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在騎士斷頸上的麵具再度開口,用他那難聽至極的聲音宣讀著第二幕的預言。
“淵從心起,蝕汝魂靈,腐敗滋生,墮汝身形。”
隨後,他提起一把長劍,以隻比上次快那麽一點的速度向兩人發起衝鋒。
因為速度依舊很慢,所以伊甸又一次當著騎士的麵拿出卡牌盒,開始了今天的抽卡。
不同於前兩次的“抽到時釋放釋放”,伊甸破天荒地抽到了一張能夠主動釋放的紅桃A。
看著這張集攻擊與回複一體的強力卡牌,他情不自禁地留下了激動的淚水。
“哈?你怎麽突然淚目了,難道是因為上一幕老頭的犧牲?”
“是的,所以你繼續吐槽無頭騎士去吧,別管我。”
“哦。”聽他這麽說,瑪格麗莎轉身走到騎士身邊,然後手撕了對方。
隨著無頭騎士的死去,那張麵具重新漂浮到半空中,以一種極慢的速度在空中自轉。
但第二幕相比第一幕又有些不同,麵具在開啟這幕預言時並未發出任何聲音。
就連霧氣向現實的轉換也是在一瞬之間完成的,這給了兩位觀眾極大的違和感,他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周圍環境便從森林轉變為高牆之上。
環顧四周,伊甸在不遠處士兵聚集的地方看到一個金發的身影。
而那人也在同時察覺到了來自身後的視線,她轉過身子,與兩位觀眾隔空對望。
“瑪利亞?!”
與金色幻影一致的麵孔讓伊甸驚呼出聲,但這聲音也暴露了他們的位置,圍繞在女王身邊的士兵齊齊掉轉方向,注視著這兩個來自“未來”的不速之客。
“第四個......”瑪利亞揮手示意其他人放下武器,自己則瞬移到伊甸身邊,“看來他們的嚐試都失敗了。”
“看來你也和前兩位一樣知道自己的處境。”伊甸從房間裏拿出幻影杖劍,“既然如此,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晨昏......”瑪利亞認出了自己留給分身的武器,對兩人的態度也因此有所好轉,“這麽看來,那個大塊頭的話都是真的。”
【大塊頭應該是指巨人尊主,也就是說,那扇門確實通往不同個體進入黃金世界的時間和地點。】
女王的話證實了伊甸許多猜想,為盡快解決第二幕預言,他從房間裏拿出生命氣息,並將其展示給對方。
“配上這個,你能否在災難發生之前將它們扼死在搖籃當中?”
“沒這個可能。”瑪利亞遺憾地搖了搖頭,“這裏不過是舊時災難的重現,在抵達預言中的時間點之前,它們甚至不會出現。”
她從腰間抽出另一把款式類似的杖劍:“如果克裏斯在這,我們或許能一起度過難關,可惜他在達克尼亞遊說被流放者的時候失蹤了。如今,伊諾拉德姆也隻有我一個人在麵對深淵時有一戰之力。”
再度聽到熟悉的名字,伊甸下意識詢問對方:“你說的這個克裏斯,該不會是克裏斯特·吉瑟斯吧?”
“我猜你在上曆史課的時候一定睡著了。”瑪利亞無奈地看著這個缺乏曆史知識的觀眾,“亞德蘭尼亞隻有一個克裏斯,我也隻有一任丈夫。”
“那麽問題來了,你應該在許多年前見過他的。”聽著和戈溫完全不同的講述,伊甸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據上一幕中某位老人所說,威廉之後的第二位訪客便是克裏斯特·吉瑟斯。”
“什麽?!”瑪利亞震驚了,“他明明自稱......”
“看來你的丈夫不忍心看到你最後的模樣。”瑪格麗莎感同身受地看向女王,“也許在他認為是因為自己沒有及時出現,你才會犧牲在這座高牆之上。”
“怎麽會呢......”與第二位訪客並肩作戰的經曆在瑪利亞腦海浮現,她這才意識到當時的自己究竟是多麽遲鈍,“我從來沒有怪罪過他......”
此刻,這位麵對深淵都麵不改色的女王,正像一個失戀的小姑娘那樣靠在城牆上,後悔自己為什麽沒能早點發現第二名訪客的身份。
那樣,即使她沒辦法陪克裏斯特一塊活在未來,至少也能給他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
而不是如今的天人兩隔。
假如時間允許,瑪利亞或許會一直沉默到午夜,但流放者高牆內的敵人卻不打算給她悲傷的時間。
伴隨著太陽的落下,被深淵腐化的生物如潮水般向高牆湧來。
他們曾是亞德蘭尼亞的居民,但現在,它們隻是諸神跌入深淵的犧牲品。
刺耳的鍾聲在高牆上響起,那是守夜的士兵在向其他人發出預警。
鍾聲雖然將瑪利亞從回憶中喚醒,但卻沒辦法消除她心中的哀傷。
好在這隻是規模較小的攻勢,即便女王狀態不佳,城牆的守軍也能夠輕鬆麵對。
尤其是在兩位觀眾幫忙的情況下——伊甸早在警報響起的時候便繞開女王來到高牆另一側。
看著這座原本用以抵禦外部流放者,如今卻成為流放者最後屏障的高牆,他的心中感慨頗多。
【雖然不是同一個宇宙,但卻是同一種人類啊,人們隻有在麵臨滅頂之災的時候,才會放下戒備,共同抗敵。】
這樣想著,伊甸在手邊凝聚出一顆眼淚,並不斷壓縮,直到拳頭大小為止。
通過這種方式,伊甸成功吸引到了腐化者的仇恨,它們齊齊向著那顆燦若明星的壓縮眼淚奔來。
聖光對它們的吸引,使得它們由一條筆直的潮汐變化形狀不規則的“湖泊”,對於其他牆段的進攻強度也因此降低。
“又是飛蛾撲火。”伊甸隨手擲出壓縮眼淚,隨後一邊看著深淵被聖光淨化,一邊壓縮下一顆眼淚,“這些家夥難道就不會趨利避害嗎?”
“你要變成那樣你不想著早死早超生?”見他搓得如此起勁,瑪格麗莎也加到壓縮眼淚的行列,“況且這不是好事麽,我們隻需要站在上麵往下扔東西,就能輕鬆消滅掉這一波攻勢。”
“我寧可下麵這些弱雞擁有智慧。”伊甸否定了瑪格麗莎的說法,“再聰明的小怪也隻是小怪,但聰明的首領,可就不隻是首領那麽簡單了。”
根據其他人對於上紀元末期的描述,以及麵具那模糊不清的預言,伊甸大致弄清了高牆淪陷的原因——淵化神祇。
“你的意思是......”
“是的。”伊甸長籲了一口氣,“我就怕之後的腐化者裏會混進去幾個神,還記得之前的夜神不,她都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持清醒,其他神沒理由做不到。”
“嗯...你準備怎麽做?”瑪格麗莎看了看下方的“湖水”,又看了看伊甸,“我們倆又沒辦法暴力破解。”
“等我想清楚再告訴你。”
“......”
在兩人的努力下,入夜的這一波攻勢並未對高牆造成任何影響。
看著恢複正常的腐化者屍體,所有守衛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總算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無神打理的夜幕之下,士兵們抱著自己的武器靠在牆上,接二連三地進入了夢鄉。
但瑪利亞卻不能就此懈怠,身為伊諾拉德姆人的女王,她必須時刻保持清醒,以保護自己的子民。
“強撐可不是什麽好事。”伊甸慢悠悠地來到女王身邊,“有我們守夜,你完全可以稍加休息,以應對接下來的戰鬥。”
“但我是他們的王。”為了不打擾到周圍休息的士兵,瑪利亞刻意壓低聲音,“沒有我的守護,他們會睡不好的。”
【你確定這不是媽?】
對方小心翼翼的樣子讓伊甸有些想笑,但他又不想善良的女王就此死去,於是他拿出壞表,將其遞到對方手裏。
“格林·戈登的造物......”瑪利亞老練地按下壞表按鈕,“你是希望我借助它帶來的加速效果進行休息?”
“不。”伊甸又從房間裏掏出“暫停”,當著女王的麵按下了上麵的按鈕,“你隻有拿著它才能免疫時停。”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奇怪的人,明明不是傳奇,卻能夠輕易使用格林的傑作。”發覺周圍時間陷入停滯以後,瑪利亞難得地閉上眼睛,靠在牆上開始了久違的休息。
“這並不......唉。”
伊甸正準備開口,卻發現對方已經沉沉睡去,看得出,這些天的堅持遠沒有她所說的那麽輕鬆。
可惜時停的情況下空氣無法自然流通,伊甸也沒辦法根據呼吸判斷女王的睡眠質量,他隻能來到瑪格麗莎身邊,陪著無法動彈的妻子一同觀賞異界的月亮。
因為附近存在首領級個體,所以這次時停隻持續了三十分鍾。
當夜晚的寒風吹過瑪利亞的發梢,這位伊諾拉德姆的女王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便已經拿出杖劍,準備抵禦可能出現的敵人。
但是女王很快想起了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她放下杖劍,收斂氣勢,用眼神安撫著周圍驚醒的士兵。
看著瑪利亞像安撫孩子一樣安撫士兵,伊甸忍不住在心裏吐槽起來。
【得,這下真從女王變成媽了。】
待士兵們再度睡去,瑪利亞稍微放鬆了一點,她走到高牆的垛口處,眺望著那片自己曾發誓要守護一輩子的廢土。
見女王看得如此出神,瑪格麗莎好奇地循著目光望去,她想要看看數萬年前的人類國度是個什麽樣子。
百變怪那不符合常理的視力在這裏吃了憋,因為高牆以西的地方如今隻剩下浸染深淵的土地,連一座完整的建築都不曾存在。
這樣的風景自然沒什麽好看的,沒過多久瑪格麗莎就對它們失去了興趣,她鑽進隨身房間,和伊甸的分身下起了象棋。
時間在士兵的鼾聲中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當第一個士兵從睡夢中蘇醒,伯雷坦也迎來了屬於它自己的朝陽。
剛從房間裏回過神來的兩人,正好趕上了瑪利亞為眾士兵進行的作戰動員。
朝陽將她的側臉染成金黃,長發則隨晨風飄揚,配上那根單手持握的杖劍,此刻的瑪利倒是有些女王的樣子了。
【不愧是耶穌在異世界的同位體,如果沒有最後的離奇失蹤,吉瑟斯這家夥簡直就是人生贏家啊。】
在伊甸感歎的時候,瑪利亞也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同胞們,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抬起杖劍,指著東方尚未淪陷的達克尼亞大陸:“我們所要麵對的,是人類文明在過去數千年間存留下來的一切!還有亞德蘭尼亞上那些被腐化的同胞。”
說到這,女王的語氣變得悲傷:“在過去的日子裏,我們的光芒蓋過群星,我們曾達到過巨龍和精靈都不曾達到的高度。但深淵摧毀了我們的家園,其餘國度則盡數淪為深淵的樂土。我們,以及達克尼亞上的流放者,是人類這個種族最後的火種......”
盡管所有人在登上高牆之前便以清楚這件事情,但聽到自己的女王親口將這件事情挑明,他們還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站在這裏的各位,你們中有的人是亞德蘭尼亞的幸存者,有的人則是達克尼亞的被流放者。但,既然這場災難讓我們走到了一起,我們就應該放下過去的成見,攜手為保留人類最後的火種而戰!”
瑪利亞的情緒愈發激昂,她幾乎是喊著說出了最後的宣言:“信任彼此,凝聚力量,讓這最後一戰永垂不朽!我們將永遠被後人所銘記!”
雖然女王的作戰動員非常感人,但她卻沒辦法令伊甸心中產生半點波瀾。
因為他知道女王對其他人的承諾並沒有兌現——他找到的幾本史書中並未記載發生在流放者高牆上的戰鬥。
後人終究還是忘記了這些犧牲在數萬年前的戰士。
預言中的瑪利亞同樣清楚這一點,但她還是做出了和曆史上一樣的宣言。
“戰士們,我以伊諾拉德姆之王、流放者高牆監視者、無上權威之主的身份向你們保證,在我戰死之前,你們絕不會受到半點傷害!”
隨著宣言的結束,所有士兵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剛吃過早飯的他們在女王帶領下回到各自的崗位,準備為人類的未來獻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