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後方的神聖眼淚在亡靈體表碎裂,聖光輕易穿透了失去武器的教徒,讓本就虛幻的軀殼變得更加虛幻。
圍在召喚者身邊的骸骨弓手對於聖光的抗性稍弱於它們的主人,所以這些骷髏先教徒一步在白光中化作孤寂墓園裏的一捧泥土,不再與塵世有半點關聯。
骸骨弓手不是唯一被聖光淨化的死者,與它們同為亡靈的召喚者沒過多久便步了後塵。
聖光下,原罪教徒隨雪花一同飄散。
它終於等到了遲來四十年的安眠。
伴隨著始作俑者的離去,墓園裏大大小小的死者如同斷線的木偶般解體落地,隻有極少數怨念深重者仍在堅持。
但它們的怨念抵不過柔和的聖光,在伊甸的幫助下,所有死者都得到了屬於自己的安寧。
終於,墓地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徘徊的亡者,傳火鎮最後的外部威脅徹底消失。
“回去吧。”旅者來到墓園最高處,俯瞰著重歸寧靜的墓地,“看來那些村民短時間內不需要擔心外部威脅了,再幫他們找到失蹤的雷恩法師,我就可以繼續上路了。”
伊甸抬頭望向那座火光更加微弱的高塔,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牛皮製成的卡牌容器。
“漢諾的崇高力量?不錯的底牌,也許對上公爵級強者的時候能夠發揮作用。”
話音落下,覆蓋在蜘蛛巢體表的白色光芒完全消失,熟悉的外貌讓旅者心中一顫:“我想我知道尋友者上一任主人是誰了。”
可惜時間不容許伊甸做更多的感慨,他收起蜘蛛巢,離開了不再熱鬧的墓地。
......
“請原諒我,艾薩克先生,您為我們付出了這麽多,我卻沒辦法給出等額的報酬。”
早在道路上等候的瑞特一看到旅者的身影便匆忙上前,向他表達自己歉意。
“不對。”伊甸抬手打斷了男人的道歉,“其實你一直有這個能力,隻是你沒有注意到罷了。”
“我沒有注意到...”瑞特低下頭,用心思考伊甸話語中想要表達的意思,不一會工夫,他想明白了,“您是說關於雷恩先生的下落?”
“是的,找遍整座火炬塔的你不可能一無所獲,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在塔裏的發現了嗎?”
“原來您早就知道了...”瑞特歎了口氣,講述起自己在高塔內的發現。“不瞞您說,我曾是火炬塔的常客,每周都會定時前往高塔陪雷恩先生聊天。”
男人像是勾起了某種回憶,目光變得有些空洞:“雷恩先生是個非常有趣的老人,也是鎮裏唯一沒有瞧不起我這個小偷兒子的人。每次,他都會在桌子上準備兩杯牛奶,就像一個等待朋友的老人。”
雪花落在男人的眉毛上,讓他看起來有些悲慘:“有一次,他向我展示了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什麽秘密?”聽瑞特終於說到了重點,伊甸急忙追問道。
“火炬塔下方有一座地下室,那是雷恩先生進行研究的地方,地下室的入口本來在書架後麵,可我上一次去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入口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堵上了。”
“地下室...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我在那裏有所發現,之後告訴你的。”
“感謝您的付出...”
男人還想說些什麽,卻被伊甸抬手製止。
“感謝的話等我回去再說,如今時間緊迫,我不能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
送走瑞特,旅者獨自來到火炬塔下,看著微弱到隻能覆蓋高塔的火光,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伊甸有種預感,如果自己不能在火炬熄滅前找到雷恩,傳火鎮就會麵臨某種可怕的災難。
屆時,整個鎮子也許隻有他和小白能夠通過“暫停”離開。
為了不讓悲劇進一步上演,他使用暴力手段轟開了書架後方被封住的地下室入口。
螺旋下降的階梯兩旁布滿了幽藍的火把,伊甸不知道這條與瑞特描述截然相反的道路究竟通往何方,但退路已封,他除了向下別無選擇。
階梯底部有一扇緊閉的木門,門上布滿了鎖鏈狀魔痕,看來施加封印者並不希望有人進入其中。
通過木門上狹小的鐵窗,伊甸得以窺視其內部的景象。
一名老人跪坐在幽藍色火盆之前,雙手做接引狀,左右手手心各有一團微弱的紅色火焰。
似乎是想以火焰為引,誘使火盆中的藍火降臨至自己手中。
因為不清楚門後這位疑似雷恩法師的老人到底在做什麽,伊甸不敢輕舉妄動,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想要更仔細地觀察屋內的情況。
“年輕人,能否等我獲得這些火焰以後再做拜訪?”年邁的聲音從屋內傳出,來源卻不是火盆前的老人。
這樣的情況就如同音畫不同步的視頻,處處透露著不和諧。
“您就是雷恩法師?”為了弄清楚狀況,伊甸試探性地詢問老人。
“是的,我就是雷恩·羅弗裏克,一個被人趕出家鄉的流浪法師。”
老人自我介紹的行為雖然解決了伊甸對他身份的疑問,但卻帶來了一個更大的問題。
“那些村民正在接二連三地死去,可您為何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知道。”聲音拖得很長,仿佛說話者早已耗盡體力,“但是,隻要我能夠容納這些火焰,便可以挽回一切悲劇。”
疲憊卻又堅定不移的語氣讓伊甸無可奈何,他從雷恩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倔老頭的影子。
“萬一您失敗了該怎麽辦?”
“打開門,然後殺死我。”
老人像一個時刻準備赴死的殉道者那樣囑托後事,與此同時,火盆裏的藍火有了動靜。
兩束手指粗細的火焰沿著看不見的道路流向雷恩攤開的雙手,與其手心的火焰融為一體。
隨後,門後傳出老人痛苦的聲音,聽得出,他正在承受非人的折磨。
透過窗戶,伊甸看到了更加詭異的事情——藍火如同被人按下了快進鍵,融合速度陡然加快,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便被雷恩盡數吸收。
滿而溢的火盆隻剩下閃著藍光的灰燼,光滑的大理石材質上反射著老人雙眼中的藍光。
光從結果上看,雷恩應該如他所說那般融合了盆中的火焰。
但一個上了年紀的人又怎可能如此輕易地融合“道具”?
很快,融合的副作用便在老人身上體現,他在瞬間恢複青春,又在下一秒垂垂老矣,仿佛一個被熊孩子亂劃進度條的視頻,在無數時間點之間跳躍。
這樣扭曲的情況沒有持續很久,但即使狀態穩定下來,雷恩也不再是曾經的自己了。
跪坐在火盆前的身影緩緩站起,轉身看向站在門外的來訪者。
即使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伊甸依舊被雷恩如今的樣貌嚇到了。
那張由數個時間段拚接起來的臉上每個部分都帶著不同的表情,但那雙縫合的眼睛卻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用略帶笑意的眼神。
【我特麽到底得罪了誰?為什麽總讓我碰上這種破事!】
伊甸絕望地在心底呐喊,卻不能阻止雷恩靠近自己,眼看對方即將接近木門,他忍不住用斧子劈開了失去封印的小門。
“朋友,還記得我之前說得嗎,殺死我。”
“或者被我殺死。”
年邁的身影還沒說完,便被帶有靈能回響的身影搶過了話頭,雷恩的頭部在刹那間發生一百八十度扭轉,露出被兜帽隱藏的後腦。
他的後腦被某種東西掏空了一大半,其中漂浮著一個伊甸前不久剛見過的東西——大型深淵聚合體的頭部。
“我***。”
如銜尾蛇盤繞的深淵讓某人忍不住爆了粗口,他至今仍記得那隻將自己重創的怪物,要不是那家夥,他也不會這麽早離開海文,踏上收集道具的旅途。
“切莫畏懼。”
“擁抱深淵。”
依舊是二重唱,雷恩的腦袋在短時間內發生兩次扭轉,正常人的部分鼓勵伊甸殺死自己,怪物的那一部分則在勸誘他接受腐化,成為深淵的傀儡。
【喵的,這下必須得大出血了。】
由雷恩法師變異而來的怪異生物顯然不是自己能戰勝的,為了活下去,伊甸做出了自己最後的掙紮:“請容許我考慮片刻。”
分散敵人注意力的同時,他摁下了“暫停”的按鈕。
“時間?看來我確實錯了。”
不知為何,雷恩完全不受“暫停”的影響,但他懊悔的聲音卻讓伊甸虎軀一震,差點沒能穩住自己的身子。
緊接著又是熟悉的腦袋反轉,深淵的聲音在時停中回**:“屈服,你將是我最完美的宿體。”
“我宿你妹!”
這是自佛曼以來伊甸碰到的第二個能夠無視時停的敵人,為了不讓自己變成對方口中的完美宿體,他豁出去了。
“飛升至淺而易見的希望天國吧!“
伊甸抽出自己前不久才從卡牌盒裏抽到的神聖防護罩,配合著極具迷惑性的話語將其覆蓋在自己身前。
“年輕人,不要讓絕望擊潰的意誌。”
“你那脆弱的靈魂將成為深淵的食糧”
不管是雷恩還是深淵的怪物都認為伊甸已經被絕望擊垮了心智,才會說出這種愚蠢的話語。
老人試著給他爭取更多的時間,可身體還是在深淵的控製下不斷前進。
“放心,雷恩先生,我可沒你想得那麽脆弱。”
因蓋卡的緣故,伊甸徹底沒了後顧之憂,他當著敵人的麵拿出生命氣息,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打斷。
“這團氣息...”
金色氣團讓雷恩產生一絲熟悉感,不等他徹底想起,深淵便替他說出了想要的答案:“生命之息?為什麽祂們的至寶會出現在你的手上!?”
這隻擁有智慧的深淵聚合體第一次流露出恐慌的情緒,它加強了對身體的控製,來自大洋底部的深淵在平舉的雙手中間聚合,分散成無數小塊向伊甸射去。
“我發動陷阱卡「神聖防護罩-反射鏡力-」將攻擊中的你和你的宿主全部破壞!”
攻擊發動的同時,伊甸掀開了漂浮在自己身前的蓋卡。
神聖防護罩綻放的光芒瞬間充斥高塔的地下空間,深淵連帶著雷恩的身軀在光芒中不斷崩碎,最終徹底消失,隻留下一塊破碎的藍色懷表。
“我的聖防啊!”
失去底牌的痛苦讓伊甸忽視了這塊無敵的壞表。
他懷著沉痛的心情坐在地上,哀悼這張無敵的卡牌。
過於傷心的伊甸甚至沒有注意到時停早已結束,直到小白帶著壞表走到他旁邊,他才從悲痛中恢複過來。
“給。”
女孩將壞表遞到到他手裏,隨後一言不發地走進隨身房間,留他一個人待在昏暗的地下。
“我失掉了聖防,卻得到了強度不亞於它的壞表...這算什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麵對這塊隨機影響時間的壞表,伊甸陷入了沉思。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這裏將其納入長子權保護,還是等下去,用這最後的名額去庇護更有價值的道具。
“還是算了,一塊破表不值得我浪費長子權。”
可能存在的大蘑菇和神性讓伊甸打消了庇護壞表的想法,他按下破表的按鈕,在隨機出現的減速中離開了地下。
走出火炬塔,天上的雪花因為壞表的原因而以一種緩慢的速度落下,讓這平靜的世界帶上一絲荒誕。
如此現象顯然影響到了伊甸的行動,他握住壞表,將它放進隨身房間裏。
這樣做以後,世界的速度恢複了正常,但塔頂的火炬卻沒有因此而重新燃起。
一想到失去雷恩的傳火鎮的未來,他的眉頭便緊皺起來。
“艾薩克先生,雷恩先生他...”
因為一直在關注火炬,所以瑞特在火光熄滅的第一時間趕到塔下,伊甸難看的表情讓他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想。
“為了不傷害你們,他選擇擁抱死亡。”
“不...”
聽到亦師亦友的雷恩法師的死訊,男人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他抓起地上的雪往自己臉上拍去,一邊拍一邊自我責備:“都是我的錯,如果我能夠接替先生,他就不用為了村子去冒險...”
【又是一個什麽都清楚,但是偏偏不願意說出來的謎語人。】
瑞特的話裏透露出許多信息,但伊甸懶得在這方麵糾纏,他走上前,怕了拍男人的肩膀:“與其在這裏自責,不如試著通過雷恩留下的書籍提升自己,讓自己有資格成為傳火鎮的守護者。”
也許是因為本身就有這樣的想法,伊甸的勸說很快起了作用,男人從雪地裏站起,步伐堅定地走向塔樓中部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