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會麵
齊修與葛陸都是一愣,雙雙蹙眉,葛陸問:“蘇音,你記得多少?”聞言,蘇音也是一愣,然後反應過來,神色出乎意料地平靜:“我記得,我見到了一個女鬼。”見她這麽平靜,兩人有些驚訝,還是葛陸先開口:“蘇音,你剛才……”
齊修卻猛然打斷:“時間不早了,我帶她回去。”
說完,也不顧葛陸反應,直接扶她起身下床。整個過程,葛陸都板著臉,一句話沒說。齊修更是不可能說什麽,她順著齊修,走到門口,透過齊修胳膊,與葛陸對視一眼,便隨齊修回去了。到了公寓,齊修都沒說一句話,蘇音也不問。到這時,她才真實感受到,她和齊修幾人,並不屬於一個世界。剛才的對話讓她明白,葛陸之語與齊修是一個世界的;顏芬兒和黃曉語她們又是一個世界的;那麽她,又是屬於哪個世界呢?
進了屋裏,齊修冰著臉,看也不看她。蘇音很局促,沒話找話:“葛陸他知道我……?”齊修知道她問什麽,良久才回:“他姓葛!”蘇音莫名,突然一驚:“他是葛家人?”齊修點頭。
“那之語就是王家人了?”她順勢推論,齊修肅著臉,仍舊點頭。
場麵又陷入寂靜,她想緩和氣氛,便幹笑著道:“你剛才……”
齊修突然冷聲打斷:“時間不早了,你休息吧!今晚我出去有事兒!”
不等她反應,就起身往外走。砰一聲,門被帶上。她獨自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然後緩緩縮成一團,將臉埋進膝彎裏。
從醒來到現在,她一直都是冷靜的。她知道,自己必須冷靜。她不敢問齊修,她怕知道得多了,就永遠無法抽身。就好像處在兩個世界的分界線,她隻能選擇,是這邊,還是那邊。齊修不讓她知道,她便不問,就像她不讓顏芬兒她們知道自己是異類一樣。隻是,那種不被容納的感覺,讓她很難受。而齊修冷漠的態度,又像一把冰冷的利劍,狠狠穿透她的心。
心,好痛!是誰在喃喃低語,好寂寞,好想去見那個人,去見他,去見他……
掏出手機,她聯係了葛陸。接通時,葛陸很驚訝:“喂?蘇音?有什麽事兒嗎?”
蘇音盯著指尖,心裏沉甸甸的:“陸哥,我想跟你單獨見麵,可以嗎?”
那邊沉默片刻,才回:“可以,什麽時候?”……
掛斷電話,蘇音摁開電視,上麵正在播報新聞,她睜大眼睛看著,眨也不眨,專注無比。隻是,耳裏聽著,心卻飛得很遠,意識與視線漸漸模糊。
“xx日前,警方接到報警,發現a市知名藝術家國健死於家中密室,經法醫鑒定,死者大約於十一天前身亡,死因不明。警方聲稱,死者陳屍密室多日,屍體發出異味,正好被修繕酒窖的鄰居發現……”
她發現自己站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樹下,似乎是夏季,蟬鳴漸漸響起,最後吵得幾乎刺耳。茫然地低頭,她很緊張,低頭看著光光的腳,蒼白細嫩。烈陽烤的地麵燙熱,腳板不安的互相搓動,不多時,就有汗流下麵頰,啪嗒滴在泥地上,一塊黑印,漸漸泅開。
好熱,明晃晃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抬頭,眯縫著眼睛望著巨大的樹冠。這裏,很熟悉,可是,她怎麽在這裏?那麽,她原來又是在哪裏?呆呆的,她很不解。
突然,眼前蹬蹬蹬跑過一個小女孩,她低頭去看。小女孩瘦弱白皙,約莫六七歲,穿著向日葵連衣裙,光著腳,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很急,因為她在逃跑,有人在追她。一群看著稍大些的孩子,皮膚黝黑,呼嘯著衝上去。女孩子太小,腿也短些。被後頭一個細長腿的男孩追上,一個飛撲,正正捆住女孩雙腳。
她輕輕“啊”一聲,眼睜睜看著女孩以麵搶地,女孩立即團縮著,雙手捂住口鼻,嗚咽著翻滾,可後頭趕來的孩子們不放過她,扒開手,強行摘下眼鏡,相互簇擁著跑走。女孩坐起來,小手掌心裏一顆小小牙齒,滿嘴流血,正嗚嗚地哭。
她突然好心疼,訥訥著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她對上女孩淚眼,水汪汪的,恍若一潭秋水,瀲灩著,純粹而幹淨。她伸手,輕輕摸著女孩麵頰,為她揩下血跡,嘴裏溫聲安慰:“別哭別哭哦,一會兒就不疼了。”
女孩哭著,聲音細細的,很軟糯:“我好疼,為什麽?他們說我是怪物,我不是,不是的!不是!”她渾身一震,突然,手上一緊,女孩猛然湊上來,幾乎跟她臉貼臉,一雙翦水秋瞳,瞬間湧出漩渦,紅色漸漸滿溢出來,那道細細聲音在問:“你是誰?”
猛地一震,蘇音睜開眼睛,緩緩撫觸口鼻,喃喃似囈語:“好疼……”窗外陽光大盛,齊修一夜未歸。蘇音像等待丈夫夜歸的妻子,窩在沙發一宿。想到這個比喻,蘇音就暗自笑話自己,估計她這樣的,送給人家,人家也不要。起身,舒展四肢,骨頭哢噠直響。刷牙洗臉,對著鏡子自嘲的笑笑,多好,不論黑眼圈多嚴重,眼鏡一遮,誰看得見!眼鏡?蘇音猛然想到什麽。
她似乎忘了兩件事情!趕緊掏出手機,聯係於潛。小正太很不待見她,開口語氣就很惡劣:“喂?你幹嘛?大清早的打來!”
蘇音無理在先,隻得忍氣吞聲,笑道:“那個,於潛啊,我昨天沒來是因為……”
於潛打斷她:“哦,你沒來才好呢!難道還要我每天招待你兩小時?你放心,我都有跟我媽說你來了,教的也不錯,我媽很忙,管不了你!就這樣,拜了!”話落就掛了。蘇音在鬆口氣之餘,暗自咬牙切齒。一件完了還有一件,對著鏡子,那裏倒映著一張迷茫頹喪的臉。
深吸氣,她將頭發紮成高高馬尾,整整衣襟,她扯開唇角笑。轉身出門,腳步輕快地往外走,今天她要逃課,去見一個人。
這是一家咖啡館,進門四望,環境很清幽,空氣中飄**著優雅音樂,到處擺放著青翠植物,空間被竹簾格成一個個小包廂,在植物掩映下,包廂裏能見著外麵,外麵卻看不清裏頭。
蘇音彎著腰,伸頭小心翼翼往裏望,她還沒來過這種地方,眼看來去服務生穿著製服,身材頎長筆挺,她就覺得自己與這裏的氣氛格格不入。又一對男女經過,女人一身時髦裙裝,頭發高挽,男人身形高大,西裝革履。到門口,男人紳士地為女人開車門,接著車子呼嘯而去。
收回視線,蘇音吞口口水,不禁更往門邊挪了挪,手指扯扯裙擺,淡藍色牛仔裙,被漿洗的有些發白,網格透氣平底鞋,上麵還有昨天在植物園裏留下的泥漬,雖然刻意刷洗過,還是弄不幹淨。動了動腳尖兒,她在想,要不改天再約葛陸?
正當蘇音想要轉身時,早注意著她的服務生過來喊住她,微笑著問:“您是季小姐嗎?”蘇音嚇了一跳,趕緊抬頭,然後點頭。服務生笑笑,躬身比出請姿:“葛先生已經在裏麵等您了,請隨我來。”
蘇音趕緊點頭:“好,好。”她注意到,服務生在轉身引路前,極隱秘地掃視了她的腳一眼,那眼神,讓她隻想縮腳掉頭。
進了最裏邊的包廂,服務生指了方向就走了。蘇音走幾步,轉過彎,還沒看見什麽,就與迎麵而來的人撞上。蘇音趕緊賠禮道歉,那人笑一聲,蘇音抬頭,好漂亮的白領姐姐。這時,葛陸聲音傳來:“白麗,你先去忙!”
白麗點頭,又含笑望她一眼,錯身走了。蘇音呆呆看了良久,耳邊傳來輕笑:“還看,都走遠了!”蘇音頓時臉上紅浪翻滾,葛陸又笑:“別站在門口了,進來坐吧!”
蘇音應一聲,趕緊進去規矩坐好。葛陸問她:“要喝點什麽?”說著手裏遞過厚厚菜單,厚重的咖啡色,上麵燙金英文字母。蘇音接過來,放在桌上,輕聲答:“就喝果汁吧,可以嗎?”
葛陸笑笑,對著牆邊說了句,就轉回頭看她:“你不用這麽緊張,輕鬆點兒。”
蘇音點頭,撥了撥裙擺。服務生走進來,放了杯果汁,躬了躬身,悄無聲息出去。葛陸抬手示意,蘇音便將杯子握在手裏,輕輕抿一口,就放下了。
葛陸望著,溫聲開口:“說吧,有什麽事兒?”
蘇音握緊手指,有些坐立不安,抿抿唇:“那個,陸哥,你是葛家人?”問完馬上閉嘴,思量著,這樣問是不是太直接。
葛陸笑了笑,點頭:“是,我是葛家長子,齊修跟你說了多少?”
蘇音趕緊搖頭:“不,我昨天才知道你是葛家人,他並沒有告訴我多少,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因為,他什麽都不肯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