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king大廈地下停車場。

聞一寒報警後,沒過多久警察就來了,他簡單交代了事情經過。監控室那邊被提前告知,等警察一過來,就立馬調出緋夏當時失蹤的監控錄像。隻可惜,當時那是個監控死角,隻拍到緋夏的側影,又因光線昏暗,連側影都不甚清晰。

緊接著,幾輛車從地下停車場駛過去。聞一寒忽然想到什麽,喊停錄像。

進度條倒退。

監控錄像裏,一輛白色麵包車駛出來,正好被拍到了車牌號。

警察見狀,詢問:“聞先生,你知道這輛車?”

聞一寒手指富有節奏地敲了敲桌子,腦海裏閃過那男人陰鷙的眼神,他點頭:“查查這輛車吧,車主不像Vking的員工,而且……”

他眯起眼睛,在記憶海洋裏飛快尋著能對上號的臉,總覺得這人很熟悉。

警方過來了解完信息,就派人去找緋夏,安慰他不要著急。

時值初冬,天暗得快,遠處雲朵空蒙蒙的,像偏偏積壓在人心頭的一朵烏雲。

聞一寒從保安室出來,徑直開車回公寓。因為想著緋夏的事情,放在副座的手機響了好幾聲他才聽到。

剛一接通,裏麵就傳出一個慌張的聲音:“二少爺,老爺子病倒了!”

銀色轎車猛地一打方向盤,急停在路邊。他握緊手機,問:“怎麽回事兒?”

那頭的女人是老爺子的護工李媽,聞一寒的聲音緩而不急,她也漸漸找回了些理智,抹著眼淚小聲啜泣道:“今天早上起來還挺好的,到了中午,上樓休息會兒,突然就不行了。已經送去治療了,老爺子說過,他、他要是萬一不行了,您一定要到場。”

“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爺爺要是醒了,隨時通知我。”

掛了電話,聞一寒手臂壓在方向盤上,麵容有些許的疲憊。

近些年爺爺的身體一直時好時壞,大概是天氣太沉悶,他竟生出些不好的念頭。

搖搖頭,甩掉莫須有的情緒,他一打方向盤,朝著老宅的方向駛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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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緋夏像條虛脫的鹹魚似的,手肘撐在桌上。

這一次,在器石的加持下,她幾乎將整個中國都翻了一遍,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找到好幾個和李琦琦相似的人,並把地址告訴了李興國。

這可苦了她,為了幫李興國找人,她的精神力消耗所剩無幾,未來一段時間都無法再凝聚出來。好在李興國不是個沒良心的,給她帶來食物和能通訊的手機。

李興國得到地址,就興衝衝地去找人了。她吃了點兒食物,這才勉強回血。

用手機登錄自己的社交軟件,給聞一寒發去了報平安的消息,那邊大概是有事,一直沒回她。她不想在這個陰嗖嗖的實驗室待下去,起身準備離開,外頭突然電閃雷鳴,轉瞬間傾盆大雨而至,劈裏啪啦地雨滴砸在房簷、玻璃窗上,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她不喜歡下雨天,暫時歇了立刻就走的想法。

疲倦地趴在桌上,她打了個哈欠,思緒一點點鬆散,沉入無邊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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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寒開回老宅時,外麵下起了大雨。

老爺子養生,因而平時起居的地方,單獨劈開在竹林附近的一處小樓裏。

此番,小樓前停滿了豪車。聞一寒停了車,撐傘走到廊下,看到還在海外開拓運輸項目的父親也回來了,他心裏一跳,幾乎是猜測到有可能發生的事。

隻是,也許還有些僥幸。

“您回來了。”他看向廊下的父親,點點頭。他的父親聞喬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對裏間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進去吧,陳醫生也在裏麵。”

聞一寒收了傘,不再停留,快速穿過廊下的一段路,推開了裏間的門。

大概是開了暖氣,裏麵比外頭熱乎多了。老爺子躺在病**,並未醒來。形容枯槁的臉上,眼眶凹陷,有一種將行就木之感。

“怎麽會這樣?”

“二少爺。”陳醫生迎上來,搖頭歎息道:“老爺子的肺部,是年輕時留下的病根。”

前幾天,陳醫生就發現端倪。老爺子的身體各項指標非常紊亂,他給老爺子養護了幾個療程,本以為痊愈了,卻沒想到天一冷,再度複發。

說到底,他也將近90多歲,即便平時再精神矍鑠一個人,也扛不住年華易逝。

聽完陳醫生的話,聞一寒矗立在原地,沉默半響才說:“爺爺還會醒來嗎?”

陳醫生歎息:“您放心,我會盡力的,但最終的情況,我也不能保證。”

聞一寒從裏間出來時,感覺雙腿像是灌了鉛,廊下冷風侵襲,鑽入他的衣領,讓他打了個哆嗦。

父親聞喬向他招招手,帶他上了二樓的書房,跟在後麵還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是律師。

書房裏,聞喬點了根煙,拿過律師手裏的文件夾,遞到聞一寒麵前。

“你爺爺對自己的身體早有預料,半個月前就讓趙律師擬定了遺產分割。”

聞一寒一愣,看向趙律師。後者推了推眼鏡,公式化道:“聞先生,您爺爺將名下所有資產都轉給了您,包含但不限於聞氏集團海內外的所有運輸產業……”

在律師的闡述中,聞一寒這才意識到,爺爺幾乎將聞家所有的財產都給了他。

包括哥哥聞一言目前把持的聞曜地產、聞曜傳媒。

“爸。”他輕輕出聲,“您知道我隻對設計感興趣,這些產業給了我也沒用。”

聞喬吸了口煙,吞雲吐霧間仔細打量著麵前的兒子:“小寒,你從小性格就像你媽,但卻少了你媽那份敢爭敢搶的血性。你爺爺之所以這麽做,自有他的打算。你就算無意於此,也不該推拒,這和你是否喜歡設計並不衝突。”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聞一寒眉心緊皺,“這對我哥不公平!這些年,他為集團嘔心瀝血,遠是我不能比的,你們……你們卻把他的心血給了我!”

“小寒,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我不可能厚此彼薄。”聞喬敲了敲煙灰,“但事已至此,你爺爺可能醒不過來了。你也不必對此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我相信小言會理解這個結果,他不是那種……”

“夠了!”聞一寒騰地站起來,“我不會同意這個結果。您自己看著辦!”

他知道自己這句話,未免幼稚置氣,這也是他頭次如此不成熟地麵對父親。

可他不能接受這樣不公平的安排。

“小寒,你早晚會明白的。”聞喬淡淡道。

聞一寒不想再聽下去,轉身離開。一開門,冷風就呼呼地灌來,窗外竹林窸窣。

“小寒。”

聞一言手裏夾著根煙,笑著從另一邊走來,他穿著貼合的西裝,斯文俊秀。

“哥。”

聞一寒吸了吸鼻子,喊了一聲。“還有煙嗎?”

聞一言掏出煙盒,抵出一根,神色意外:“很少見你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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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一寒接過煙,也不點燃,就咬在嘴裏,欲言又止:“哥……”

“怎麽了?”聞一言輕笑。

“爸為什麽總是強人所難。”

“是麽?”聞一言吐了口煙圈,朦朧的霧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小寒,爸最疼你。他從來不會強迫你,他給你的,都是他認為最好的東西。”

聞一寒是個聰明人,聽懂了他話裏的深意,隻是看著他輕鬆的模樣,總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也許,哥哥還不知道遺囑的分配。聞一寒歎息道:“即便如此,我還是不願意的。”

“那就隻有一個解決辦法了。”

聞一言眼眸深邃,突然道。

“什麽?”

聞一言突然笑道:“算了,說這些有的沒的幹什麽?緋夏是出事了嗎,剛才她聯係不上你,給我打了電話,說自己在城西那塊兒,給你報平安。”

聞一寒一驚,立刻掏出靜音的手機,果然上麵有幾個未接電話。他一邊回撥過去,一邊朝他招手:“哥,我先走了。”

“路上小心。”

聞一言笑著招手,目送他身影漸漸遠去。冬風呼嘯,如冷刃,他像一座雕塑矗立。

直到煙燃盡,刺到指尖,他才猛然回神。眸色幽深,徒手撚滅那一星半點的光。

身後的雜物間,門輕輕地從裏麵被打開,走出來的男人體格魁梧。

若是他脫掉外套,必然有人能看出他右邊臂膀有一處暗青色的老鷹紋身。

“跟上他吧。”

聞一言淡淡地吩咐一聲,轉身離開,那點兒煙灰也泯滅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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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暴雨如注。

緋夏在社交軟件上給聞一寒發了實時定位,表示隔日就回來,讓他放心。聞一寒卻當即表示要過來接她。

從市中心開到城郊,足足用了兩個小時。銀色轎車卻如離弦之箭,一刻不停。

距離目的地很近時,聞一寒熄了火,拿了把傘從車上走下來,步伐微頓。

雨絲空濛,遠處山林起伏,蕭索黑沉,像夜裏蟄伏的巨獸。

因著沒有開車的路,他隻能步行過去。

來之前他查了這裏資料,多年前是一座工廠,因為燃料泄露而倒閉破敗。

附近還有一個研究中心,按緋夏透露的消息,這研究中心多半也是報廢了。

今天事情有點兒多,還專挑他痛處打。他一整個晚上心情都很悶,直到行走到僻靜的山林小路中,雨聲嘩啦,想到等會能見到緋夏,心緒便漸漸寧靜。

走了幾分鍾,研究院的廢棄荒蕪映入眼簾。他看到竹門旁邊依靠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