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1日,解放軍四兵團中路部隊在十三軍政委劉有光和副軍長陳康率領下,隻帶輕武器和糧食,晝夜兼程向蒙自前進。南寧到蒙自約兩千裏,要翻越許多大山。擔任前衛的三十七師曾屢建戰功,素以行動神速著稱。他們開始時日行100裏、120裏,以後逐漸增到150裏、180裏,最後竟達220裏。每天休息時間由6小時、4小時減少到2小時,最後除去吃飯時間,就是走路。結果僅用了半個月就到達了蒙自。1月14日,十三軍三十七師進至距蒙自城80裏的鳴鷲,發現敵軍駐有1個警戒團。為不打草驚蛇,師長周學義命令各團隊疾進,利用夜晚包圍蒙自機場。然而飛機場卻靜得如一潭死水,居然沒有一絲動靜。原來,敵人估計解放軍最快也要一個月才能到達,根本沒料到遠在2000裏之外的解放軍會如此神速地趕到。更為巧合的是,當夜正值敵第八軍第二十六軍交接,駐防蒙自的第二十六軍接到命令準備第二天坐飛機回台灣,以保存日後***的實力,因而放鬆了警戒。國民黨陸軍副總司令湯堯,當晚還在蒙自劇院看京戲。趁敵人還在蒙頭大睡,一一○團突然發起攻擊。國民黨軍初時盲目地抵抗,繼而四散奔逃。停在機場上的飛機,有的倉皇起飛,有的起飛後一頭撞在了高山上,有的剛飛離地麵,就被解放軍炮火擊中,落地爆炸。正在看戲的湯堯,聽到外麵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方知大事不妙,在衛兵的護衛下,坐上吉普車駛向城南機場,打算坐飛機溜走。但見機場上空濃煙滾滾,便慌忙調轉車頭,向西逃竄。湯堯急令二十六軍向個舊、紅河方向撤退,令第八軍和兵團部向建水、元江方向退卻,妄圖從陸上逃往國外。
1月17日拂曉,三十七師進抵個舊。經過6個多小時的戰鬥,全殲26軍守敵3000餘人,切斷了敵人從金平南逃的道路。1月19日,國民黨第八軍二三七師被迫沿紅河西竄,企圖由阿幫渡河南逃,但渡口已被滇桂黔邊縱隊封鎖。在前有波濤滾滾的紅河阻隔,後有十三軍團追擊的情況下,慌不擇路,逃上高聳入雲的宜德山。國民黨軍隊將幾十馱銀元和大煙土沿路撒開,企圖引誘解放軍停止攻擊。解放軍踏著白花花的銀元,迅速追上逃竄之敵,夜幕降臨時,全殲宜德山之敵,俘敵副師長以下1300餘人,粉碎了紅河一線敵人南逃的幻想。
與此同時,解放軍四兵團右路部隊由滇桂黔邊縱隊副司令員朱家璧統一指揮,堵擊西逃之敵。1月中旬,東關嶺、大平掌地區,國民黨“****自衛義勇軍”李潤之率部4000餘人投降。1月20日,湯堯逃到石屏收拾殘部,企圖逃過元江。22日夜,左路縱隊逃到江邊準備渡河,軍長曹天戈卻發現鐵索橋被人炸斷了。原來是自己的部下孫進賢為阻止解放軍追擊炸掉的。曹天戈一邊大罵孫進賢“混賬!”,一邊令工兵趕快搶修鐵索橋。然而,為時已晚,解放軍中路部隊三十七師“夜老虎營”和“邊縱”西進部隊已控製了橋頭和製高點,“洛陽英雄連”在“邊縱”元江縣警衛大隊派來的木船支援下,也已渡過元江,封鎖了敵人的去路。湯堯組織敢死隊,反撲3次,均被解放軍的火力壓了下去。經過兩晝夜短兵相接的戰鬥後,湯堯的左路縱隊被解放軍分割包圍,幾天滴水未進,隻得殺馬充饑,有的士兵為搶奪馬肉打得頭破血流。最後敵第八軍軍部1000多人被解放軍壓縮在紅土坡下的一條深溝中,軍長曹天戈、參謀長楊也可束手就擒。曹天戈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地上,供出了湯堯的去向。解放軍十三軍立即跟蹤而來。一部迅速向二塘山挺進,全殲敵第八軍四十二師。最後解放軍戰士們在一個深草沒膝的山窪裏捉住了敵陸軍副總司令湯堯。“根本沒有想到你們來得這樣快。”湯堯懊喪地說,“按照行軍原則:步兵一天通常走六十裏,最快走八十裏;炮兵一天走四十裏,最快走六十裏。這回我們鼓了一把勁,步兵、炮兵都走了八十裏。可是……想不到你們違背了行軍原則,一天走了二百裏。”其實他不知道,在人的軍事學說裏,是沒有什麽一成不變的行軍原則的。
湯堯、曹天戈一心想要“就地正法”的八軍一七○師師長孫進賢率部逃過元江後,得意忘形地說:“從無量山中走出去。****就被我們甩掉了!”但他怎麽也想不到,解放軍三十七師一部、滇桂黔邊縱隊九支隊和民兵在師長周學義率領下,經過8晝夜追擊,將他的部隊3200餘人圍困在鸚鵡山上。插翅難飛的孫進賢,於2月8日上午,帶著他的3000餘名殘兵敗將無條件投降。
從與一七○師俘虜的談話中,周學義獲悉敵二十六軍一部和第八軍一七○師及教導師一部,約1000人,正向中緬邊界的南嶠縣逃跑。三十七師副師長吳效閔奉命率部向南嶠追擊。在2月16日農曆大年三十,三十七師和“邊縱”部隊兵臨南嶠,在龜山山頂俘虜了正準備吃年夜飯的1000多名敵人。2月19日解放軍三十七師和“邊縱”部隊把一麵五星紅旗插到了中緬邊境雲南重鎮——打洛。至此,國內戰史稱為“解放大陸的最後一戰”的滇南戰役勝利結束。在黨中央、“大迂回、大包圍、大殲滅”的作戰計劃中,陳賡將軍率領的第四兵團擔任了廣東作戰、廣西作戰、滇南作戰的重大任務。在追殲敵人的過程中,部隊總是晝夜不停地前進,很少睡覺,許多指戰員的腳上都起了一層一層的大泡,不少人腿也腫得發亮;並且,由於連續追殲敵人,行動迅速,指戰員都沒有領到棉衣,許多戰士的單衣都破爛了。在十二月的天氣裏,翻山越嶺地追殲敵人,寒冷異常。但是,指戰員們在偉大思想的指導下,在苦大仇深即將翻身做主人的精神鼓舞下,勝利的信念燃燒著一腔熱血,士氣如虹,不畏艱苦,毫不停息地追擊敵人。在追擊中,抓到俘虜隻留少數人看管,大部隊繼續前進;遇到大股的敵人,就以一部分部隊組織戰鬥,殲滅敵人,其餘的部隊繞到敵人前麵,斷敵退路。
國民黨軍隊雖有100萬,但是岌岌可危的國民黨政權大廈已經坍塌,士氣極為低落,軍無戰心,一心隻為亡命。在他們心中,早已植下一種深深的失敗情結,因而在人民解放軍強大的攻勢下一觸即潰,兵敗如山倒。
有人曾作過粗略的統計,從一九四九年十月初到一九五0年2月初,在四個月中,解放軍在由江西到廣東,到廣西,再到雲南的大迂回中,行程約八千裏,殲敵總數約十五萬人,俘虜敵人的將校級軍官即達一千人以上。僅滇南一役,曆時月餘,行程就近1500公裏,解放軍野戰軍、滇桂黔邊縱隊和盧漢起義部隊,以傷亡700餘人的代價,殲滅蔣介石嫡係第8兵團2.56萬餘人,生俘國民黨陸軍副總司令兼第8兵團司令湯堯等高級將領多人,完成了西南邊疆的追殲作戰任務,粉碎了蔣介石“重整西南河山”的迷夢。這是解放軍在解放戰爭後期所取得的重大勝利。
但在這次追殲戰中,有兩支國民黨殘軍卻如人間蒸發一般神秘地逃脫了。不久,它們又突然從天而降,就像神秘的匈奴帝隊,突然出現在東南亞的某國境內。“上帝之鞭”在悄悄地影響並改變著周邊國家的曆史……
【生死界線】
1950年初,蒙自一戰,國民黨第八兵團勢如山崩,元江追擊,兵團主力數萬人被殲於元江河穀東岸。剩下殘部四分五裂,紛紛南逃。在此後長達一個多月的超級馬拉鬆追擊中,沒有汽車、飛機,沒有公路鐵路,雙方全憑一雙腳板,跑得快就是勝者。國民黨軍隊大多數沒能跑贏解放軍,要麽成了散兵,要麽做了俘虜。少將團長李國輝率領的第八兵團第8軍第237師第709團則是少數免遭覆滅的隊伍之一。2月,李國輝率領該團2000多人向西南方向潰退。他們渡過紅河上遊的元江,逃往中緬邊境。他們的全部希望隻有一個,那就是趕在追兵封鎖國境前搶先越過界河,成為這場生死攸關的長途賽跑中的僥幸勝利者。
當時的形勢是:沿途都是窮山惡水,人煙稀少,無法就地隱蔽,而背後又有解放軍窮追不舍,能不能逃脫,完全決定於行軍的速度。可是李國輝的部隊中還有不少拖兒帶女的家屬,要求這些婦女兒童與解放軍的鐵腳板、飛毛腿比速度,是很不現實的。因此唯一可以脫逃的路線,就是越過中緬邊界,暫時進入緬北地區。當時緬甸獨立剛兩年,政府軍還沒有到達緬北,而中國人民解放軍則絕不會追出國界之外。因此緬北地區,就成了他們的絕對安全地區了。
1950年2月20日雲南解放這一天,李國輝率2000多名殘軍從雲南西盟佤山到達滇南的中緬邊境,隨行的還有第8軍軍部的偵察科長錢運周。據遺留在路邊的傷兵說,第8兵團第26軍第93師278團及93師他部無完整建製的散兵在副團長譚忠的率領下,已經越過國界往緬北的小猛捧進發了。譚忠的計劃是到緬北後,繞道泰國,到海南島(當時海南島還在國民黨的統治下,守將薛嶽)去與國民黨軍大部隊會合。李國輝決定走譚忠的老路,於是連夜行動,舉著火把越過界河。
李國輝是河南蘭考人,1910年生,行伍出身,中等個頭,在部隊威望甚高,能與士兵同甘共苦,作戰中身先士卒勇猛頑強。錢運周是雲南通海人,祖籍湖南,二十七八歲年紀,畢業於黃埔軍校成都分校。他自小就跟隨著父親闖**,對雲南及其周圍金三角的風土人情都很熟悉,經常奉命出境偵察。錢運周本來是第八軍軍部的少校情報科長,軍部在元江被打散後,錢運周偵察回來偶遇七0九團,就跟隨了李國輝殘部。李國輝與錢運周商量,進入緬甸前,須嚴明軍紀,於是與士兵們約法三章:蔣“總統”“準許自由行動三天”的許諾,有效期是在昆明,進入緬甸後,絕對不能搶奪財物,傷害老百姓,強奸婦女,違者格殺勿論。
指揮隊伍涉過界河後,李國輝回頭望了一眼對麵那片熟悉的熱土,眼角濕潤了。他蹲下身去,把中國的泥土取了一捧,用手絹仔細包好,揣進胸前的口袋裏。他知道這個時刻對他們這群中國人的重大意義:跨過國界,從此他們就是離鄉背井,到異國土地上流浪的人了;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再回到那片生養自己的土地!
當李國輝的部隊出現在中緬邊境時,兩個月前另一支國民黨殘軍也正向中越邊境開進。他們的目標是借道越南,再返回台灣。這支部隊正是在廣西被解放軍擊潰的白崇禧集團軍的第一兵團餘部。
1949年8月,決定解放戰爭勝利的三大戰役均已結束,白崇禧轄下華中戰區部隊第一、第三、第十、第十一、第十七五個兵團總計30萬人開始南撤。高級將領中分為兩派意見,黃傑和李品仙主張進入雲南、廣西,憑借西南天然地形繼續作戰;夏威、張淦、徐啟明等人則主張直接進入海南島。最終,後者的意見占了上風。盡管如此,逃往海南島的計劃最終還是落空,因為此刻的解放軍主力四野與二野士氣如虹,行軍迅速,無堅不摧,先頭部隊早已趕到國民黨軍隊前方,國民黨軍第三、第十、第十一兵團不但轉往海南島未果,絕大部分尚未到達欽州之前即遭解放軍合擊包圍,全軍覆沒。最後剩下黃傑統帥的第一兵團17000人在東、北、南三個方向的遭包圍情況下,孤軍西進。
第一兵團是蔣介石的嫡係部隊,在兵團司令黃傑率領下由昆侖關西撤。黃傑想依照原定計劃進入雲南,12月4日決定沿桂越邊境開進雲南,突聞百色已為解放軍攻取,12月9日又得知駐守雲南的盧漢倒戈,入滇之路又告中斷。此時,他連續接到白崇禧與陳誠的兩封電報。白崇禧指示:“為適應當前情況,各部隊應力求避戰,保存實力,各自選擇適當地區,以安全為第一。”讓他爭取轉進海南島。陳誠則指示:“貴部行動目標,未知白長官有無計劃與指示?弟意貴部如出北海防城,照目前匪情,恐於事實上難以達到。不如並力西進,先行入安南,保有根據地,然後相機行事,留越轉台,皆可自衛。未知兄意如何?”
接到這兩項指示,黃傑立刻召集屬下軍官舉行會議,為了保存華中部隊中這僅存的力量,會中一致決定“假道入越,轉運回台”。黃傑遂致電陳、白,並派員與法國駐印度支那高級專員比榮和駐越法軍總司令班加吉中將洽商假道事宜。12月12日,黃傑兵團參謀長何竹本少將與法國涼山邊防軍參謀長康士登上校在峙馬屯簽訂《假道協定》:
一、同意****假道由海防轉運台灣。
二、武器交法方封存,由國民政府交涉發還。
三、沿途警戒由法方派出,給養由法方補給。
四、卅八年(1949)十二月十三日開始行動,分五百人為一組,婦孺先行入境。
當時,法軍為了對付胡誌明領導的北越軍隊的遊擊戰正分兵四處掃**,陷入焦頭爛額的境地。法方經研究後同意黃傑部借道海防轉回台灣,在指定地點將武器交付封存,由法方護送至碼頭,所經路線由法軍負責一切安全,並提供糧食補給;中隊則由軍官帶隊,保證軍紀嚴明,不擾法越民商。
協議既成,黃傑遂下令各軍向中越邊境愛店集結,並要求各部造具人員編組名冊及各種械彈器材統計表,準備入境越南;並親自草擬電文,向蔣“總統”報告部隊已進抵桂越邊境,並與法方達成協議,將假道海防轉回台灣,請求速派船艦接運。
不料命令剛剛下達,解放軍第四兵團已經尾隨而至,全力截擊。第十四軍第六十三師當即被殲,第九十七軍副軍長郭文燦、參謀長伍國光被俘。時間緊迫,已無法協調各部行動。13日早上,黃傑隻好下令緊急入境越南,由第十四軍第十師擔任掩護,擋住解放軍快速縱隊的強攻,最後隨餘部由愛店進入越南。從上午9時起,黃傑第一兵團餘部按照先眷屬、平民,次傷病(法方派有卡車載運病弱人員),後官兵的順序,從愛店陸續過界。
愛店與峙馬屯為中越邊境南北對峙的兩個高地,相距約500米。愛店村位於桂南邊境,有一小市集,數十家商店。峙馬屯位於越北邊境,築有法軍碉堡數座。兩點之間,有一條隘穀,成為中越的天然國界線。
望著前麵飄揚的藍、白、紅三色法蘭西國旗,回首再望望白雲之下的故鄉,真不知何年何月再回中國,此時的黃傑真是百味雜陳。盡管在倉皇逃亡中隻是被法軍解除了武裝,保住了沒有投降的一點尊嚴,但內心畢竟是痛苦的。後來他寫道:“我於12月13日上午9時,率兵團指揮所第三組官兵步下愛店市街,隻要向前走五分鍾,便離開了大陸最後一寸土。我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感到分外親切,一種依依不舍之情,泛起在我的心頭。我是軍人,軍人的天職是寸土必爭,如今在艱苦的鬥爭場合中敗下陣來,有什麽理由把責任諉卸?因此我的心境,既慚愧,又悲憤,更有無盡的迷惘與痛苦。我糅雜這些複雜的感傷,一步步地向峙馬屯的關卡走去。”
2.逃??亡
【死亡之旅】
為了追趕譚忠,李國輝的部隊進入了“野人山”,開始了一次“死亡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