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板下方升起的道具不是別的,正是被一眾玩家戲稱為“煲仔飯”的祭壇。
而該道具的效果也非常簡單:獻祭一到兩個非臨時寶寶,生成等同於祭品數量的隨機惡魔房道具。
放在遊戲裏,這樣的效果不能算弱,也稱不上邪惡,許多玩家都會在擁有寶寶類道具時主動使用它,以換取更加強力的惡魔房道具。
哪怕是伊甸,有時也不介意這麽做。
然而遊戲和現實還是有很大出入的,在遊戲中獻祭再多寶寶也不會有什麽不好的結果,但是在現實中獻祭小百變怪,他就得回到孤身一人的狀態。
享受了半年美好生活的某人當然不願意那種事情再次發生,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在看到道具全貌時出聲警告瑪格麗莎。
好在少女沒有遲疑,也沒有問一大堆不必要的問題,伊甸才不必使用藍沙漏回溯時間。
“爆炸...你們是準備炸開這裏的牆壁,然後逃出去?”
高塔法師並不知道瑪格麗莎自爆的原因,事實上,他連煲仔飯的效果具體是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這個染血的便攜式祭壇可以抽走活人的靈魂,並將其轉化為黃金。
法師之所以會用它對付伊甸,也是看中了將靈魂轉化為黃金的效果。
對於一個不怎麽擅長戰鬥的理論博學者而言,這種不需要自己出手,甚至不會製造傷口的攻擊方式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逃出去?好吧,我正有此意,不過現在看來,這地方應該是建立在某種空間法術的基礎上,對吧。”
“你猜得沒錯,艾薩克先生,你猜得沒錯。”因為見過伊甸暫停時間,高塔法師此刻相當放鬆,他曾經研究過時間係法術,知道這類法術效果和消耗成正比,也清楚非傳奇法師不可能連續釋放兩次。
但伊甸不希望法師繼續拖下去,瑪格麗莎讀條時間有限,假如對方拖到小百變怪複活再使用“煲仔飯”......
那樣的結果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的,為了刺激法師趕緊開煲,他必須用言語激怒對方。
“所以你專門製造一個無法離開空間是為什麽?給這個古怪的祭壇鋪路?”
“當然是為——”
高塔法師正準備開口解釋,伊甸就急切地打斷了他。
“將自身的希望寄托在一個看上去像是邪教徒才會使用的祭壇上,這就是你所謂的不願更多人死於試驗?那你為什麽不去投奔邪教?比如說剛被我摧毀沒多久的原罪教,相信他們中沒腦子的那些人一定會欣然同意你的要求。”
“該死,你不能——”
“還有,如果他們不願意同意你的要求,你也可以抓幾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從小給他們灌輸‘為不人道的實驗犧牲是正義的’的思想,然後再教他們魔法,把他們培養成隻屬於你的實驗用法師。這樣不是更好麽,為什麽一定要用神聖的借口為自己開脫呢?”
“你!該死啊!”
盡管伊甸的嘲諷在互聯網時代並不算什麽,但在這個世界尚未聯網,民風淳樸簡單的時代,他的話堪稱一針見血,直接打破了高塔法師的心理防線。
法師手臂緊繃,使出全身力氣將手掌按在祭壇上方,即使他的身材並不算壯碩,這時候居然也能給人一種突破人類極限的感覺。
看得出他非常厭惡伊甸這幾句話,否則他沒理使出對付半噸杠鈴的力道對付祭壇。
“這就是你殺死那個人的方式?真是愚蠢。”
如果高塔法師手上的道具是c計劃或者血權,伊甸沒準還會擔心一下,但是“煲仔飯”實在沒有這個資格。
隻對寶寶類道具生效的主動,又怎麽可能傷害得了收集道具的以撒人呢。
某個羊頭惡魔的笑聲響起,然而在場沒有人失去生命,“煲仔飯”也沒有生成任何道具。
伊甸賭對了,當道具使用者為伯雷坦原住民時,道具將無法對因為自爆而暫時死亡的小百變怪生效。
不過他開心了,有人就要不開心了。
高塔法師像是見鬼一樣不斷拍打著祭壇,邪惡的笑聲也隨著他的動作不斷響起,可惜無論笑聲出現多少次,伊甸的靈魂就是沒有被變成金幣。
“該死,這不可能,你不應該——”
“不應該什麽?不應該繼續站著,還是不應該無視祭壇的效果?”
伊甸微笑著抽出火焰大劍,快速衝向站在“煲仔飯”旁邊的高塔法師。
“沒有什麽不應該的,既然你選擇了這條沒有前途的道路,就應該想到自己的結局,被你害死的路人沒法為自己報仇,但是其他擁有良知的人會做出他一直想做的事情。”
因為曾經看過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被“強者”虐殺的圖片,所以伊甸對類似的事情沒什麽好感,他致力於解脫每一個飽受折磨的靈魂,也致力於讓每一個施暴者伏誅。
就像他們曾在普蘭諾做的那樣。
“當你被別人用劍指著腦袋,無法做出任何反抗的時候,你可曾想過那些被你用同樣方式對待的凡人?”
“沒有犧牲,就沒有前進!”
高塔法師愣愣地看著自己腦門前的螺旋劍尖,大聲辯解道。
“為什麽犧牲的人不是你?”
“隻有我才能完成試驗,如果...”名為恐懼的情緒第一次出現在法師心中,但對真理的追求終究還是勝過了本能——在他即將迎來死亡的時刻。
“如果有人可以用我的屍體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會...主動擁抱死亡。”
“那麽,你就...”
“但不是你!不是你這個不入流的野法師,不是你這個不懂理論、不知研究的下等人。”
法師粗暴地打斷了伊甸,從進入議會到成為博學者再到如今,他從未如此狼狽過。
“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博學者,因為我違背了議會的規定,殺死了一個無辜的人。但我還是一個法師!一個以探索真理為目標的法師!我們是人類這個種族最後的開拓者與守成者,我永不會向你這樣的無能者屈服!”
法師一邊怒斥伊甸,一邊割開自己的手腕,任由自己認知中高貴的法師之血成為祭壇的祭品。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隨著血液一同流失,但他卻毫不後悔。
“抱歉,各位,沒辦法繼續揭開你們的麵紗,讓你們被大眾所知曉了。”
臨死前,高塔法師靠在祭壇上,抬頭仰望天空,似乎在向某些存在傾訴自己的歉意。
“......”
伊甸沉默地看著被祭壇抽成幹屍的法師,他達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然而過程卻有些曲折。
對方生命最後時刻的表現甚至讓他產生一種自己才是反派的感覺。
“......”
他想開口罵上幾句,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因為法師的死並沒有讓祭壇召喚出什麽怪物,與之相反,染血祭壇在惡魔邪惡的笑聲中逐漸消失,隻留下一個嶄新的惡魔房道具。
那是一顆支離破碎的紅水晶心髒,一些沒有隨祭壇一同消失的鮮血滴在上麵,讓原本接近褪色的水晶重新變得血紅。
“真是符合人設的道具。”伊甸撿起碎心,用衣服拭去上麵的血液,然後將其放到聖心附近。
聖炎從皮膚下方探出,逐漸包裹碎心,把它轉化為自身的一部分。
“......怎麽感覺我現在好像某些動漫裏殺人吞心的反派?”
看著視野中浮現的三顆碎心虛影,伊甸腦海中劃過了許多種可能,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靠無盡的碎心在伯雷坦橫著走了。
雖然遊戲裏碎心滿了會死是因為遊戲裏設置的血上限就是二十顆,但是現實裏卻未必存在這個上限。
如果這一猜測屬實,那麽他倒是真可以頂著傳奇的攻擊越變越強,然後靠刮痧結束戰鬥。
再誇張一些,也許深淵都得在無上限的碎心麵前屈服。
因為碎心的效果除了“受到致命傷時改為獲得兩顆碎心,並對周圍敵人造成四十點傷害外”,還包括“每增加一顆碎心就增加0.25攻擊力”。
而無限的碎心,就等於無限的攻擊力。
不過猜測歸猜測,伊甸並不準備立刻測試碎心的效果。
一來想要測試效果就必須受到致命傷,二來自身被動會在受傷時隨機道具,而長子權上最後的份額恰好被他用在藍沙漏身上,這就導致碎心可能會被隨機掉。
盡管在遭遇戰中受傷也可能發生同樣的事情,但同樣是隨機,被敵人隨掉總比被自己隨掉要更容易接受。
“結束了?”
待伊甸逃出土崩瓦解的法師塔第六層之後,瑪格麗莎帶著全新身體走出房間。
“結束了。”伊甸看著逐漸崩塌的高塔,低聲說道。
法師的落幕總是悲壯的,哪怕高塔法師既不是傳奇,也不是好人。
不同於擊敗邏輯客之後的暢快感,看著原本荒廢卻依然堅挺的法師塔如爆破中的爛尾樓一樣轟然倒塌讓伊甸有種空洞的感覺,他勝利了,也沒有勝利。
無論是什麽世界,人們都很難從為了理想而自殺的人身上找到成就感。
少女察覺到某人的消沉,問道:“怎麽啦?”
“我......感覺我還不如他。”伊甸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你看,他雖然是個道德淪喪的偽君子,但好歹是靠著自己的力量在為伯雷坦人尋求出路,可我呢?什麽能力沒有,到現在還是普通人的心態,沒有一點自知之明,隻會靠著道具和各種卡牌打碾壓,半年下來不僅沒讓局勢變得更好,反而...讓它變得更差了。”
“也沒...那麽...不堪吧?”
“你這不是也不確定嗎...”伊甸拿出所有用得上的道具,把它們鋪在雪地上,“要不是聖心和深淵天生犯衝,我都要以為自己是深淵拉過來清除人類精英的了。看看這些道具,一般人得到一個都能混得風生水起,結果我全部得到了還隻是塊沒啥用處的磚。”
“你這不是沒辦法同時使用兩件道具嘛......”
瑪格麗莎底氣不足地安慰道,然而伊甸之後拿出來的被動道具又讓她的安慰成了空氣。
“還有被動呢,如果我真的想做些什麽,就不會放他們在房間裏吃灰,而是把它們全部裝備上然後一直自殘到隨機出完美的道具組合。”
“你想幹嘛?”
見伊甸不斷往身上裝備道具,瑪格麗莎驚訝地伸出手,準備阻止他做出自殘的行為。
“用以撒他爸的話來說就是,我做的事利大於弊。”
伊甸推開靠近自己的少女,咬緊牙關,將火焰大劍砍向自己的手臂。
損失近半的心之容器後,他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以達成無限攻擊力的道具組合。
代價則是邪惡之眼,聖餐,白蒼蠅這三個道具。
“還是先把道具卸下來吧,你這樣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
瑪格麗莎擔心地打量著裝備“連續統”、“煤塊”、“眼球”,以及“引導光束”這四個道具的伊甸。
倒不是她的三觀突然退化成普通人,而是伊甸現在的樣子太像某些恐怖片中的反派,讓人一看就覺得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覺得不至於。”伊甸拿出一塊打磨過的白銀充當鏡子,以欣賞自己現在的模樣,“唯一能稱得上嚇人的隻有眼睛,其他地方不管從哪方麵看都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
“正常人可不會帶著一個冒藍光的口罩。”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伊甸從空洞的眼眶裏拿出兩顆眼球,然後取下口罩,並從雙手擦掉塗抹在臉上的煤灰。“我就勉為其難地照顧你一下吧。”
做完以上三件事情之後,他臉上唯一沒有恢複正常的,就隻剩下那對充斥著紫色能量團的眼睛。
那是連續統帶來的外貌改變,因為道具本身隻是一個數學概念,所以伊甸不知道通過何種方式才能取下它。
“?”瑪格麗莎疑惑地湊到他麵前,似乎在好奇他為什麽要留下這樣一個改變外貌的道具。
“你知道連續統是什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