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幾乎陷入了恐慌之中,丟下小刀,下意識的抱著他的小腿,隨手撕掉袖子,試圖包裹住他的傷口。

黑傑克倒是還能保持基本的紳士風度,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給與安慰。但盛夏看到這一幕,已經好比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的駱駝。

這三天來吃的苦遠比她任何一段成長生涯都來的痛苦,她沒有哭,因為起初是她想著要自殺尋死的。

她厭倦了整天活在惶惶不安之中,也厭倦了豐拓對她的冷淡模樣。

可她沒有死成,被黑傑克救了,淪落到這個小島上之後,很多事情就變得脫離了她的掌控。

比如感冒比如現在做木筏,這幾天她才發現,原來孤身一個人要活著真的很不容易,林媽媽當年帶著豐拓在那樣的環境下成長,一定更不容易。

她明白這份艱苦,卻無法麵對麵前這份無奈。

“會不會很疼,沒有藥怎麽辦?怎麽辦?血一直在流?”她好像笨極了。到了這會兒也實在想不出一丁點辦法,這裏沒有醫院,這裏也沒有藥品。甚至連最普通的紗布都沒有,她恍然覺得無奈,到越發害怕。

眼淚也跟著不知不覺掉下來,不知是為了曾經的豐拓,還是現在的黑傑克流的。

相比之下,黑傑克甚至淡定的有些冷血,這會兒依舊拍著盛夏的腦袋,隻是告訴她。“沒事的。”

確實,他隻是小腿表麵受傷了,雖然流了很多血,但並沒有傷到骨頭。

亞瑟來信息,說事情有變,豐拓貌似反悔了。他得拖延著,黑傑克斂著眉眼,莫名的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看到盛夏這樣的舉動,還隱約有些欣喜。

抹著眼淚把黑傑克安置到一旁,他行動不便,這幾天她打算就在這附近休息。明明情緒還沒有恢複好,明明眼淚還在掉,她已經拿著小刀,不停的砍伐這棵樹了。

剛下過雨,每砍一下,樹冠上都會零零散散的落下些雨水來,黑傑克也不閃躲,隻是靠在一旁,看著盛夏這背影。

她手掌的皮膚原本很細嫩,可這會兒已經磨出了血泡。他有些不忍心,喊她到一旁休息會兒,她也沒同意。

此刻,盛夏的心裏,滿是內疚。

潛意識認定了,是自己的原因才拖累他跟著一起掉下來的。他救了她,她卻連帶他回去的能力都沒有。

想到這裏,隻覺得莫名的惱火,渾身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對付麵前這棵砍了一半的樹上了。

目前而言,她對時間還有些概念,每天日出日落,要趁著還清醒的時候,把黑傑克帶回去。

抱著這樣的想法,盛夏重複著自己手上的動作,忘了抬頭望了擦汗,也忘了在意黑傑克投來的眼神。

她的動作全然被黑傑克收入眼中,望著她的眼神從起初的熱切變成了沉靜。似的,好似他對盛夏全然沒有感覺似的。

然而事實上,他的臉色越發顯得難看了些。腿上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一些,那樣安靜的臉上,一時間讓人看不懂他在想什麽。

安靜了好久之後,黑傑克突然起身,好似為了讓盛夏更安心些,匆匆丟下一句話,隻說自己要去解決一下。

盛夏簡短的應了一聲,甚至連頭都沒抬起。兩人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一個拚命躲著,另一個到好像壓抑了自己許多。

她跪在地上,目光始終隻是對著麵前這棵樹,秀氣的小臉上,眉頭微微蹙著,用小小的防身刀在同一缺口上重複的來回拉扯。

動作單一卻又好像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心無旁騖的努力著。

黑傑克站起身來,扶著旁邊的樹。緩慢消失在盛夏的視線之內,她才終於放緩了動作。

手上磨損的厲害,她的停下卻不是因為這個。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的眼神,她總有種越來越難以麵對黑傑克的感覺。

好一會兒,黑傑克還沒回來,時間長的令她都有些擔憂。雖然沒有頻繁扭頭關注他消失的方向,但耳朵卻是一直聽著動作的。

連日來吃的烤魚,雖然勉強能維持體力,可她的精神非常萎靡了。相比當初想了斷的果決,此刻有種被放在溫水裏,慢慢煮熟的可怕感。

迷迷糊糊的,她又想起豐拓那張,冰涼冷淡的臉,他好似從來沒有對她溫柔的笑過。

這樣一個冷淡的人,跟熱切的黑傑克相比,她卻感覺,豐拓來的更真心些,也不知怎麽的,突然就將兩人對比了起來。

她消失了這麽長時間,豐拓會想念她嗎?

豐拓,會尋找她嗎?

這樣的想法在腦海裏形成,她就有惱怒她那天偶然的衝動,但這一腔熱血的想法,一旦觸及到自己的身世。

她就又變得心如死灰了。

想什麽呢?!

她跟豐拓是站在對立麵的,就目前來看就算豐拓不管她,他也沒有做錯任何事。

這樣的念頭在腦海中,一如她手上拿著小刀拉扯的動作。糾結的不行,好久聽到些聲音,她才扭頭。

瞧見黑傑克居然抓了兩條魚回來,已經處理好了。視線下移,她看了一眼他的傷口,發現那裏包著的布條已經濕了。

“你餓了,我可以去抓魚,傷口重要。”她連忙丟下手上的刀子,跑上前去查看他的傷口。

臉上的神情也滿是關心,以至於她的臉色有一瞬間是恍惚的。

黑傑克將已經處理好的魚交給她,這才順著她的動作,回到剛才休息的地方。望著盛夏那擔憂的臉色,嘴角倒是上揚了些許。

她解開腿上綁著的布條,想起他的傷口還在流血,周圍全是海水,剛才他在水裏的時候,一定是不好受的。

這樣一想,頓時有種心疼的難受。無關任何愛情,對於她同伴受傷的難受。她的眼角帶著些濕潤,抓魚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做的。

從一旁拿出水壺,默默的將淡水倒在他的傷口上清洗,注意到黑傑克的臉色在傷口接觸到淡水的一瞬間緩和了許多,“這會兒知道疼了吧。”

瞄了一眼黑傑克的臉色,盛夏匆匆從衣服上扯下一塊布條,想起先前她的衣服也是浸泡過海水的,她這馬虎的性格,他也沒說,心裏就越發內疚了些。

這次將布條重新用淡水清洗了下,掛在一旁的樹枝上晾曬,太陽很大很熱,隻要一小會兒,就能幹透。

“夏夏,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溫柔。”黑傑克出乎意料的安靜了一陣之後,望著盛夏站在一旁的身影,沒來由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每次跟盛夏接觸,他內心都是有些抗拒的,隻因為,她總是會有恬淡到令他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好似,會帶著他淨化一般。

那樣的感覺很好,卻是他不大敢嚐試的。他想他已經在黑暗中帶了那麽久,就算重新回到現實生活,也沒法存活下去吧。

可這樣的想法日積月累下來之後,在他重新回到賀城再一次看到她時,又一次忍不住被她給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