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材精微,實自難知,
知之難審,效薦之難。
關羽(?~220),本字長生,後改雲長,河東解縣(今山西運城)人。關羽是劉備最為信任的將領之一。在關羽去世後,其形象逐漸被後人神化,曆來是民間祭祀的對象,被尊稱為“關公”,崇為“武聖”,與“文聖”孔子齊名。
蓋知人之效有二難。有難知之難,(尤奇遊雜,是以難知。)有知之無由得效之難。(己雖知之,無由得薦。)何謂難知之難?人物精微,(智無形狀,奇逸精妙。)能神而明,(欲入其神,而明其智。)其道甚難,固難知之難也。(知人則哲,惟帝難之,況常人乎。)是以眾人之察,不能盡備,(各守其一方而已。)故各自立度,以相觀采。(以己所能,曆觀眾才。)
對於人才的識別存在兩種困難,首先是難以識別人才的困難,其次是可以識別但卻難以推薦的困難。為何會有難以識別人才的困難呢?人的內心是十分微妙精深的,想要很好地從內心去了解一個人是十分困難的,這就是難以識別人才的困難。因此一般的人對於人才各方麵的考察是很不完備的,所以各自設立一種識別人才的標準,以便相互比較而觀察采納。
或相其形容,(以貌狀取人。)或候其動作,(以進趨取人。)或揆其終始,(以發正取人。)或揆其似象,(以旨意取人。)或推其細微,(以情理取人。)或恐其過誤,(以簡恕取人。)或循其所言,(以辭旨取人。)或稽其行事。(以功效取人。)八者遊雜,(各以意之所可為準,是以雜而無紀。)故其得者少,所失者多。(但取其同於己,而失其異於己,己不必兼,故失者多。)
有的人觀察人的相貌,有的人觀察人的動作行為,有的人觀察人行事的前後,有的人觀察人的表象,有的人觀察人細微之處的表現,有的人觀察人勘誤過失,有的人觀察人的言辭語令,有的人觀察人的行事作風。這八種不同的狀況混雜在一起,所以能夠真正識別出人才的特別少,識別人才失誤的特別多。
是故必有草創信形之誤,(或色貌取人而行違。)又有居止變化之謬。(或身在江海,心存魏闕。)故其接遇觀人也,隨行信名,失其中情。(是以聖人聽言觀行,如有所譽,必有所試。)
所以,一定會產生剛開始接觸草率的被普通的言行所迷惑的謬誤。所以接待觀察人的時候,就會隨著這個人的言行和所聽他的盛名,而對這個人作出判斷,失卻真實的本質。
故淺美揚露,則以為有異;(智淺易見,狀似異美。)深明沉漠,則以為空虛;(智深內明,狀似無實。)分別妙理,則以為離婁;(研精至理,狀似離婁。)口傳甲乙,則以為義理;(強指物類,狀似有理。)好說是非,則以為臧否;(妄說是非,似明善否。)講目成名,則以為人物;(強議賢愚,似明人物。)平道政事,則以為國體。(妄論時事,似識國體。)
在觀察人才的時候,才能淺顯、徒有其表的人,就會被認為是有獨特的才能。沉默內斂、暗藏真知的人卻被認為空洞無物。能夠陳述所謂的妙理,就會被認為具有遠見卓識;道聽途說、以訛傳訛的人就會被認為精通義理;能夠評論人物是非的人,就會被認為善於辨別事物;能把事物分別排列次序的就會被認為深知事物的辨別之理;能夠誇誇其談國家大事的就會被認為是國家棟梁。
猶聽有聲之類,名隨其音。(七者不能明,物皆隨行而為之名,猶聽貓音而謂之貓,聽雀音而謂之雀,不知二蟲竟謂何名也。世之疑惑,皆此類也。是以魯國儒服者,眾人皆謂之儒,立而問之,一人而已。)夫名非實,用之不效。(南箕不可以簸揚,北鬥不可挹酒漿。)故曰,名猶口進(眾睹形而名之,故用而不驗也。)中情之人,名不副實,用之有效;(真智在中,眾不能見,故無外名而有內實。)故名由眾退,而實從事章。此草創之常失也。(淺智無終,深智無始,故眾人之察物,常失之於初。)
這就像借助聲音來辨別名聲一樣,但實際上卻是徒有其名,絲毫也不真實,就算這些人被得到了利用也起不到任何成效。所以說就算沒有虛華的名聲,但隨著事情的處理和方法的巧妙運用,人實際的能力自然就會顯露出來。就算有很高的名聲卻沒有實際的辦事能力,本質的淺薄與鄙陋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事情的處理,逐漸顯露出來,這就是經常憑借人的外表去觀察人才所產生的失誤。
故必待居止,然後識之。(視其所止,觀其所居,而焉不知。)故居,視其所安,(安其舊者,敦於仁。)達,視其所舉,(舉剛直者,厚於義。)富,視其所與,(與嚴壯者,明於禮。)窮,視其所為,(為經術者,勤於智。)貧,視其所取。(取其分者,存於信。)然後乃能知賢否。(行此者賢,反此者否。)此又已試,非始相也。(試而知之,豈相也哉。)所以知質未足以知其略。(略在變通,不可常準。)
必須了解一個人日常生活中的所作所為,才可以對他做出客觀的判斷。因此要觀察他平時安於什麽狀況,仕途通達的時候舉薦什麽樣的人,富貴的時候看他的交際來往,貧困的時候看他的所作所為,看他如何取舍事物,然後才可以知道他是否賢能,這是需要經過反複的觀察才可以得出結果,所以,這和僅僅憑借表麵的印象來取得結果的方式是截然不同的。就算知道了人才的本質所在,也不一定能夠很好地去對他的具體表現進行了解。
諸葛亮(181~234),字孔明,琅琊陽都(今山東臨沂市沂南縣)人。在世時被封為武鄉侯,諡曰忠武侯;後來的東晉政權為了推崇諸葛亮的軍事才能,特追封他為武興王。諸葛亮一生謹慎,對人從“誌、變、識、勇、性、廉、信”七方麵進行考察,選拔了不少人才。
且天下之人,不可得皆與遊處。(故視其外狀,可以得一,未足盡知。)或誌趣變易,隨物而化;(是以世祖失之龐萌,曹公失之董卓。)或未至而懸欲,或已至而易顧;(李軼始專心於光武,終改顧於聖公。)或窮約而力行,或得誌而從欲。(王莽初則布衣折節,卒則窮奢極侈。)此又居止之所失也。(情變如此,誰能定之。)由是論之,能兩得其要,是難知之難。(既知其情,又察其變,故非常人之所審。)
況且天底下的人,不可能都彼此交遊共處。有的人誌向和興趣會隨著時間環境的不同而進行改變;有的人沒有達到想要的目標而顯得猶疑徘徊;有的人已經達到了想要的目標,就會很快地轉向對其他目標的追尋。有的人在貧困的時候可以節儉有加,有的人一旦誌向達成,富貴之時就會**縱欲。這就是通過觀察平時的行動來判別人才容易產生的失誤。所以看來,能夠得到人的日常行為,又可以對這些行為進行時間推移的判斷,這就是識別人才困難的地方。
何謂無由得效之難?上材己莫知,(己難識知。)或所識在幼賤之中,未達而喪;(未及進達,其人已喪。)或所識者,未拔而先沒;(未及拔舉,已先沒世。)或曲高和寡,唱不見讚;(公叔痤薦商鞅,而魏王不能用。)或身卑力微,言不見亮;(禽息舉百裏奚,首足皆碎。)或器非時好,不見信貴;(竇後方好黃老,儒者何由見進。)或不在其位,無由得拔;(卞和非因匠,所以抱璞泣。)或在其位,以有所屈迫。(何武舉公孫錄,而為王氏所推。)
為何會有難以推薦的困難呢?要想鑒別上流人才的難處就不用去說了。有的被識別出來的人才正處在幼小或者貧困的時候,還沒有賢達就已經辭世了;有的人才還沒有來得及被選拔就已經去世了;有的人想去舉薦人才,但因為沒有人應和自己的看法,所以就不了了之了;有些人想去舉薦賢人但是卻礙於身世卑微沒有舉薦的能力,所以根本起不到作用;有的人舉薦的人才不符合時代的潮流,所以不被肯定;有的被鑒識的人才不在其應處之位,沒有辦法得心提拔;有的被鑒識的人才雖在應在之位,但被壓製而屈從。
是以良材識真,萬不一遇也;(材能雖良,當遇知己。知己雖遇,當值明王。三者之遭,萬不一會。)須識真在位識,百不一有也;(雖識己真,或不在位。)以位勢值可薦致之,宜十不一合也。(識己須在位,智達複須宜。)
真正的棟梁之才被真正懂得識別人才的人遇到,那是一萬個良材也難得的一個機會。能識別真正的人才,並且本身又具有一定的地位有能力舉薦,一百個良材也難得有此機會。身居權位又可以舉薦納賢成功的,十中難一。
或明足識真,有所妨奪,不欲貢薦;(雖識辨賢愚而屈於妨奪,故有不欲。)或好貢薦,而不能識真。(在位之人,雖心好賢善,而明不能識。)是故,知與不知,相與分亂於總猥之中;(或好賢而不識,或知賢而心妒,故用與不用,同於眾總,紛然淆亂。)
有鑒別人才的能力卻有所顧慮,難以舉薦的。有喜歡舉薦人才卻沒有真正鑒別人才才能的。所以,懂得鑒別人才和不懂得鑒別人才相互混雜。
實知者,患於不得達效,(身無位次,無由效達。)不知者亦自以為未識。(身雖在位,而未能識。)所謂無由得效之難也。故曰知人之效,有二難。(是以人主常當運其聰智,廣其視聽,明揚側陋,旁求俊乂,舉能不避仇讎,拔賢不棄幽隱,然後國家可得而治,功業可得而濟也。)
真正具有鑒別人才能力的人,顧慮不能舉薦成功的結果。不具有鑒別人才能力的人,卻認為沒有遇到自己可以舉薦的人才,這就是舉薦的困難。所以說,識別人材是否正確,存在著兩種困難。
【釋評】
《效難》之篇對於人才選取過程中的兩種難處作了細致的分析。首先是了解識別人才的難處,其次是了解人才的才能卻無法有效舉薦的難處。對於這兩點,作者又做了十分周詳細致的分析。在分析的時候,作者著重於對於人物的內心世界的探究,一般人的觀察和識別都不會很全麵細致,把握的尺度也有所不同,加之對人才的識別又是因人而異的,所以很容易在選拔的過程中出現偏差。就算識別清楚了人才的才能,接下來又會麵臨很多舉薦方麵的困難,所以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在現今社會領導者或者企業管理者在對人才進行識別的時候,一定要借鑒《效難》之篇對選拔人才進行分析。破除一些知人識人方麵的主觀障礙,做到準確地識別人才,這樣人才才會為己所用,不然就算人才有天大的才能,無法被正確識別又有何用呢?同時,識別選拔人才的時候對於客觀障礙的破除也是十分必要的,是選拔人才的不可或缺的環節,人才的才能如何被人識別選用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會受一些客觀因素的阻礙。如果能夠了解人才的才能而又無法將其很好地運用,也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