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嘉求女上司春節放假期間不要再聯係他。他希望和公司裏的其他員工一樣,該放假時放假。

女上司聽後哈哈大笑,“你把這事當作工作?”

許文嘉極其氣悶,“公司其他員工都放假了,我對家人說加班,家裏人也不會相信。”

女上司走到酒櫃前,倒了滿滿一杯酒後轉身來到許文嘉身前,身子略向前探,“如果今天讓我滿意,我可以給你放假。”

許文嘉知道她遞來的是藥酒,也清楚她所說的滿意是什麽意思,為了能暫時擺脫她一些日子,他在心裏恨恨罵句“不要臉”後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痛恨眼前這個女人,也痛恨他自己,更痛恨那套讓他身心俱疲的房子。恨意直衝大腦,他扔掉酒杯,極其粗魯一把扯下她身上的浴袍。

女上司一臉陶醉,她伸出手撫向許文嘉的胸膛。

許文嘉粗魯地擋開她的手,一把把女上司抱起,狠狠扔在**……事後,他虛脫般軟倒在**,他不想說話,更沒有看身邊女人一眼的欲望。

女上司伸出手想去擦他額頭上的汗,剛一觸到他,許文嘉下意識躲開。女上司手僵在半空數秒,然後若無其事一笑,“你剛才的表現我還算滿意,你可以正常放假了。”

許文嘉迅速翻身,迅速穿好衣服,來來回回檢查數遍,覺得和平常一樣後頭也不回離開酒店。

許文嘉回到嶽母家時,任家一家三口正爭論要不要炸些東西,任父任母都覺得炸些才有年味,任盈盈反對,“現在誰還吃炸的東西,炸的東西不但油膩,熱量也高。爸,你別總附和媽媽,她說什麽你都覺得好。”

任母笑拍年盈盈的胳膊一下,“臭丫頭,你爸哪是附和我,是我提議的正是你爸心裏想的。你爸內心傳統,他一直認為隻有有蒸有煮有炸有拌才有年味。”

“媽,我一直以為是爸爸處處遷就你,原來是你一直為爸爸著想。”任盈盈抓起一把瓜子,邊嗑邊和父母說笑。這時候,許文嘉進了門,兩人目光相撞,任盈盈的笑容瞬間冷了,“爸,你有夠老土的。”

任父向許文嘉招招手,“文嘉,過來坐。你也發表發表意見,咱家過年要不要炸些牛肉丸子?”

近期嶽父嶽母對他很好,許文嘉覺得以後的生活或許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所以,他笑著走過去,坐在任盈盈身邊,“還是要炸一些,這樣有年味。”

任母笑著拍手,“三比一,下午就開始炸。文嘉,年前你媽能出院嗎?”

嶽母與母親關係已經緩和,許文嘉由衷高興,“應該能。”

任母笑容更燦爛,“那我們多炸一些。家裏一份,你給你媽送一份過去。”

任父拍手叫好。

任盈盈冷冷一哼,起身走向臥室。進去之後隨手摔上房門,聲音不大,但也不小。任父任母相視一眼,然後同時望向許文嘉。

許文嘉麵色尷尬。

知道原委的任母輕輕歎氣,什麽都不清楚的任父氣罵,“這丫頭,大過年的,跟誰發脾氣呢。”

任母扯扯任父的衣袖,“我懷盈盈時情緒也經常不穩定,孕婦都是這樣,你別大驚小怪。”

任父點點頭後望向許文嘉,“她被我慣壞了,你多理解她。”

許文嘉趕緊起身,“胎兒大了,盈盈會越來越辛苦。我也放假了,會多陪陪她。”

許文嘉推開門,見任盈盈坐在**上網,趕緊走過去想坐在她身邊。

任盈盈隨手拿起**的一本書,摔到他想坐的地方,“不許坐。”

許文嘉壓低聲音,“又怎麽了?”

“我怕你坐髒了我的床。”

心裏有鬼的許文嘉心裏一陣緊張,但仍強自撐著臉上的笑容,“我身上穿的這條褲子今天早上才換的。”

見他又要坐下來,任盈盈的聲音更加尖銳,“別坐我的床,你聾了嗎?”

許文嘉趕緊起來,他緊張地盯著任盈盈的臉,他敢肯定她有事,但他自認為那件事很隱秘,他和女上司常去的酒店離任盈盈的活動範圍很遠,她不會知道。雖然這麽想,但他的身體已經出軌這事的確很對不起妻子,所以他不介意她的態度,他安慰自己說,女人孕期脾氣不好是共性。他成功安慰過自己後,把外衣全部脫去,換上家居服小心翼翼坐在妻子身邊,沒話找話,“又看韓劇?!”

任盈盈如避蛇蠍,快速退到床角,“你起來。不要坐我的床。”

脫掉外衣,妻子仍然是這種態度。許文嘉內心再度陷入慌亂,但他仍然僥幸地認為他心底裏的隱秘她不會知道,他試圖安撫她的情緒,“你到底怎麽了?”

任盈盈冷冷瞪著他,“我嫌你髒。”

許文嘉如遭雷擊,恐懼沒頂而來,他內心十分慌亂十分害怕,“你不要胡說。盈盈,我聽你,我不坐**。我馬上去洗澡,我保證洗幹淨。”

許文嘉趕緊起身,隻是他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呼”的一聲,他趕緊轉身,恰好看見任盈盈把整套**用品拉下來,一股腦扔到了地上。

許文嘉意識到大事不妙,他快速回想今天與女上司約會的細節,他們去的地方是任盈盈活動範圍之外的地方,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岔子,“你今天陪爸媽去超市了?”

他想知道她都去了哪,但他沒有辦法直截了當開口,他這麽說,隻是想知道她出去過沒有。

任盈盈目光鄙夷,滿臉不屑,“我去移動營業廳辦事,回來時剛好經過國際飯店。”

許文嘉眼前一黑,他想穩住神,可無論如何都無法穩住,他聲音有些顫,雙腿有些軟,“你去營業廳幹什麽?”。

任盈盈的目光更加冷了,“你爸媽隻生你一個?!沒有什麽雙胞胎被人抱走一個這種戲碼吧?!”

許文嘉明白,如果他承認這個事,那麽她提出的離婚他無法不答應,他想保他的小家,他想見到他的孩子,他必須死不承認,“胡說八道什麽呢,我爸媽隻生我一個。你剛才什麽意思,你經過國際飯店怎麽了,見著熟人了?”

任盈盈拿起手機,調出手機裏的照片,“許文嘉,敢做就要敢擔當。”

許文嘉暗暗叫苦,她居然拍了照,這下子要怎麽過關?

“這人是你吧?那女人是你老板吧?”任盈盈舉到許文嘉眼前。

估計拍照時距離有點遠,照片裏的他們身影比較小,讓他大喜過望的是,照片並沒有拍到他的正麵,正拍他臀部的女上司也隻拍到了側麵,他的背影,女上司的側麵,拍的時候他們正往電梯裏走,照片有些模糊。許文嘉的腿頓時不軟了,聲音也不顫了,“我今天在公司加班,這男人和我身高差不多,這女人……”

許文嘉裝模作樣湊到照片前,“仔細”看一眼,“這女人和我老板有點像,盈盈,你讓我看這幹什麽?你什麽意思?”

見了棺材都不落淚,他居然厚顏無恥到這種程度,任盈盈再也忍不住,指著他的鼻子開罵,“你他媽的屬鴨子的,拍到實錘都不承認,許文嘉,你這麽能演,不當演員真浪費了。”

許文嘉指著手機屏幕上的人,“我真不認識這兩個人。”

任盈盈翻轉手機,“這不是你……”

任盈盈的話沒有說完,她是親眼所見,所以她篤定。但確如他所說,照片的角度確實沒有他的正臉,照片確實不是太清晰。隻是,她沒有想到許文嘉居然死不認賬,既然這樣,她不願意與他多費口舌,“滾,離開我家。什麽時候答應離婚,什麽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們民政局見。”

許文嘉沒有離開任家,因為他知道他一旦離開就沒辦法再回來,嶽母嶽父那邊他沒辦法解釋。她也不敢再與任盈盈同居一室,他明白,如果他堅持,她肯定會做出他想象不到的事情,她會讓事件發展到無可挽回。

晚上,許文嘉抱著被子去了小書房。對此,他對嶽母的解釋是,“我夜裏打鼾影響盈盈休息。”

這借口相當牽強,可林秀萍沒有多說什麽,她感激女婿的體貼。其實,自女兒有孕,她心裏就一直擔憂著,擔心新婚小夫妻忍受不住漫長孕期而恩愛,她擔心影響到胎兒,更擔心因此讓女兒受罪。自從發現女兒用過衛生棉後,她更擔心了,經常去檢查衛生間裏的衛生用品,讓她放心的是,衛生用品再也沒有少過。可這在她慢慢放下心來的時候,女兒居然流露出離婚的想法,她又開始擔心起來,擔心女兒懷著孩子去離婚,擔心女兒因此而困苦一生,為了不讓女兒離婚,她逼著自己不再討厭女婿,拉攏女婿,讓她稍感安慰的是,女婿感知到她的用意,努力對女兒好。可現在女婿被女兒趕出了臥室,她不知怎麽辦,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副總周波拿起員工年終獎明細表離開,席慕凡再次望著手機出神。

這個陌生號碼每天固定兩次撥打他的電話,可接通後對方從不說話。

是她嗎?那個傻丫頭。

他猶豫著,要不要回撥過去?隻是如果真的是她,這通電話之後他又能為她做些什麽?顯而易見,他什麽也做不了。

算了,不想了。他刪掉號碼,起身離開公司。

他今天推掉應酬早點回家是為了和吳子琪商量一件事。姐姐席家珍相中的那個小區確實不錯,年前價格優惠幅度出確實很大,他希望年前能買下來。買房是大事,他應該和吳子琪商量。

他並不知道的是,吳子琪手裏已經沒有錢可以使用。新鄭房產的價格固然不高,但家裏的銀子吳子琪拿去投資了。

所以,當吳子琪聽到席慕凡要買房給公婆時,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她就有點口不擇言,“老家的院子不挺新的嗎?買房幹什麽?農村空氣好,蔬菜也是天然的,現在城裏退休那些老年人還想在農村買房呢?!”

席慕凡本來想趁著這個機會和吳子琪好好聊聊,他和她近期緊張的關係已經影響到女兒,原生家庭是否幸福關乎著女兒性格的養成,他希望女兒有幸福健康的成長環境,沒想到吳子琪會是這種態度。她衝口而出的話激怒了他,“農村既然這麽好,你家裏人為什麽在縣城買房,你父母為什麽不在農村生活?!”

吳母在縣城買房時,席慕凡出資不少。所以,如果不是手裏沒錢,為公婆買房這事吳子琪無法開口阻攔。隻是家裏沒錢這事她不敢說不敢提,當時一門心思想幫弟弟掙套房子首付,擅自做主把家裏所有的錢砸出去,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當時的狂熱已經退去,現在她不敢細想這件事,這些天房地產稍有動**她就心驚肉跳,“慕凡,我沒有其他意思。”

席慕凡已經沒有和她好好聊聊的欲望,他覺得他想和她好好聊聊的想法有點可笑,“那套房子一百平方米,小高層,除去公攤八十多平方米,兩房兩廳。”

“他們兩個人住,買那麽大幹什麽?”話一出口,吳子琪就知道又說錯了,她隻想著麵積小就可以少付一些錢,她忘了這麽說勢必會讓席慕凡誤會。

果不其然,席慕凡的臉直接沉下來,他冷冷地望著吳子琪,“一間臥室我爸媽往,一間臥室我們住,以後過年我們都去新鄭過。”

吳子琪心裏十分忐忑,卻找不到阻攔的理由,“多少錢一平方?”

席慕凡怒火散了些,“一平方米五千八。”

吳子琪欲哭無淚,別說六十萬,現在她十萬她也拿不出來。第一次投資,雖然倉促也淨賺幾萬元,現在春節馬上來臨,倉促之間房子能賣上高價?

“節後再買,行嗎?”吳子琪底氣不足。

席慕凡再也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他冷冷站起身,“還是現在就給我,節後就是六千八一平方了。”

還有四天就是春節,吳子琪知道她必須選擇實話實說,“我手裏沒有那麽多。”

已走向書房的席慕凡轉身盯著她,問,“年終分紅的錢呢?”

吳子琪走進臥室把藏在櫃底的購房合同拿出來。

席慕凡有點不敢相信,她買了這麽一大套房子居然沒有和他商量一下。她當他是什麽?憤怒湧上心頭,“為什麽要買這麽大麵積的房子?買之前為什麽不和我商量?”

吳子琪沒有往常的囂張氣焰,她低聲解釋,“我不是也想做投資嗎?”

“投資?!”席慕凡笑了,“把你的投資理念告訴我。”

吳子琪說不出個所以然。

席慕凡又問,“把你的投資計劃說一遍。”

吳子琪張嘴結舌,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也沒有考慮過這麽長遠。她隻是單純想幫弟弟買套房子。

“你根本沒有做投資的本事,就敢拿全年分紅去投資。買房之前你看過開發商的幾證嗎?你了解過開發商以往樓盤的建設情況嗎?”席慕凡把購房合同重重扔在茶幾上,“有這種時間不如好好養育青諾,搞什麽投資,你懂什麽叫投資嗎?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就適合家庭主婦這項工作。”

這話有點不好聽,而且席慕凡從來沒有這麽咄咄逼人過。吳子琪心裏的愧疚頓時消失了,“除了沒跟你商量,我覺得其他方麵我沒做錯什麽。你能拿錢給父母買房,我為什麽不能自己做投資賺錢幫幫我弟。”

席慕凡這才明白問題的症結在哪。他不可置信盯著她,“你投資是為了你弟?”

“對。”吳子琪恨恨盯著他。

“走,離開這個家。”席慕凡暴發了,他不能忍受妻子這種態度。

就這樣,兩人發生了史無前例的激烈爭吵。吵完之後,吳子琪帶著女兒回了新鄭娘家。席慕凡抱頭坐在沙發上,他心裏極其難受,妻子私自把家裏全部的資產拿去投資,很出乎他的意料,他難受的不是投資這件事本身,而且妻子私自投資時的態度。她根本沒想著和他商量。

他這麽辛苦的工作為了什麽?不就是妻女和父母生活幸福嗎。他奮鬥這麽多年,家裏車子換了房子也換了,幫嶽母買房,幫內弟找工作,就是沒有為自己的父母做過一件事,他到底算什麽兒子。

況且,他幫了吳家那麽多,嶽母和內弟沒有領過他的情,就連妻子也沒有領過她的情。

他是個失敗的男人。極其失敗,失敗的一塌糊塗。

任盈盈拒絕再去醫院,拒絕與許文嘉交流,父母刻意創造的機會她通通視而不見。她心裏已經打定主意,她必須要與許文嘉離婚。

任母林秀萍見女兒態度堅決,她向全家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堅決不同意離婚,如果任盈盈執意要離,不是不可以,隻是離婚後她必須離開任家,她說她隻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從不認可到站到同一個戰壕,許文嘉對嶽母的態度感激到了極點,他當即對任父任母表示,他會寵愛任盈盈一輩子,也會像親生兒子一樣孝敬嶽父嶽母。

任盈盈不管不問,她隻要有機會就逼問許文嘉離婚的事。

看她把戶口本,結婚證等證件隨身攜帶,林秀萍氣病了,臥床不起。

任盈盈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

許文嘉雖然忐忑彷徨,但仍然硬撐,“盈盈,我媽的腿還沒好,你媽也病倒在床,即使真想離,也等她們好一些。不要再刺激她們,算我求你。”

許文嘉隻是想拖一些時日,想拖到她把孩子生下來,他希望即將到來的孩子會改變他和她的關係,希望她會念孩子,不再追著逼著他離婚。

任盈盈輕易窺破他的心事,她淡淡掃他一眼,“如果我把你的醜事告訴她們,我相信,刺激她們的不是我吧。”

許文嘉頓時一腦門子冷汗,嶽母嶽父之所以與他統一戰線,那是因為任盈盈正懷著孩子,如果他們知道他出軌,他們還會支持他們嗎?顯然,不能。照片是不清晰,但嶽父嶽母也不是傻子。他不能夠冒這個風險。

於是,他把姿態放得更低,“盈盈,別拿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往我頭上扣。如果你真想離,等孩子生下來後再說。”

這是緩兵之計,許文嘉認為,那時候任盈盈根本沒時間跟他鬧,她會把全部時間用到照顧孩子身上。

任盈盈瞥他一眼,“你不用抱任何幻想,這個孩子要不要生下來,我還在考慮中。”

許文嘉一聽就急了,“這個孩子也是我的,你沒有權力自己做決定。”

任盈盈冷冷一笑,正準備接口時,家居服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鳴響,她隻用這個號碼撥打過一個人的號碼。她猶豫不定,要不要接?接通之後發現是她,他會不會再次毫不留情掛斷。就這樣,猶豫不定間,電話不再鳴響。

盯著她的許文嘉留意到她表情的悄然變化,他很想問是誰的電話,但是,他不敢。

考慮要不要回撥的任盈盈收到一條短信:如果是席慕凡家人,請速回電話!

她心裏大驚,對方顯然用的是席慕凡的手機,但撥打電話的人卻不是他本人,他怎麽了?難道是出了什麽意外?沒她敢耽擱,馬上回撥過去,“請問你哪位?”

是一個陌生男聲,“我這裏是交警部門,機主出了車禍,現正在省人民醫院搶救,請你馬上前來醫院。”

任盈盈衝到臥室換了衣服,然後疾步跑向家門。

許文嘉大驚,“怎麽了?盈盈,出了什麽事?”

任盈盈沒工夫理他。

許文嘉卻不放心跟了出去。聽著身後的腳步聲,任盈盈停下步子,“你想初七就離婚嗎?如果想,那你就跟著我走。”

除夕至初六是法定假日,民政部門是休息的。任盈盈剛才沒有強烈反駁他提議的生過孩子再離婚,雖知道她並不是認可他的提議,可對於他來說總歸是好事。所以雖然擔憂她,他也不敢再跟著她,“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跑,也不要走得太快。”

任盈盈轉身,離家而去。

站在門口目送她一階一階走下樓,許文嘉放心了。他轉身回屋,準備跟嶽父嶽母說一聲他要去醫院一趟,在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裏,母親沒有出院,他想去陪陪父母,不想他們在醫院裏太淒涼。

任盈盈趕到醫院時,席慕凡已從急救室送到病房。任盈盈用家屬身份處理了車禍之後交警部門需要配合的工作,然後去了醫生辦公室。還好,席慕凡隻是腿部骨折,沒有內髒損傷,他之所以沒醒,是手術時麻醉藥的作用。

坐在床邊,任盈盈猶豫不定,要不要給吳子琪打電話?如果打,接通後她要怎麽解釋?席慕凡十分理性,他為什麽會醉駕,他們家發生了什麽事?

理智上,她覺得她應該打這個電話。可情感上,她不想聯係吳子琪,她想待在他身邊,久一些,再久一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理智占據上風。

他不是決意生活在沒有她的世界裏嗎,他不是珍惜他的家庭嗎,那麽,成全他,愛他就不要讓他為難。愛不是占用,愛是成全,不是嗎?她用這個理由成功說服自己。於是,拿起床頭櫃上他的手機,手指如飛撥打吳子琪的號,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讓任盈盈意外的是,吳子琪的手機是關機狀態。他醉駕她關機,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是因為她嗎?還是吳子琪的娘家那邊又出現了新的問題?

任盈盈默默想一陣,她告訴自己,如果席家的固定電話也無人接聽,那就是上天要給她一個機會,要給這段情感一個機會,既然上天都給她機會了,她不應該再錯過,對,就這樣做。

任盈盈滿心期待撥打席家的固定電話,一聲、兩聲、三聲……她在心裏不停祈禱,千萬不要有人接聽。

她很慶幸,如她所願,席家果真沒有人。就這樣,任盈盈心安理得把席慕凡的手機關掉,然後塞到床頭櫃抽屜的最裏麵。仿佛這樣,就能阻斷席慕凡與吳子琪的所有聯係。

然後,她靜靜注視著**的席慕凡。她發現,即使是麻醉中,他的眉仍是微微蹙著,由此可看他近期過得的確不太順心。

這麽好的一個男人,吳子琪居然這麽不珍惜,任盈盈替他不值,為了一個不珍惜他的女人,為了一個不再溫馨的家,他苦惱到醉駕。如果是放不下女兒,他大可以爭取女兒的撫養權。而她,一定會把他的孩子當作自己親生骨肉對待,她會做到愛屋及烏,她可以在任何人麵前拍胸脯保證她會做到。一個決定,結束三個人水深火熱的生活,難道不是明智的選擇嗎?

自然,仍然沒有蘇醒的席慕凡沒辦法回答她。

滴液的緣故,席慕凡的右臂一片冰涼。任盈盈起身去了護士站,她向護士要了一個滴液瓶去開水間灌熱水。

席慕凡醒來,先望望四周,然後目光落在打了石膏的右腿,已經被繃帶裹成了大粽子。他喝醉後是回到了車裏,但他好像沒有開車,為什麽會斷了腿?發生什麽事了?誰送他來的醫院?

席慕凡環顧四周,沒有熟識的麵孔,最後他的目光落在床邊的椅子上。

隔壁床,胳膊綁著繃帶的老爺子告訴他,“你老婆出去了。”

原來是吳子琪送他過來的。

席慕凡點點頭,向老子表示謝意。現在他並不想麵對吳子琪,也不想和她多說什麽,如果不是他斷了腿,也應該還在新鄭娘家,春節期間她不會回鄭州,他太了解她。

其實,經過兩天的冷靜,他已不再生氣,妻子私自購買房產這事固然沒有和他商量,她雖然也不懂投資,但如今的房地產投資多數都是掙錢的,況且妻子選的樓盤確實有很大升值空間。如果不是著急為父母買房,他那一天不會發那麽大的脾氣。

他已經放言不再管吳家的任何事,吳子琪作為吳家長女,想為母親分憂的心情,想用她的投資所得幫助她扶不起來的弟弟,也勉強算是為母親盡孝。隻是,她一定要這麽理直氣壯地指責他嗎?一定要把她弟弟不成材造成的後果算成他的錯誤嗎?

他一直憎惡的,就是她的這種態度。這幾年裏,她一直用他的愛來折磨他,用他對她的感情來支配他,她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有時候他忍不住懷疑,她愛他嗎?如果愛,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他。

愛他與不愛他的猜測折磨著他,讓他很痛苦,很掙紮。所以,她回娘家後,他不給她打電話,她怎麽離開家的,她就怎麽回來。想玩新婚初期那種出了事往娘家跑,然後他三請四請才回來的把戲,她現在想都不要想。

讓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除夕這天她依然沒有回家,她帶著他唯一的女兒玩失蹤。

初一早上,女兒打來祝福新年的電話,隻說了一半就被人奪下,電話掛斷的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

他和吳子琪隻是有了矛盾,並非婚姻走到了盡頭,她居然連女兒都控製著,不讓女兒與他聯係,這太過分了,也太可怕了。

一個人的春節,一個人的家。他不想一個做飯,也不想一個吃飯。他轉了無數條街,走了幾數條路,他不知道要去哪,也不知道能去哪。最後,他停在一家小酒館門前,小酒館門麵很小,經營的是中低檔酒,但他需要的就是這些,他隻想醉,隻想用酒醉的難受勁麻醉心裏的難受。

他知道自己醉了,也知道醉得很厲害,所以坐到車裏後他沒有發動車子,違法的事他不會做。他昏睡之後發生了什麽,他沒有任何印象。

“現在的年輕人真不負責任,老婆懷著孕還在外麵胡混,大過年的醉酒被撞,撞死了還好,萬一撞殘了,讓老婆孩子以後怎麽過?”老爺子目光極其不屑。

席慕凡呆了。陪護他的居然是任盈盈。那個他強逼著自己去忘記的女人,出乎他的意料,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麽麵對她。

因而,當聽到熟悉的腳步聲進門時,他趕緊閉上眼睛。

任盈盈並不知道他已醒來,她拿起床尾放著的圍巾纏裹在的滴液瓶外麵,纏好後拉起衣袖先在自己手臂上試溫度,覺得溫度適宜才放到席慕凡手臂上。

任盈盈的手撫過他的手臂,席慕凡不自覺向後微微一縮。

任盈盈抬頭,看向他的臉。她發現,他的眼睛雖然緊緊閉著,睫毛卻微微輕顫,他在裝睡。

任盈盈聲音輕柔,“慕凡。”

他不可能一直裝下去,該麵對就不應該一味回避,席慕凡睜開眼睛,“盈盈,趕快回家吧。今天除夕呢。”

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讓她走。任盈盈的心突然就不忐忑了,也不緊張了,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她希望能看到他的內心深處,“如果她現在過來照顧你,我馬上就走。如果你生活得很幸福,我會永遠離開你的視線。”

席慕凡心頭酸澀,眼底有點濕潤,他很想把眼前這個女人抱在懷裏,告訴他,其實他對她有感覺,可他沒有勇氣重新組建家庭,也沒有辦法給她任何保證,他是負責任的男人,不能做不負責任的事,他不想他們之間一發不可收拾,於是他強自壓下心頭那股子的衝動,用極其緩慢的語速說,“今天除夕,你應該在家裏陪伴你的家人。盈盈,聽話,回家去。”

任盈盈慘淡一笑,“你現在這種情況,我能離得開嗎?”

“我現在給你吳姐打電話。”

“她的電話根本打不通。”

“她在她媽那邊,我打她媽家的電話。”席慕凡去找手機,發現手機不在身邊,他看向她,“我借用一下你的電話。”

任盈盈淚毫無預警突然湧出,“在她麵前,你不避諱我們的關係?”

席慕凡淺淺一笑,“我們不曾有什麽關係。”

這一句像利劍,狠狠地刺進任盈盈心裏,痛徹心扉。

席慕凡認為他們不曾有過什麽關係,他說他不用刻意避諱吳子琪,原來她是這樣的存在,原來一切隻是假象,隻是她自己的幻想,她的深情在他眼裏應該隻是一個笑話,她在他眼裏就是一個傻子一個白癡,這個認知徹底摧毀了任盈盈。

她無法再在他麵前多站一刻,她疾風般轉身衝出病房,徑直往電梯間跑去。電梯正在上行,她毫不猶豫跑向樓梯間,她要盡快離開這裏,離這個男人遠一點。她覺得自己很蠢,戀愛時沒有看清彼此是否合適便輕易把自己交給了許文嘉,因為孩子的到來,倉促之間把結婚提上日程。許文嘉是她選的,合適與不合適已經成了事實,既然選擇了許文嘉,自己為什麽不能安分守己本分生活?為什麽對席慕凡那個已婚男人產生妄想,為什麽要用另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試圖改變命運呢?席慕凡明明告訴過她,他不能給她承諾,也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為什麽自己還要飛蛾撲火般放任自己的感情呢?

是的,他沒有說錯,他和她是不曾有過什麽關係,他隻不過向她發過幾句對吳子琪不滿的牢騷,不過對她說過幾句曖昧不明的話,而且說過之後他馬上就提醒她,他不會和她有任何發展。她現在的痛苦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席慕凡,也怪不得任何人。

她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埋怨席慕凡,認清這個事實後,任盈盈的眼淚更加洶湧。

眼睛模糊了雙眼,她又跑得太快,發現樓梯拐角處放置著一張椅子,椅子背上晾著兩件內衣時,她已經收不住步子。她撞上椅子,身體重量的慣性下,從椅子上翻過去摔到台階上。

雙膝雙臂著地,很疼;臉頰和肚子擦過一階又一階台階,很痛;整個人是以翻滾狀態滾下去的,頭部一下又一下撞擊著手扶欄杆底部的鐵柱,很痛。她不想席慕凡見到她的狼狽,所以她連聲音都不想讓他聽見,她咬唇堅持著,終於,她的身子在下個樓層停了下來。身上擦傷撞傷的部分火辣辣的痛,她掙紮著想站起身,但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起來。

她十分努力抬起頭,望向腹部。雖然決意離婚,但還沒有下定決心不要孩子,還好,剛才滾下來時她下意識地護著腹部,這一會兒好像並沒有不適。

她躺在原地,覺得身體稍有力氣時,她努力坐起來,想扶著牆起身。可就在她坐起來那瞬間,雙腿間突然有大量**流出,她雙手哆嗦著翻出手機,快速撥打120,她告訴120工作人員,她就在省人民醫院的樓梯間。

很快,急救醫生出現在了她的視線範圍內,而她眼前一黑,整個人陷進無邊黑暗。

身邊確實不能沒人照顧,而他真心不想主動給吳子琪打電話。席慕凡從抽屜最裏麵找出手機後通知了大姐席家珍。

席家大姐知道弟弟腿斷了之後就問了一句話,“吳子琪在哪?”

席慕凡不想讓大姐操心,更不想增添新的矛盾,他撒謊說吳母有病,吳子琪在新鄭照顧吳母。謊言很蹩腳,席家大姐卻沒有戳穿他,聽後她隻說了一句話,“你娶的媳婦可真不咋地。”

沒有如期為母親買房,席慕凡雖沒有對大姐說原因。可席家大姐卻猜出必是吳子琪從中阻撓,早對吳子琪心生不滿的她對弟媳更是一肚子怨氣。

席慕凡知道大姐的想法,他不想為吳子琪解釋,他唯一擔憂的是父母親,父母親一心為兒女們,如果知道他們因為買房生氣,他們絕不會讓他買,以後即使他買了,他們也不會去住,所以他特意交待席家珍,不要告訴父母他的腿斷的事。

簡短與姐姐聊幾句其他的事,便結束了通話。然後他翻看手機上的通話記錄,他發現撥出電話中,一個小時前撥打過吳子琪和他家裏的固定電話,任盈盈確實是個懂事的丫頭,她雖然想和他在一起,但仍然給吳子琪打了電話,因為她明白,這是最合適的。後來,她之所以改變主意,是因為她找不到吳子琪。他大年初一醉酒,又斷了腿,妻兒不見蹤影,她聯想到他的婚姻出現問題很正常。

剛才那番話,他是不是說得狠了些?席慕凡開始自責,她不想她拖著沉重的身子來照顧他,她現在應該被照顧才對。

對,這就是他的初衷,他不想她太辛苦。況且他和吳子琪的婚姻並未破裂,身份未變之前他不能給她許諾,也不能為她做什麽,這時候他如果不能控製局麵,以後帶給她的,必定是更加沉痛的打擊。

他沒有做錯,現在這樣是長痛不如短痛,對她或是對他,都是最好的。就這樣,席慕凡說服了他自己,他認為他沒有做到。為了徹底讓她死心,也為了處理他和吳子琪之間關係時不摻雜其他因素,他再次關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