過那時的墓地就隻是一座墓地,既沒有亡魂也沒有活屍。

但現在不一樣了,雷恩的失蹤使得火炬的光芒更加微弱。

沒了火光的壓製,這些死在分裂戰爭中又沒有被火化的屍體第一次從墳墓裏爬出,無差別地襲擊附近的活物。

就連樹上的鳥都慘遭它們的毒手,變成一隻隻倒掛在樹枝上的鳥類骸骨。

就在剛才,伊甸用斧子砍斷了一根抓著自己的手骨,趁骸骨尚未重組,他咒罵著詢問瑞特:“該死,為什麽你們不在火炬明亮的時候將他們火化?”

“雷恩先生嚐試過,但亡者地慟哭讓他於心不忍。”

“太善良也不是什麽好事,與其讓這些亡魂忍受長久的痛苦,不如給他們一個痛快。”伊甸揮斧斧子,劈碎了另一隻企圖絆倒他們的骸骨。“就讓我替他送你們安息吧。”

時不時啄幾下瑞特腦殼的骷髏鳥耗盡了伊甸最後的耐心,他凝聚出神聖眼淚,準備用聖光淨化這些死不瞑目的亡者。

聖光的出現讓整座墓地都有了反應,各種年齡段,各種性別的哭聲同時響起,整個墓地就像是死了大家長的家族葬禮,充斥著虛偽的哭聲。

“下輩子哭得真誠點,太假了我聽不下去。”

神聖眼淚激射而出,將三人周圍的屍骨一掃而空,卻在更遠的地方被突然升起的墓碑擋住。

“哦?知道自己擋不住聖光,所以用墓碑來擋。”注意到眼淚吃癟,伊甸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西弗先生,這些死者恐怕沒你說得那麽單純,小心了。”

不等男人有所反應,更多墓碑從地下鑽出,將三人分割開來。

“小白,幫忙保護好他,那個藏在墓地裏的家夥就交給我了。”

“好。”

女孩的分身救下了這個差點變成亡者的普通人,並帶著他一起離開了滿是活動骸骨的墳地。

確定護送目標無恙,伊甸讓邪惡雙子帶著自己擺脫了墓碑地禁錮。

藏身於墓地中央的原罪教徒亡魂注意到了飛上天空的入侵者,一隊手持破爛弓箭的骸骨弓箭手出現在它的身邊,將手中的長弓對準了入侵者。

【破成這樣了還能用?】

伊甸本不相信自己會被射中,但當一根箭矢擦著雙子的翅膀飛過以後,他不得不相信了這個荒謬的事實。

緊接著一件更加荒謬的事情出現在他的眼前——骷髏弓箭手從空無一物的箭袋裏摸出了箭矢,並且用這些箭矢製造了一場規模極小的箭雨。

“看來我是沒辦法利用高低差擊潰這些死人了,雙子,下去吧。”

他控製自己的分身降落到墓碑環伺的空地,堅定而緩慢地向墳地中心走去。

短短數百米路,卻花了伊甸一個多鍾頭的時間,他體力都快耗盡了,骸骨卻仍源源不斷地從地裏鑽出,阻礙著他前進的步伐。

看著被淨化了一茬又一茬的骷髏,他開始懷疑墓地的真實大小了。

【這規模,亞裏山大家族的墓地都沒你可怕,難道是座疊墳?】

骸骨的數量讓伊甸想起了自己在某個考古節目裏聽到的術語,他猜測這座墓地下方應該存在一個規模更大的墓地,兩座墳疊一塊,才造就了如此可怕的景象。

但現在的他已經沒空去考究墓地的地下構造了,目前的身體素質不允許他經曆如此高強度的戰鬥。

再這樣下去,聖心就要消耗心之容器了。

“請容我休息片刻。”

說著,伊甸摁下了“暫停”的按鈕。

骸骨和墓碑如同被按下了停止鍵,永遠地停留在鑽出地表的瞬間。

與它們一同停下的,還有教徒那狂舞的靈體。

“為什麽原罪教徒都這麽喜歡跳舞呢?”

因為沒有骸骨的阻攔,伊甸隻花了幾分鍾的時間便跨域了最後的幾十米路。

麵對毫無防備的原罪教徒,他毫無負罪感地搶走了靈體手上的骸骨權杖。

“時間恢複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