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宿在重劍當中的亡魂已隨著國王王後的逝去而徹底消散,這裏隻剩下一把毫無特點的黑鐵重劍。
“看來也不是每個古代人都有資格擁有神器,最起碼這家夥的武器就不是。”
因為擁有無限耐久的熾炎戰斧,伊甸根本沒瞧上這把賣廢鐵都不值幾個錢的重武器,將其隨手丟棄後,他摘下了癲王的精金王冠。
“黃金?還是其他類型的金屬。”
他端詳著色澤豔麗的王冠,半天也沒看出這到底是那種金屬,為了不讓癲王的瘋狂影響到自己,他用眼淚清洗了一邊手中的王冠。
“這下應該沒問題了。”聽著王冠重傳出的哀嚎,伊甸逐漸對它放了心,他把手伸到房間裏,朝白天晃了晃手裏的冠冕。
“你要嗎?”
“死人的東西就算了,我嫌它惡心。”
“好吧。”見女兒沒有任何想法,伊甸用力一拋,將王冠丟進遠處的水溝裏。
“就這麽扔了?”
如此果斷的舉動讓白天有些好奇,她探出半截身子,用手指著水溝裏閃閃發光的王冠。
“你可以把他賣給其他人或者留給本體呀,怎麽說也是貴金屬製品...”
“和你一樣,我也覺得那老瘋子挺惡心的,所以我不希望他的東西流轉到別人手上,也不想把它留給小白。”
“不是已經淨化過了?”
聽伊甸這麽說,白天更疑惑了。
“盛過泔水的碗,哪怕洗得再幹淨,也沒辦法改變它盛過泔水的事實。”說到這,他突然回憶起某些不好的經曆,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曾經被食堂裏的人這樣坑過,所以我不想這樣去坑別人。”
“那你還問我要不要...”
白天收回指著王冠的手,語氣有些怪異。
“尊重每個人的想法嘛。”
“......”
一人一輝石塑像就這樣一直聊到第二天清晨,直到老隊長隻身前來,兩人才結束了有關癲王的討論。
“艾薩克先生,請帶路。”
老人一上來就直入主題,沒有同伊甸進行過多的交談。
“走吧。”
送白天回到隨身房間以後,伊甸來到老人前方,帶領他前往蜥蜴人巢穴的入口。
也許是因為時間原因,兩人並沒有碰上昨天的詭異稻草人,平安無事地走過了田野中間的道路。
進入花田之前,伊甸向老人問起關於稻草人的事情。
“請問,您知道那些出現在黃昏時分的稻草人嗎?”
“它們?它們毫無威脅,隻需要一直眯著眼睛,就不會被它們轉化。”
老人隨口答道,看得出他根本沒有把那些稻草人放在心上。
“但我更想知道它們出現的原因,正常的稻草人可不會在人們閉眼的時候四處走動。”
“或許它們是不甘心部落毀滅的薩滿的怨魂,或許它們是古代人滅亡前的造物,誰知道呢。”
老人並不想在這個毫無意義的話題上浪費太多時間,他催促道。
“艾薩克先生,趕快帶路吧,我可不想天黑的時候還呆在這裏陪你看稻草人。”
“前麵就是了。”
一次拐彎之後,那條通往地下的入口出現在兩人的麵前。
顯然,蜥蜴人在注意到同伴的屍體後來過這裏一次,並且他們對這條地道做了一定的偽裝。
隻不過這些原始人的偽裝手法非常低劣,以至於是個正常人都能一眼看到。
“哦,看來這些畜生的智慧沒有因為一場慘敗而有所提升,我當初就應該幹脆利落地殺光它們,而不是聽信埃德曼的蠢話。”
【就...挺離譜的,都打過一次了還想不到偷襲鎮民的是誰?】
通過老人下意識的咒罵,伊甸從中了解到許多信息。
“別發呆了,快跟上來,讓我們把這些畜生的巢穴燒成灰。”
發覺他遲遲沒有動靜,老人用力地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將他從思考中喚醒。
“等你回到自己的法師塔以後有得是時間思考,戰爭時期就要有戰爭時期的態度,無視眼前的敵人可不是一個戰士該有的品德。”
“看呐,我們甚至不需要下去,這些畜生自己就找上門了。”
“什麽?”
回過神的伊甸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卻看到數個冒著綠光的豎瞳。
“嘶——”
與此同時,洞中的蜥蜴人也看到了站在入口處的兩個人類,本能的驅使下,他們舉起長矛,向兩人刺來。
“一群打不疼的畜生,這麽快就忘記四十年前的教訓了?”
老隊長長槍一甩,挑開矛陣的同時劃開了距離最近的蜥蜴人的脖子。
蜥蜴人那強大的自愈能力救了這個倒黴的家夥一命,那道猙獰的傷口在因失血過多而死之前自然愈合,看得老人皺起了眉頭。
“放棄訓練果然是愚蠢的,我當初就不該讓埃德曼來擔任拉尤娜的鎮長,他太天真了。”
嘴上的咒罵完全沒有影響到老人的進攻,他用力擲出了手中的長槍,換上一柄稍短的直劍突入蜥蜴人陣中。
剛被長槍刺死領頭蜥的蜥蜴人隊伍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他們甚至組織不起有力的反抗,便被老人挨個劈成兩半。
不一會,活動的爬蟲人從洞穴入口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地半截的屍體,以及被綠血浸染的土地。
全程插不上手隻能在旁圍觀的伊甸此刻大為震撼,他終於弄明白為什麽老頭敢一個兵不帶就和自己前往地下了。
【雖然蜥蜴人是很菜,但這也太誇張了吧,看來馬丁沒有吹牛,如果這老頭繼續待在德納爾涅軍中,確實有可能被冊封為貴族。】
“別看了,小子,我一個人可找不到這些畜生的老巢。”
看到伊甸還在上麵發呆,老人不耐煩地揮舞著手中的長槍,讓他趕快下來帶路。
“......”
伊甸沒有多說什麽,快步跑到老人前麵,帶他走進了通往蜥蜴人巢穴的通道。
“停下。”
沒走多久,老人突然拉住他,指著周圍的牆壁,小聲說道。
“看見這些陷阱了?把它們清理外再走,貿然前進隻會驚動這些爬蟲,我可不想看到你對著一片空地懊悔的傻樣。”
說完,老人繞過伊甸,靜步走到牆邊,用袖子擦掉牆壁上的灰塵,露出其下不明顯的縫隙。
隨後,他將手中的匕首刺入縫隙當中。
“喀。”
輕響過後,一根短箭從上方苔蘚叢中飛出,釘在下方的泥土裏。
在這之後,老人又用相同的辦法處理掉了後麵的許多陷阱,由於是主動觸發,所以他們並沒有驚動位於洞穴深處的蜥蜴人巡邏者。
數小時後,兩人終於清理掉了沿途所有的觸發式陷阱,來到孢子牆之前。
“不長記性的畜生。”老人一邊咒罵一邊打著了係在腰間的備用火把。
孢子在接觸到火把的瞬間便猛烈燃燒,幾個呼吸後,幽綠的孢子牆變成了熾熱的火牆,牆那邊傳出了蜥蜴人驚恐的嘶吼聲。
“哈,它們真是一點進步都沒有,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還是會被如此微弱的火焰嚇到。”
在老人的笑聲中,火牆逐漸消失,顯露出其後聚作一團的蜥蜴人守衛。
“準備好為那些被你們害死的人償命了嗎?”
雖然爬行生物壓根聽不懂哺乳動物的語言,但蜥蜴人們還是從老人充滿攻擊性的姿勢中解讀出他的意思。
望著高舉火把的老人,他們做出了和四十年前的前輩一樣的決定——撤退。
蜥蜴人們在極短的時間裏化整為零,分頭逃進了四通八達的分叉路口,試圖通過這種方式為自己的女王爭取轉移的時間。
但他們失敗了,有伊甸帶領,老人根本不擔心自己會找不到蜥蜴人的老巢,他就像是一個跟著護理人員散步的老頭,悠哉遊哉地走進了前往洞穴大廳的通道。
兩人的速度很快,隻幾分鍾時間便追上了逃跑中的蜥蜴人守衛。
長槍從後方刺入心髒,徹底終結了這可憐家夥的生命。
“可悲的退化。”看著到死還要兩足前進的爬行生物,老人如此評價,“它們甚至遺忘了先祖的榮光。”
說完,他不再關注腳下的屍體,繼續朝著大廳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兩人碰到了許多逃跑的蜥蜴人,他們雖然不是同一條路線,但卻是同一個死法——被老人用長槍貫穿心髒。
而伊甸卻隻能充當一個旁觀者,站在一旁看著老人瘋狂殺戮。
【這就是伯雷坦貴族真正的實力嗎,話說原罪教到底是怎麽殺死這樣一群猛人的?】
回想起普蘭諾裏被自己輕易解放的腐化貴族,他不禁有些後怕,如果不是因為神聖能夠克製腐化,他可能連安德烈那一關都過不去。
這樣想著,兩人終於來到了通道的盡頭,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漏了幾個逃脫者,正是因為逃脫者的通報,巢穴中的蜥蜴人提前得知了襲擊者的消息。
他們集結在大廳中央,準備用生命掩護女王的撤退。
對於他們而言,作為族群中唯一有機會返祖的龍血蜥蜴,女王的生命高於他們所有人。
“見鬼,她什麽時候成了這群畜生的女王?”老人注意到了躲藏在蜥蜴人軍陣後方的紅膚女子,他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盯著對方,“她不該出現在這裏!”
【又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這老頭會認識蜥蜴人的女王,他不是最瞧不起這群爬行生物嗎?】
“咳咳,請...”
伊甸話還沒說出口,老人便隻身衝入蜥蜴人中,長槍與直劍在他的手中仿佛絞肉機的兩個刀片,無情地切割著蜥蜴人的軀體。
“收手吧,博雷曼,是我沒看管好他們,我才應該是你複仇的對象,不要傷及無辜。”
“艾莉克斯......”
即使身處蜥蜴人的包圍之中,老人依舊在聽到這聲音後停了下來,他呆立在原地,輕聲念叨著對方的名字。
“抱歉,沒有聽從你的建議,但我不能棄同胞於不顧。”
“哪怕它們隻是一群毫無理智的野獸?”
“你錯了,博雷曼,你錯了。”鑲嵌在艾莉克斯胸前的湛藍寶石微微亮起,隨後,她展開不完整的龍翼,飛到老人麵前,“他們雖然稚嫩,但卻不是野獸,他們和亞尼斯半島的獸人一樣,隻是暫時失去了智慧。”
“那些獸人。”老人緊咬牙關,眼中滿是怨恨,“它們的存在就是對人類的玷汙,可愚蠢的貴族卻選擇放過它們,就像你一樣。”
【謔,這老頭還是個人類至上主義者,不過他真的有這個實力就是了。】
因為不清楚兩人之間到底有啥恩怨,伊甸並不打算摻和其中,他斜倚在崖壁上,想要看兩人究竟會如何收場。
“沒有人會希望自己的智慧之火熄滅,那些你口中的野獸,也隻不過是神戰的犧牲品。”
艾莉克斯輕撫著老人的臉頰,歲月沒有在龍裔的臉上留下半分痕跡,可她曾經的夥伴卻已經垂垂老矣。
“我很抱歉沒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幫你走出困境,讓你在錯誤的道路上浪費了四十年的時間。如今,我希望用我的死來換取你的仁慈。”
“仁慈。”老人的臉色很疲憊,聲音也不複往日的響亮,“仁慈換不來和平,它隻會助長野獸的囂張氣焰,這些畜生隻聽得懂拳頭的話語。”
為了讓老人放過自己的同胞,艾莉克斯指著自己的心髒起誓。
“我向血脈起誓,他們在分得龍血以後,絕不會做出傷害他人的舉動,違背者,當流盡最後一滴鮮血。”
“你!”聽到女人的誓言,老人慌了,他急忙抓住對方的雙手,想要打斷誓約的生效。
“告訴埃德慢,我死於四十年前的血脈純化,別讓他擔心。”
紅色的光點從女人眼中飄出,伴隨著眼眸的黯淡,光點緩緩融入到每一個蜥蜴人體內,為他們點燃了熄滅已久的智慧之火。
“你...明明可以化龍的,為什麽...”
“沒可能了,那些東西對巨龍的汙染是深入血脈的,如果我選擇化龍,那麽化龍當天便是我的死期。與其變成一頭怪物,不如用我的血點燃他們的......火。”
即使血液已經幹涸,艾莉克斯依舊強撐著說出了最後的遺言。
“博雷曼......替我...照顧好這些...冒失的孩子,教導他們...何為...火焰。”
伴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吐出,女人的身體逐漸石化,變為一座毫無生命力的雕像。
與此同時,所有分得龍血的蜥蜴人眼中,重新燃起了熄滅萬年的智慧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