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綢白色窗簾灑向大床,灼熱把夏末喚醒。她睜開眼睛,發現早已醒來的卓肖然正靜靜睜地凝望著她,想想昨晚發生的事,她臉頰頓時緋紅,“怎麽不早些叫我?”

卓肖然搭在夏末腰間的手輕輕移動,在那裏劃著圈圈,“我在家都是睡到自然醒。現在還早,你可以再睡會。”

“還早?!”夏末羞窘不堪,這時候估計卓母早已起來,就這麽和卓肖然一起走出去,多難為情。

卓肖然把夏末拉到自己懷裏,放在她腰間的手滑到她背上,動作卻沒停,沿著她的脊椎骨上下移動,“我媽每天上午都做常規治療。我們中午才能見到她。”

“肖然,還是起來吧。”夏末掙開他的臂膀想要起床,“第一天來你家就……”

卓肖然沒容夏末說完就把她重新拉到懷裏,“在我們家沒有這些繁文縟節,隨意就好。夏末,累嗎?”

他的聲音沙啞而柔和,昨夜繾綣纏綿的記憶再一次在夏末腦海裏浮現,她感覺自己的臉和脖頸倏地發熱了。她不好意思與他對視,飛快地轉身過去,給他一個後背。

“不累嗎?”卓肖然攬住她有腰,想繼續自己的動作--把她再次拉進自己的懷抱。

隻是國內航線,兩個小時而已,怎麽可能會累。麵紅耳赤的夏末稍稍掙紮,掙離他的懷抱,“不累。”

卓肖然撫摸著夏末光潔的後背,“難道不是那麽美妙?”

他的聲音悶悶的,夏末雖一時之間沒搞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也明白他情緒的變化與剛才他的問話有關,想了想後她明白了,“沒有感覺到累,就是感覺身體跟以前有些不一樣。”

卓肖然並沒有因為夏末的話感到愉悅,相反,臉上現出一絲沉鬱。

感覺後背上的手不再移動,夏末轉過身,“肖然。”

卓肖然一動不動。

“肖然,你怎麽了?”

卓肖然仍然沒有動彈。甚至,他用剛才撫摸她後背那條手臂遮住自己的臉。

夏末抬手去拉他的胳膊,“不累並不代表不美妙。相反,我真的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我們之間居然可以這麽完美,這麽美妙。”

卓肖然慢慢抬起胳膊,用目光探詢夏末話的真假。

夏末認真地盯著卓肖然的眼睛,“我說的是真話。”

卓肖然嘴角兩側微微上揚,“真的?”

“真的!”

卓肖然從喉嚨裏發出一聲驚喜的低吼聲,“真好。我沒讓我的女人失望。完美,美妙。夏末,你知道嗎?這是我聽過的最好聽的讚美。”

夏末卻突然沉默下來,如剛才的卓肖然一樣,眼裏也滿是陰鬱。

卓肖然見夏末的視線從他臉上飄到他胸前,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與他對視,“別不高興。我們彼此都是享受其中的。夏末,你知道嗎?昨晚是我有生以來所度過的最美好的夜晚。”

“真的?”這次換夏末不確定。

“真的。”

“我們第一次時你不覺得美好嗎?”夏末的目光一點一點下移,雖然五年前那個男人就是他,她還是覺得難為情。

“那是不一樣的。”卓肖然捧起夏末的臉,“夏末,我們的相識對你來說很不愉快,可是,你知道嗎?在你離開後,在每一個想起你的晚上,我都恨自己,恨自己沒能留下你。”

“那時候你留不下我的。因為那時候你的存在對我來說隻是屈辱。”

“屈辱?!”卓肖然痛苦地閉一眼睛,“對不起,夏末。”

“可是,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每次我想捱不下去想放棄自己的時候,我都會想起你說的話,所以,從那之後我沒再去夜場打過工,也沒再喝過酒。”

卓肖然用手指摁在夏末唇上,“我們重新開始。夏末,過去的已經過去,我們隻要好好過將來的日子就好了。”

夏末眨眨眼睛。

卓肖然放開手。

“如果當時是另外一個女孩,你會不會買?”其實,這是兩人點明關係後夏末一直想問的問題。

卓肖然毫不猶豫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第一次見你的感覺。黑直發白長裙,像不沾俗世的精靈一樣站在燈紅酒綠中,顯得那麽突兀,那麽格格不入。夏末,你應該已經了解我,我不屑於用金錢買女人的身體,可就在我想拒絕的那一刻,我的心卻不願意,它告訴我,當時錯過了你,有可能就是錯過了我的一輩子。所以,我叫回了那個女人。”

夏末淚意上湧,她從來不後悔四年前的決定,但不代表她沒有屈辱感,四年來,心底裏那股子屈辱感時時刻刻鞭撻著她,提醒著她,她不是好女孩,不配得到任何一位男生的愛,甚至,在暗戀著自己德文老師時,她還偷偷痛哭過。還好,他愛上了她,她也愛上了他,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美好的有些不像事實,“肖然,謝謝你。”

卓肖然自然理解,夏末的感謝是因為他沒有因為此事而輕視她。可他感到十分心酸,“夏末,其實我一直後悔著。”

“後悔什麽?”

卓肖然神情懊悔,“後悔那夜不該侵犯你。”他覺得用“侵犯”兩字沒有錯。

夏末卻笑了,“我慶幸我們走到了一起。”

卓肖然盯著夏末的眼睛,微微點下頭,“我也慶幸我又遇到了你。夏末,這四年來我不停地問自己,如果當時沒有侵犯你,你會不會接受我的幫助,既而接受我的感情?!”

在這件事上,夏末願意坦誠,“在那之前,每去一個親戚家借錢,親戚都會當麵問我,以後我將拿什麽來還這些欠債。他們都是我爸我媽的至親,親戚尚且如此,何況是陌生人呢。那時候的我不相信任何人,所以,如果沒有那場交易,我不會接受你的幫助。”

深愛的女人居然經受過這麽多磨難,卓肖然的心緊緊揪成一團,“夏末,已經發生的我沒有能力改變,可還沒有發生的,我能控製。相信我,我們會幸福的。”

夏末鄭重地點頭,“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知道嗎?在麵試之前我就見過你?”雖然卓肖然的本意是想轉移話題,不過,眼裏還是閃過一絲得意,“給你三次機會,猜著了有獎勵。”

“什麽獎勵?”

卓肖然在夏末臉邊耳語,“我們一起再完美一次。”

夏末臉上一熱,“美得你。到底什麽時候見過我,說嘛。”

“還是你猜。”

“讓我想想。”夏末凝視著卓肖然的眼睛,卓肖然還給她一個曖昧的微笑,她壞笑著伸出手,一點一點輕柔地捏他的臉頰,“路上?”

卓肖然搖頭。

“你應該不會吃快餐,所以不應該是肯德基見過。你沒有孩子,也不應該是我做家教時見過。你去過我們學校?”

卓肖然的身體悄悄移向夏末,在她不知不覺間,他與她胸以下的部位已嚴密地貼在一起,“還有一次機會哦。”

夏末較傳統,自然不想在卓家,而且是白天與卓肖然親熱,她想知道他什麽時候見過她,但絕不想在第三次的時候猜中,因而,她信口亂說:“酒吧。”

卓肖然愉快地吹一聲口哨,“卓太太,恭喜你,猜對了。”

夏末立馬變臉,“不可能。我根本就沒去過酒……呃,不對,那天,在工人文化宮外停車場,車子裏的人是你。”

“當時我心裏很難過。”

夏末趕緊解釋,“那次去工人文化宮是有事。和同學們一起去的。”

“我知道。”

“你怎麽知道?”

“我就坐在你們隔壁包間。”卓肖然又開始得意。如果不是那次偶然之間相見,他與她很有可能不會有再見之機。

夏末疑惑地盯著卓肖然,“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我才去招聘現場的。”

卓肖然得意之下微挑一下眉,“不錯。那次是我第一次列席招聘現場。夏末,我慶幸那天去了蘭幽閣。”

夏末的臉色有些難看,“你不要告訴我,我之所以會被通知麵試完全是因為你。”

卓肖然摸了摸夏末緊蹙在一起的眉毛形成的紋路,若無其事用謊言安慰她,“不。沒有。收到麵試通知完全因為你很出色。我隻是偶然路過人力資源部,無意中見到了你的簡曆。”

“別安慰我了。麵試那天我問過別人,她們收到麵試通知的時間都比我早,當時我還納悶呢。”夏末心裏十分鬱悶,“以你的性格怎麽可能偶然路過人力資源部,你肯定是特意找了我的簡曆。”

“呃……你怎麽這麽不相信人啊。你不是參加麵試了嘛,王部長的反應你沒看見?!你的的確確很出色。”卓肖然趕緊安撫夏末,“好了,別想這事了。今天天不錯,我領你去花園看看,那裏有很多罕見的花,是當年我爸從國外移植過來的,十分漂亮。”

夏末伸出胳膊,緊緊摟住卓肖然的脖子,“可我想知道。”

“真想?!”

夏末嘴巴微撅,“雖然很打擊我的自尊心。不過,我聽著卻很幸福。”

卓肖然鬆口氣,笑了,“我不確定要應聘進長通的人是你,恰好那一批要聘請員工中有我的助理。我就隨口問了王部長一下,你也知道王部長那個人,她當即就邀請我去人力資源部親自挑選。我沒在發出麵試通知的人員中找到你的簡曆……”見夏末一臉挫敗,他越說越小聲,“就隨口問是不是所有的應聘簡曆都讓我看了。”

“隨口?!”夏末盯著卓肖然。

“特意。”卓肖然親親夏末的額頭,“我從篩下去的簡曆又選了幾份。”

“然後你列席了麵試現場?!”

“王部長邀請的。”

夏末咬牙切齒,“我可是風靡外語學院的高材生。無論是本專業,還是選修課,都是佼佼者。還有啊,學校新開設的小語種,我都有涉獵。她們居然在第一輪就把我篩掉了……”

“好了,親愛的,都怪我,別生氣了。”見夏末氣急敗壞,卓肖然手忙腳亂安撫。

“我一大早的好心情全被你破壞了。”

“都是我的錯。”卓肖然很是無奈,“不說吧,你想知道,說聽著會讓你幸福。說了吧,又破壞了你的好心情。”

鬱悶的夏末一動不動躺著。

“夏末。”卓肖然叫她。

“不想說話。”

“真的?!”

“真的!”

“那好。我們做一些不用說話的事。”卓肖然嘴角微抿,與此同時,一絲調皮的微笑在他眼裏漾開。在夏末還沒有意識到他這句話裏的真實含義時,他已吻向她的頸骨,他很喜歡吻這個部位,因為他發現,每次吻這個部位夏末都會止不住身體輕顫。

“唔。”夏末輕呼一聲。如卓肖然所期待的那樣,隻要他吻向她這個部位,她就無法抵擋他的親吻。這一次也不例外,他順著頸骨一路向上,剛到她的下巴處,她已迫不及待開始回吻他。

兩個人早已貼合的身體糾纏在一起,無論是卓肖然還是夏末,都忘記了時間和地點。直到房門突然被人敲響,夏末快速推開卓肖然,“肖然,有人。”

卓肖然表情痛苦,先用目光安撫夏末,然後揚聲說:“阿姨,我們不吃早餐了,到中午和媽一起吃午餐。”

門外,卓母有點懊悔自己過於心急,“肖然,是媽。沒事了,你們中午再下來吧。”

夏末臉上全是尷尬和不安。卓肖然一邊快速拿起床頭他的睡袍遞給她一邊柔聲安撫,“我媽不是老古董,別想太多。”

“都怪你,我說要早點起來的。”夏末披上睡袍衝向浴室。

z市機場。

肖克傑不停地摁董潔的電話號碼,摁完後刪除,再摁完再刪除,如此重複數十遍後,他在心裏恨恨咒罵自己,“渾蛋,聯絡她就是傷害她。就此打住吧。”

候機室裏的人並不多,緊握手機的肖克傑視線定格在腳前不遠處,離起飛還有兩個小時,來得太早了。前往汕頭考察領隊人是卓肖然,成員也是卓肖然所挑。父親根本不在考察隊伍裏,前往汕頭考察隻是父親前往汕頭的一個理由。蒙在鼓裏的母親還一心為父親辯解,母親太可憐了,父親太可恨了。他必須阻止父親去見卓安雅,他要捍衛母親的尊嚴。

不知不覺間,握手機的手越收越緊,父親是昨晚的航班,現在,他見著卓安雅了嗎?

剛走出安檢口的董潔,視線落在肖克傑指節泛白的手上,“克傑。”

肖克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快速抬頭,待看清真的是董潔時,臉上的驚喜絲毫不加掩飾,“你……你怎麽來了?”

董潔默站在原地不吭聲。

卓肖然跳起身衝到她跟前,“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我不知道你在這裏。”董潔垂下眼瞼。

卓肖然的笑容一點一點僵在臉上,“你飛哪裏?”

“你去汕頭?!”

董潔的不答反問讓肖克傑以為她不想他問她的事,曾經親密無間如家人般的朋友突然間生疏的像陌生人,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是去汕頭,來早了。”

“哦。”

兩個人默契的沉默下來。董潔身後,一個剛剛通過安檢的旅客行色匆匆往前趕,“借過,借過,趕時間。”

董潔沒聽見般杵在原地。眼看擦肩而過的那名旅客的行李箱要撞到她腿上,肖克傑飛快攬住她的腰閃到一側,堪堪避開那隻拉杆箱。

董潔如夢初醒,聲音很低,“謝謝。”

往日的她理性的像個男人,她以她的職業為傲,她認為她的反應優於普通人,可眼前失魂落魄的她就像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愧疚狠狠啃噬肖克傑的心,在心裏罵了自己無數聲的“混蛋”後,他衝動地抓住她的胳膊,“我一直認為不招惹你就是愛護你。我現在知道我錯了。董潔,如果你想……”

“我不想。”董潔飛快抬頭,她盯著他的眼睛,“有一點你說的很對,我無法一輩子守著一個不愛我的人生活。”

“我會努力……”

董潔眼角有些濕潤,“相愛不是靠一個人去努力就可以的。就如你我,我喜歡你,想通過努力來讓你愛上我,可是,這幾年來,我越努力你離我越遠。昨晚我想了一夜,現在我明白了,真正的愛情就是你什麽都不用做,它偏偏賴著不走。其實說白了,相愛就是有個人莫名其妙的愛著你,而你也恰好莫名其妙的愛著他。”

肖克傑如遭雷擊,“我越努力你離我越遠……”

董潔微微抬高下顎,逼自己一點一點忍住淚,“所以,我決定收回自己的心。”

“收回……”肖克傑腦子裏閃過夏末的身影,能收回嗎?還收得回嗎?可是,如果不收回,那顆不安分的心是不是要一輩子浸泡在罪惡裏。以後,以哪種麵目見克明?

董潔抖抖胳膊,輕易從肖克傑手裏掙脫,“有些愛即使你傾盡所有也無濟於事,不愛就是不愛,再多的努力和等待都隻是徒勞,剩下的隻是卑微。所以,瀟灑地轉身,給自己一個堅強的理由,尋找下一個出口,才是真正的解脫。”

肖克傑麵無表情盯著董潔的眼睛,“我不需要任何人說教。”

董潔笑容悲涼,“我也從不浪費自己的時間。”

“那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我一直以為,有些事情是不能放手。可是真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曾經以為不可以放手的東西,隻是我人生瞬間的一塊跳板。我隻有跳過去,以後的生活才有可能變得更精彩。”

“你已經跳下去了?!”

“不。我還在跳板上。”

肖克傑已完全明白董潔的意思,他從內心佩服這個女人,她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下得了狠心對自己狠的女人,“你想睜大眼睛跳下去。”

董潔笑容慘淡,“最辛苦的不是跳下來那一刻,而是跳下之前心裏的掙紮無助和患得患失。如果閉著眼睛我會猶豫,我會不舍,我甚至想掉頭而回,想繼續自己的等待。所以,我必須睜大眼睛跳,我要讓自己清楚,我的決定是對的。”

“好。我幫你。”肖克傑接過董潔小小的行李包,兩人一前一後走到候機區,“其實,你出現之前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

“我預料到了。”董潔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伯父昨晚九點五十的航班,到汕頭後住帝豪酒店。今天早上七點多前往大澳灣,不過,他似乎很猶豫,因為截至目前,他還在卓家附近徘徊,並沒有馬上去見卓安雅。”

肖克傑點頭,“我希望到達後直接前往大澳灣。”

董潔點點頭後撥出幾個電話,電話結束後看向肖克傑,“已經安排好了。沒問題。”

“多謝。”肖克傑仍是麵無表情。

董潔冷漠一笑。無話題可以交流的兩個人再次沉默下來。一個多小時的等待,登機,各自找座位,兩個人沒再說一句話。

很巧,坐在肖克傑身邊的女孩是坐在董潔身邊男孩的女友,一番協商後,肖克傑坐到董潔身邊。董潔望著窗外。肖克傑隨意翻看雜誌,兩個人像陌生人一樣坐著。

飛機升空,白雲就像鋪在雪山之巔的萬年積雪。董潔靜靜盯著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突然開口:“什麽時候愛上她的?”

肖克傑未抬目光,“應該是送克明去德國回去的路上。”

“什麽時候發覺的?”

“她和卓肖然從德國回來,我去接她的時候。”

“後悔嗎?”

董潔問得機械,肖克傑回答得更機械,“後悔。”

董潔收回目光,“你確實不該讓她跟卓肖然一起出國。”

肖克傑抬頭看向她,“我後悔的是,我給了她傷害克明的機會。”

“你對自己很狠。”

“彼此彼此。”肖克傑若無其事收回目光,把雜誌翻到下一麵,“還有想問的嗎?”

“你就沒想過把她爭取過來嗎?”

肖克傑手一抖,雜誌“呲”的一聲被扯破,他默了一瞬後合上雜誌,閉眼向後靠去,“我已經跳下去了。”

董潔震驚地盯著肖克傑,好半晌後才收回目光,頹然靠到座位上,“克傑,我突然不想跳了。”

肖克傑未睜眼,聲音極冷,“不。你必須得跳。你比我清楚,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一行清淚從董潔眼角流下。這個男人心狠的時候比任何人都狠。

夏末在卓家吃的第一頓飯是她與卓肖然一起做的,夏末發現,卓肖然沒有說謊,他確實是出的廳堂下的廚房的新好男人,他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把傭人們備好的菜做的色香味俱全,主要負責裝盤工作的夏末嘖嘖稱讚,“肖然,以後做飯這個重擔就交給你了。你真的好厲害。”

卓肖然瞥一眼餐廳裏等待的母親後朝夏末壞壞一笑,“我厲害的地方多了。以後你就會知道的。”

他聲音曖昧,夏末覺得被他目光掃過的皮膚燃燒起來,頓時,她羞的兩頰緋紅,啐他:“你再說我翻臉啊。”

卓肖然含笑壓低聲音,“夏末,我們下午出海怎麽樣?”

夏末馬上想起那件比基尼,那件光讓人想想都能覺得難為情的泳衣,她用眼角餘光悄悄打量一下餐廳的動靜,發現卓母仍如剛才般滿臉慈愛盯著她和卓肖然,她擠出絲笑後咬牙切齒瞪向卓肖然,“我們的行程是下午去莫氏集團做前期溝通。”

“行程是可以調整的。”卓肖然故意逗她,“夏末,沒有什麽比和你待在一起更重要。”

“卓肖然,你……”

怕夏末真的生氣,卓肖然見好就收,“好了。不逗你了。說真的,抽空我真的要帶你出海,這附近是居住區,海水沒有汙染,天氣晴朗的時候風景美得讓人驚歎,不看你會後悔的。當然,如果你想自己選泳衣,我陪你去選。不過,在這之前,你好好待在家裏陪媽,我長期不回來,她太寂寞了。”

夏末聽出了卓肖然的言外之意,“你是說我不用陪你去考察?!”

“汕頭我比你熟,至於行程安排是我們共同擬定的,我記著呢。”卓肖然邊說邊把最後一道菜倒出鍋,“前些年阿姨的女兒阿紫來陪陪她,現在,阿紫也工作了,忙得沒時間陪她。夏末,過些日子我們還回z市一陣子,趁現在替我多陪陪她。”

曾經去德國考察過的夏末也明白,所謂的考察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具體工作,有她沒她確實不影響大局,於是,點點頭說:“好。”

卓母性格安靜,多數時候都是滿眼慈愛盯著卓肖然和夏末微微笑。卓肖然還好,早已習慣。夏末卻很有些緊張,一頓飯吃完,滿腦子的汗。卓肖然發現後含笑提醒卓母,“媽,你這樣看著夏末,她會不好意思的。”

卓母慌忙道歉,“末末,總覺得看不夠才這樣看你,你別見怪,我以後注意。”

聽到卓母自然而然叫出“末末”,夏末鼻頭一酸,媽媽在世時也總這麽叫她,卓母說看不夠才那樣看,話雖然普通,卻包含了愛。

卓肖然覺察出夏末情緒上的微末變化,他有些擔心,“夏末。”

夏末朝他微微一笑後起身走到卓母跟前,蹲下身把卓母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裏,“伯母,以後我和肖然一樣,都是您的孩子。我多了一個媽,您多了一個女兒。媽看女兒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卓母眼角濕潤,把夏末拉進自己懷裏,“好孩子。”

卓肖然也走過來,把夏末和卓母一起擁在懷裏,三個人默默相擁一會兒,卓肖然掏出水晶手鏈,“媽,這是夏末為你挑的。”

卓母一愣後與對麵的阿姨對視一眼,阿姨把手裏的盒子遞過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連禮物都選的差不多。少爺,夏小姐,這可是夫人在你們回來之前就挑好的。”

卓母接過盒子,打開,夏末發現是一條別致的水晶項鏈,不同於她送給卓母的白水晶,卓母的送她的是一條金水晶,且淨度很高,根本看不到任何雜質。夏末雖然無法估量出它的價值,但從卓肖然的神色中可看出,這條金水晶項鏈不是凡物,她想拒絕,卓肖然卻一把握住她的手,“這是家傳的。不要拒絕。”

卓母笑盈盈看著夏末,“這是家傳給長媳的。肖然,傻愣著幹什麽,給末末戴上。”

卓肖然答應的爽快,動作更是幹淨利落,根本不容夏末開口就為她戴上。戴好後,下巴依在夏末肩頭,“媽,很相配吧?!”

卓母合不攏嘴,“相配,很相配。”

卓肖然高興的起身,“媽,我要去工作,讓夏末陪你。”卓母點頭,卓肖然轉而交代夏末,“好好陪媽,今天的事辦完我就回來。”

夏末點頭。

也許是因為兒子的歸來,卓母精神狀態很好,如果不是每天上午固定時間裏做心理治療,夏末根本看不出來她是精神病患者。卓母的心理治療是與醫師一對一的交流,因而,每逢卓母治療期間,夏末要麽去海邊散步,要麽在別墅裏轉悠,她發現,如卓肖然所說,別墅裏的植物很多她都沒見過,嬌豔卻不招搖,確實比較罕見。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她已在這裏生活了三天。這天,送走卓肖然後夏末陪著卓母去海邊散步。這是夏末提議的結果,夏末認為卓母不能老待在別墅裏,多出去走走利於她病情的恢複。前兩天阿姨不放心一直跟著,見夏末細心,今天便放心讓夏末自己陪著卓母去。

卓母領夏末去的地方正是她與卓肖然遊泳的地方,“末末,喜歡這裏嗎?”

夏末看一眼海麵,臉有些微紅,“喜歡。”

“這是莫家當年為肖然買的。”卓母並沒有發現夏末的異樣,她隻顧沉溺於對往事的回憶裏,“準備在肖然成年時蓋一幢房子,讓莫家的孩子呼吸到最清新的空氣,看到最美的景色,接受最好的教育。”

“莫家?”

卓母輕歎一聲,“看來肖然沒有告訴你他的身世。他姓莫,叫莫卓肖然。他父親莫君白是莫氏集團老爺子唯一的兒子。”

“莫氏集團?!”夏末驚呼一聲,雖然猜出卓肖然的繼父身家不凡,沒有想到竟是莫家人。長通的員工沒有一個不知道汕頭莫家,在助理崗位上工作的她更清楚這個家庭對長通的影響。

卓母滿眼歉意,“末末,不要怪肖然。他不是故意瞞你的,他隻是不想承認自己是莫家子孫。”

夏末突然間明白卓肖然執意不與肖長鴻一起前來汕頭考察的真正原因。肖意軒與客車安全可能會是一個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不想讓肖長鴻知道他與莫氏集團的關係。

“末末。你介意肖然的身世?!”夏末久久不語,卓母有些不安。

“不。我不介意。”

“那就好。末末,我之所以替肖然說出來,隻是想告訴你,肖然真的受了不少苦。”

“伯母,你想說什麽盡管說。”

“你既然接受了他,就要接受他的一切。無論是優點不是缺點,無論是完美的還是醜陋的。如果你做不到這一點,我希望你能早日離開他。因為你們愛得越深,離開時就會傷得越狠。”

“伯母,我確定我愛他,也會包容他的一切。”

聽後,卓母展顏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陽光下,海麵上的粼粼波光刺得夏末睜不開眼睛,她收回目光望向沙灘盡頭,“難怪肖然會說這裏是私人領域,不會有人過來……總裁?!”肖長鴻不是應該在z市嗎?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肖然已經帶你來過這裏了?!”卓母一想就明白了緣由,必定是兒子回家之前便帶了心愛的女人來到自己最喜歡的地方,如此按捺不住,看來情根深種。在心裏暗自懊惱自己不該嘴說這一句時忍不住去看夏末的神色,卻發現夏末神情緊張盯著前方,心中疑惑的她順著夏末的目光看過去,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個男人身上的刹那,她頭腦一懵,整個人搖搖欲墜。

夏末反應還算迅速,趕緊扶穩卓母,“伯母,你怎麽了?”

卓母推開夏末,大步朝肖長鴻走去。可剛走了幾步像意識到什麽似乎的突然轉身返回,似乎想即刻離開這裏。

心裏極度震驚的夏末清楚地看到卓母臉上來不及擦去的淚,她很不安,“伯母。”

卓母沒聽見般,居然改走為跑。

“安雅。”肖長鴻凝望著卓母的背影,憂傷的聲音裏滿是絕望,“我是長鴻,我是長鴻啊。”

卓母仍往別墅的方向跑。

“安雅。二十九年了,我一直在尋找你。你所有的親戚,我們所有的同學我都找遍;我跑遍全國,還曾來汕頭三次,都沒找到你。為什麽要改名,為什麽連身份證都要改,我查不到你的任何信息。”

卓母的步子慢下來。

肖長鴻一步一步走向卓母,他的目光由始至終都在她身上,“你讓我覺得你已不在這個世上,可我沒有放棄尋找。安雅,你知道嗎?在知道收購糧食機械集團的人叫安雅後我欣喜若狂,我寧願你恨我,寧願你報複我,我也不願意再也見不到你。”

卓母停下步子,卻不願意轉身。

肖長鴻聲音哽咽,“安雅。當年是我鬼迷心竅,你離開我就後悔了,我發了瘋一樣找你。可你為什麽要隱姓埋名?要不然我們……”

“我們絕無可能。”突然開口的卓母聲音十分尖銳,她轉過身,冷冷看著肖長鴻,“肖長鴻,我們今日隻當沒見過,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

“可我們明明認識。安雅,別自欺欺人了,你根本沒有忘記過我。”

卓母神情冷漠,“從二十九年前你與長通千金結婚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認識了。從那時起,你是我,我是我,各不相幹,互不相識。”

“安雅。”肖長鴻不願意放棄。

“如果是我剛才的行為讓你誤會。那麽我很抱歉,我該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應該想衝過去狠狠抽你一耳光。”

“你剛才隻是想過來抽我?”肖長鴻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卓母不願意與肖長鴻多說一句,她優雅的向夏末伸出手,“末末,走,咱們回家。”

被眼前這一幕驚得呆了的夏末機械地點點頭,上前扶住卓母的手臂,踩著軟綿綿的步子往回走。

肖長鴻這才想起陪伴卓母的人是夏末,心頭所有的疑慮在這一刻有了答案,“安雅,你把肖然養得很好,謝謝!”

夏末感覺卓母的身體抖了下,她心裏有股子不好的預感,難道說卓肖然的生父是肖長鴻,他之所以會在長通是為了報複肖家?想到這裏,她感覺一股冷意竄上脊背,不自禁間加重扶著卓母的手腕上的力道。

卓母輕拍夏末的手臂,“你先回去。我和那個人有些事要談。”

夏天遲疑,不說卓母是病人,就說眼前的情形,阿姨沒有跟著,她怎麽能放心離開,“不行,伯母。”

“末末,聽話。”卓母一根一根掰開夏末的手指,“有些事我們始終要說開的。”

已經走到兩人跟前的肖長鴻話音有點冷,“夏助理,現在是工作時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應該正陪著卓總在莫氏集團考察。”

在長通工作近一年的時間裏,肖長鴻給夏末的印象總是冷厲威嚴。況且,一個是高高在上的總裁,一個是小小的總經理助理,這讓她從內心裏怵肖長鴻。因而,這裏雖然不是長通,雖然她的直接上司卓肖然已經放了假給她,可她還是下意識地想去解釋,“總裁,我……”

卓母輕輕一哼,阻止夏末說下去,“想擺董事長的威風回長通擺,別在我們莫家地盤上耍威風。末末,先回家。”

“你們莫家?!”聽到“莫家”兩個字,肖長鴻不光是疑惑,他更多的是震驚。

夏末暗呼糟糕,“伯母,肖然很快就回來了。肖然與總裁之間的事還是他們溝通比較好。”

卓母這才意識到不妥,她朝夏末點下頭,“好。他們之間的事讓他們溝通。末末,你先回家,我稍後就回去。”

“伯母……”

“聽話。”

夏末隻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