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看病

陡然進來一個人,聲音很大,把朱萱兒嚇了一跳。

小姑娘下意識往清筠身後躲了躲。

清筠眉頭輕蹙,沒有先去看來客,反而是瞧了眼陳璟。陳璟和倪先生等人,都循聲望去,是個身材高大的漢子。

這漢子古銅色的肌膚,濃眉大眼,看上去很凶。

到了五月,天氣有點暖,中午的時候可能會熱。但是大家還是穿著春衫,並沒有換上夏衫。而這個漢子,一身短衣,露出肌肉虯結的胳膊。

單從相貌上看,是個不好惹的。

“這位先生,您找我們東家,可有何事?”倪先生站出來,先開口道。這個漢子看上去很凶悍,倪先生怕他衝撞了陳璟,故而擋在前頭。

畢竟倪先生是老者,世人多少會敬重老者幾分,不敢在老者麵前犯渾。

“我聽人說,陳央及陳東家的醫術最好,沒有他治不好的病。我家裏的小子生病,吃藥總是不好,請陳東家去治病。”漢子依舊粗聲粗氣,問倪先生,“您是陳東家?”

他有點狐疑打量倪先生。

大概他也聽說過陳東家是個年輕人。

“我是陳央及。”陳璟上前幾步,站到了倪先生前頭,道,“先生哪裏人,家裏官人生了什麽病?”

漢子這才露出釋然的表情。

果然,他也覺得陳璟更像是人們口中的陳神醫。

“我是江北的。”漢子回答陳璟,“小子患了傷寒。總是不好,已經好幾個月。我聽人說望縣的陳央及陳東家,最擅長治頑疾。我就來了......”

“既然是請人看病,就好好說話。”清筠聽明白了,不客氣開口道,“進門就叫嚷,跟尋仇一樣,哪有半分禮數?”

漢子被清筠教訓得有點尷尬。

他粗壯的手掌摸了摸頭,不知怎麽回答。半晌才結巴道:“我......我是粗人......”他從小就是這麽說話的,每次急迫的時候更像是吼人。

朱萱兒被他嚇得驚魂未定,仍躲在清筠身後。

清筠見陳璟沒事。也就放心,領著朱萱兒上樓去了。

陳璟和倪先生請了這漢子坐下,又問他叫什麽名字,讓他仔細把自己孩子的病情。都告訴陳璟。

這漢子姓郭。叫郭一力,是江北縣人士,家裏是開鏢局的。他在家裏排行第三,今年才二十五歲。

“二十五歲?”當他說到年紀的時候,陳璟和倪先生都抬頭看了眼他。他因為肌膚黝黑,又長得結實,看上去像三十出頭。

他的兒子五歲了,三月的時候偶然小風寒。因為他妻子很寶貝兒子。給兒子請了大夫。

不成想,這小風寒怎麽也好不了。著實怪事。

至於孩子的病情,郭一力說不明白。

“在這裏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陳璟對郭一力道,“這樣吧,我跟你去趟江北。”

郭一力說好,轉身就要領陳璟走。

陳璟喊了魏上幸。

魏上幸提著藥箱,連忙跟上了陳璟。

倪先生則不放心,道:“江北縣離咱們這裏遠,至少要三、四個時辰的路程。現在趕路,仍是要走夜路的。不如郭先生也留下來,小住一晚,明日趁著晨色出發......”

“我們兄弟跑鏢,什麽夜路不走?這個放心。”郭一力很想立刻回去。

他是走慣了夜路的,不怕出事。

倪先生輕輕蹙眉。

“病家度日如年,還是別耽誤了。”陳璟對倪先生道,“鋪子裏,還請您老照料,我去江北縣了。若是有事,隻管辦了,不必專門等我。”

倪先生道是。

陳璟又吩咐小夥計他們:“若是孫伶牙找我,就說我去了江北縣看病。告訴他,我一直等他的消息。等我回來,自然會再去找他。”

小夥計們答應了。

陳璟就跟著郭一力,去了江北縣。

郭一力趕過來的馬車,套著兩匹馬,跑得飛快,根本不管路平不平。郭一力自己駕車,嫻熟極了。

隻是車子很顛簸,陳璟感覺自己的腑髒都要挪位了。

原本應該要三個多時辰的路程,愣是讓郭一力兩個半時辰趕到了。到了江北縣的時候,差不多黃昏。

到了郭氏鏢局的門麵前,馬車停了下來。

“陳東家,下車了。”郭一力撩起車簾。

陳璟有片刻的暈頭轉向,半晌才緩過勁來,對郭一力道:“你這車也太快了......”郭一力有點窘,也怕陳璟不高興,跟他解釋了半晌,說自己一直是幫忙駕車的,習慣了快的,又說自己擔心孩子。

陳璟擺擺手,說:“沒事,讓我站一站。”

鏢局正巧要上板,看到有人來了,一個中年男人迎出來:“老三,你這才回來?大夫請回來了?”

郭一力連忙指了陳璟:“這就是他們說的陳央及陳神醫。”

“神醫。”中年男人衝陳璟施禮,倒是客氣周到,“快裏頭請。”

“這是我大哥。”郭一力介紹道。

陳璟叫了聲郭大哥,跟著他們兄弟往裏走。

這家鏢局,是街尾的鋪子,二層樓。當街的門麵,進去後卻是個天井,環繞著二層樓,左右總共十來間,非常幽深寬敞。

郭家幾代人都住在這裏。

郭一力把陳璟往西邊的二樓領,郭老大吩咐夥計上板,沒有跟過來。

一進去,碰到了不少人,都過來看熱鬧。

陳璟跟著郭一力兄弟,去了郭一力的屋子裏。

有個挽著低髻的婦人。麵色瓷白,身量嬌小,正在低聲哄著**的孩子。孩子正在鬧脾氣。不停哭幾聲。

生病會讓人心情極差。

這就是郭一力的妻子和兒子。

和郭一力的粗魯不同,郭太太是標準江南碧玉,溫順柔婉,竟像個讀書人家的女兒,透著嬌媚。

“四郎不哭,爹回來了。”郭太太柔聲對**的孩子道。

孩子看到父親,非要坐起來。果然不哭了,很喜歡父親的樣子。

郭一力哄了他幾句。

屋子門口擠滿了郭家的人,都在看熱鬧。卻怕打攪大夫診脈,都沒有進來。這個家庭,人口很多。

陳璟站在郭一力身後。

郭太太瞧見了陳璟,有點拘謹。年輕女人。不習慣家裏有陌生的男人。

“陳神醫。請您給孩子看病。”郭一力哄好了孩子,就對陳璟道。

陳璟點點頭。

他正要坐下,給郭四郎診脈,倏然聽到一聲重重的咳嗽。

圍在門口的大人孩子們,立馬靜下來,鴉雀無聲讓出了一條路,還稱呼道:“老太太......”

“娘。”

“祖母。”

是郭一力的母親。

郭一力的妻子臉色微變,急忙給郭一力使了個眼色。像求助似的。

“娘,都這樣晚了。您怎來了?”郭一力連忙迎出去,把一個穿著寶藍色梅花褙子的老太太,扶了進來。

這位老太太,個子很高。但是高個子的女人,老了就顯得駝背,這位老太太也不例外。她手裏拿著花梨木的拐杖,有點消瘦,眼神卻鋒銳,進屋就先看了眼自己的媳婦。

郭一力的妻子臉色更加難看,很害怕的樣子,叫了聲娘。

“這就是從望縣請過來的神醫?”老太太聲音微顫,問郭一力,有種上氣不接下氣的感覺。

恰恰是這種聲調,透著威嚴。

“是。”郭一力恭敬回答。

陳璟也站起身,道:“老太太,在下望縣陳央及。”

“老身敬重有能耐的大夫,你們是活命的神仙。”老太太打量了一眼陳璟,依舊用她那顫顫巍巍的聲音,對陳璟道,“陳神醫請坐......”

陳璟笑了笑,道:“那老太太,我先給四郎診脈。”

郭老太太點點頭。

郭一力的妻子端了個錦杌,放到了老太太跟前,低聲恭敬說了句:“娘,您坐。”

老太太坐下了,卻沒有再看兒媳婦一眼。

“......都散了。”老太太又見門口擠滿了人,道。

大家立馬散開,對老太太的話奉若聖旨。

“再點兩盞燈,屋子裏亮些,給陳神醫照明,好好給四郎瞧病。”老太太又對郭一力道。

普通人家,晚上隻有一盞孤燈。這還是有事,平日都是舍不得點燈的。

郭一力答應著,去樓下兄嫂家裏,借了兩盞燈上樓。

屋子裏頓時就明亮起來。

陳璟認真給郭四郎診脈。

這孩子好似很懂事,見他祖母進來,立馬斂聲屏氣,不敢哭鬧,小眼睛低下去,也不看陳璟。

模樣有點委屈。

生病時間長了,孩子身上沒有肉,手腕也是全骨頭。

陳璟沒說什麽。

“當初是怎麽染了風寒的?”診脈之後,陳璟問。

郭一力的妻子身子一顫,差點跌倒,臉色更是灰白。郭老太太眼神也是微冷。

無疑,是郭一力的妻子沒有照顧好孩子。

“是他舅舅娶親,我們帶著孩子去喝酒,孩子吃了風,當天有點發熱。”郭一力對陳璟道。

果然,是郭一力妻子娘家的事。

怪不得郭一力的妻子這麽怕這位老太太。

“神醫,這孩子不過是小風寒,為何久病不愈?”郭老太太聲音雖然是顫顫巍巍的,好似隨時要斷了,但是說話很有涵養,問題也恰到好處。

之前,應該是這位老太太當家。

別說這個世道,就是後世,女人當家也是千難萬難。能撐起家業的女人,不管是能力還是見識,都遠遠勝過普通男人。

所以,這個家裏都敬畏這位老太太。

“小孩子的病,是最難說的。”陳璟道,“不如,先把之前大夫開的藥方,拿出來給我瞧瞧?”

郭一力就去翻櫃子,從抽屜裏找到了各種藥方。

他全部拿過來,交給了陳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