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發難
陳公子要向上官家提親。
而此時看來,陳公子與上官家的關係著實算不上好,甚至有些針鋒相對。
秦先羽見到這一幕,便已是十分清楚。
正因他與上官小姐還有一紙婚約,所以便成了棋子。
上官家要用自己來作為借口,拒絕陳公子提親。
而陳公子花費百兩銀子,則讓自己在壽誕之上,落盡上官家的顏麵,甚至當場退親。
秦先羽略微恍然。
其他人也都是見多識廣,隱約也能猜測一二。
“見陳公子對著小道士懷有極深敵意,而此時上官老太爺又看向這個小道士,看來這個小道士乃是關鍵。”
“何止如此?若是一般人,即便再怎麽不喜,也斷然不會再壽誕之上如此失禮,陳公子對這小道士這般刁難,其實往深處想,對上官家也是未有多少尊重。”
“看來,這一場壽誕,並不平靜。”
場中依然寂靜,但並不妨礙許多人心中思索,猜測出幾分頭緒。
秦先羽舉起筷子,夾了一口青菜。
上官老太爺沉默片刻,緩緩說道:“緣兒已有婚約在身,此事……”
他頓住言語,沉默良久③∨,..。
秦先羽暗歎道:“果然是把事情推到了我的身上。”
陳公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一紙空文,也未必難解。”
一紙空文?
眾人對視一眼,俱是心驚。
婚約?
這小道士和那位在京城中得獲機緣的上官小姐有一紙婚約?
上官老太爺沉默片刻。
陳公子朝著秦先羽使了個眼色,心中暗道:“這小道士怎麽還未有照我那紙上語句來說話?難不成想要白收我一百兩銀子?就不怕本公子派人宰了他?”
這位陳公子出身富貴,但凡所遇之人,盡是卑躬屈膝,竭力討好。因此在他心中,地位低下之人,皆是十分卑賤,懦弱可期,更是見財眼開。
按說秦先羽得了上百銀兩,定是滿心開懷,又必然懼怕他這位輕易取出上百銀兩的大人物,因此,勢必要聽他差遣,任他驅馳的。
秦先羽也能猜出此人想法,暗自冷笑:“這人自幼養尊處優,身旁的人盡是謙恭諂媚之輩,隻怕把窮困人家都當成了卑賤之人。哪知窮人也有傲骨?”
若是以前,秦先羽都會將此事拋之腦後,何況如今得了奇遇,體內又有真氣孕生,任他有什麽手段,自身都已有了全然不懼的底氣。
上官老太爺緩緩說道:“秦家祖輩,與上官家素來交好,而老夫性命更是秦明錦救回來的,因此我那長子才把緣兒許配給秦明錦的二字。若是無端端解去婚約,上官家豈非言而無信?”
陳公子冷笑道:“昔日上官家僅是尋常富庶人家,如今則可相比世家之族,他如何配得上官小姐?如今的秦家,僅是孤身一人的江湖小郎中,還掛著一個出家人的道者身份,怎麽可以與昔日光景相提並論?”
許多人暗自點頭。
秦先羽深吸口氣,心中有些不善。
上官老太爺說道:“正因為上官家今時不同往日,因此才更不能主動解除婚約。否則傳了出去,便是恃強淩弱,棄了道義。”
這話落在許多人耳中,都頗是滿意,蘇大學士亦是點頭。
“原來上官老太爺是顧忌這個。”陳公子淡淡笑道:“既是如此,便讓這位秦家的小道士自己解除婚約,這難題不正是迎刃而解?”
說罷,他又轉向秦先羽,飽含深意地說道:“秦小道長,你如今也算富裕,不必再來攀附高枝,不必憑借上官家而衣食無憂,何不解了婚約?如此,也算皆大歡喜。”
話中深意,秦先羽自然聽得明白。
點出攀附高枝,想要借上官家如今的地位財富而衣食無憂,自然是說給眾人聽的。而說他如今也算富裕,則是在提醒他,那上百兩銀子的事情。
秦先羽沉默良久,忽然抬起頭來,滿麵疑色,問道:“此事,與你何幹?”
陳公子臉色一僵。
眾人一怔,隨後便有幾人暗自發笑,而其中一人,笑聲竟毫不遮掩。
乾四爺笑得暢快,隻是笑聲就如針尖,讓陳公子臉色火辣辣地疼痛。
陳公子自認什麽都算到了,但從未想到,一個沒有任何地位,沒有任何武藝的卑賤下人,竟然敢違逆他的意思。他咬著牙,頓住不語。
上官老太爺也是鬆了口氣,心想此事便算暫時停歇,接下來,隻要京城那邊有人前來,便可以力壓陳家,不必顧忌對方百年積累的底蘊。
“你真要把上官小姐嫁給這麽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這樣一個竊賊?”
陳公子寒聲道:“即便你上官家皆是願意,但京城那位收下上官小姐為徒的貴人,可不會同意罷?”
上官老太爺為之一滯。
場中也靜了下來。
秦先羽輕輕放下筷子,站起身來,平靜道:“陳公子所說,那裝神弄鬼的神棍竊賊,可是指我?”
陳公子冷聲道:“沒有半點神通法術,就敢作個道士,不是神棍是什麽東西?至於竊賊……”
他頓住不語,忽然握住桌上一個酒杯,狠狠摔落在地,喝道:“袁大人!”
桌上有一人起身,五十開外的模樣,身材瘦小,兩撇胡須,大有獐頭鼠目之態。
秦先羽認得這人,正是奉縣的縣令。
正是此人,收了十幾兩銀子的賄賂,將秦家藥堂生生從秦先羽名下奪走,判給了秦家幾位表親叔伯。但是上麵秉公辦理,駁回了此事,因此秦家藥堂仍然還在秦先羽名下。
隻是這位袁大人並不顧忌,強行派人奪了藥堂。
秦先羽暗道:“原來是這個家夥,真是冤家路窄啊。”
“諸位好。”
袁大人僅是一個縣令,在酒宴之上的眾人當中,可謂是地位十分低下,因此態度也放得極低,不見平日裏那副囂張氣焰。待行過禮後,他一指秦先羽,喝道:“秦先羽,你竊奪盧員外一麵玄虎鐵牌,又偷取上百銀兩,本大人已經派人前去取證,你還不快快認罪?”
這般罪名壓了下來,饒是秦先羽早有準備,也不禁怔了一怔。
陳公子送來上百銀兩,以及一麵鐵牌,原來是用來栽贓的。
“老太爺。”
管家來報,說道:“門外有一群奉縣的差人,說是奉命而來。”
不待上官老太爺回話,陳公子便已揮手道:“傳進來。”
他這舉動,已是主次顛倒,喧賓奪主。
見那管事領命而去,竟未有問詢家主的意思,身為家主的上官老太爺心底一沉。
不多時,就有一位佩刀的捕頭走了進來,抱拳行禮。
陳公子將扇子朝著桌上放下,說道:“在這小道士的道觀裏,你究竟查到了什麽,大可說來!這裏盡是大德聖朝有名的人物,自然會依法行事,縱然這小道士靠山再大,也逃不過去。”
靠山,自是指上官家。
那捕頭朝著上官老太爺看了一眼,深吸口氣,說道:“卑職奉命而去,搜得大量銀兩,共有二百多兩。”
陳公子問道:“玄虎鐵牌呢?”
捕頭咬牙道:“未有所獲。”
陳公子頓時一怔,臉色鐵青。
秦先羽早就估計鐵牌有些來曆,所以藏在身上,他們搜查道觀,自然一無所獲。秦先羽心中輕笑了聲,麵上平淡,幽幽說道:“什麽鐵牌?小道又不識得,更不曾見過那盧員外,你們無端端來汙蔑我,算是什麽事情?如今搜不到那什麽玄虎鐵牌,反而取了我的銀兩,亂了我那道觀,又該是如何?”
陳公子竟說不出話來。
倒是那袁大人,平日裏栽贓陷害的把戲幹了不少,根本無須細想,隨口就道:“你一個小道士,平日采藥連日子都過的艱難,哪來的二百餘兩銀子?照本大人看來,你必然是把玄虎鐵牌換成了銀兩,加上原本的上百兩,才有如今的二百餘兩。”
“袁大人說得正是。”陳公子大喜,喝道:“你這小道士,也忒不識貨,那玄虎鐵牌隻換得百兩銀子,簡直算個人才。”
袁大人喝道:“來人,把他拿下,上了枷鎖,壓回去。”
短短幾句,竟然就定下了罪,不容旁人反應過來。
當袁大人發話時,陳公子朝著蘇大學士哪裏看去。
秦先羽一個小人物,不會有人替他出頭,就是上官家,在之前那句暗指作小道士的靠山的言語,也有顧忌。唯一的變數,就是這位大學士。
蘇大學士來自於京城,地位極高,根本不會顧忌一個百年世家。
若是他覺得此事不公,要插手其中,必然是個難題。
但看這位大學士似乎饒有興趣地觀看,並無插手的意思。
陳公子暗鬆口氣,心道:“這次算是攪了酒宴,也讓這婚約幾近於無,接下來的逼婚,我還另有後手。”
“還不快把他拿下?”
袁大人喝道:“莫要擾了眾位大人的興致,快些押走!”
捕頭得令,持刀而上。
嘭!
秦先羽暗聚真氣,用力一踏,居然將身後木椅踏碎,隨後,他便取了一根木棍,握在手上,揮了出去。
便如揮劍一般,隨手而來,宛如天成。
啪一聲,那捕頭來不及反應,肩處塌陷下去。
酒宴頓時亂作一團。
陳公子身旁兩個護衛立時起身,朝著秦先羽撲來。
“住手!”
一聲厲喝,從堂外傳來。
咻的一聲,有破空之聲響起。
一柄長刀從大門外飛入,刺在地上,插入磚石之中,深達半尺。
秦先羽大喜。
那是陸慶的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