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圈圈許久才垂下眼。

她並不是一個善於言辭的人,在江盛咬死了不肯承認的情況下,她隻能束手無策地抿著唇。

可這並不代表,她真的相信江盛的話。

劉令含身上青青紫紫的傷痕總是不經意間出現在她腦海,刺激著她回憶起前世不堪的經曆。

尤其是,造就這一切的,或許就是江盛。

這一點,幾乎讓她不寒而栗。

她尤為無法接受,江盛跟前世推她入深淵的那些男人,是同一類人。

江盛不知道她的心思,看她板著臉,還以為她對上次劉令含守在學校門口差點捅傷她的事情心有餘悸,沉聲勸道:

“她已經因為故意傷人被關進去了,我會打聲招呼,讓她按照最嚴的判。劉家已經破產,二十年之內她都不會有機會出現在你麵前。”

一股寒意瞬間從淩圈圈脊背上爬起,淩圈圈猛地回過神,揚聲道:“不要!”

江盛一怔,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做錯了什麽。

淩圈圈眼神中微透著驚恐,像寒冬臘月井底深處最嚴寒的冰,凍得江盛的心直直涼下去。

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一寸寸緊繃,“怎麽了?”

江盛抿著唇,一米九的大個子,在她麵前低著頭像個小學生。

雖然不合時宜,淩圈圈在沉鬱之中,仍然不可避免生出一絲笑意。

“沒什麽,”

她自嘲地搖搖頭。

江盛已經做到他所能做到的極致了。

無論是盛華的股份,還是幫她教訓淩奶奶和淩舅媽,又或者是處置劉令含。

她知道那是他的本性,她也沒有任何立場來指責他的做法,那樣隻會讓人認為她不識好歹。

可她也無法坦然接受,如果這樣,那她和前世利用霍魏南來折磨自己的淩月,有什麽差別。

江盛心中忐忑,試探性地伸手去拉她。

淩圈圈指尖一蜷,飛快地定了定神,掙開他的大手,細細的聲音中帶著涼意:“我還有課,先走了。”

江盛的背上嗖地就冒出冷汗。

淩圈圈這副模樣,跟她在童卓麵前那副淡然又絕情的樣子,實在太像了!

一想到被那樣對待的是自己,無論怎麽挽留她都不會回頭,江盛心中瞬間充斥著恐慌。

“是我有什麽話說的不對嗎?”

說著他再次試圖上前一步,淩圈圈眼中防備一閃而逝。

江盛的心徹底冷了下來。

“好吧,”他聲音發虛,“你先去上課,我們以後再說。”

他不敢朝淩圈圈要一個答案,甚至不敢追問她態度冷淡的緣由,因為那個答案或許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等他離開,淩圈圈緊繃的肩膀才緩緩鬆懈下來。

見到淩圈圈回宿舍的江瑤嚇了一跳。

“你怎麽了?”

淩圈圈沒做聲,甚至抿出一個笑。

可江瑤卻看出她的不對勁。

她的麵色實在太白了,皮膚下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江瑤走近,摟著她的肩膀,“到底怎麽了?我哥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人欺負我,”

淩圈圈輕聲道:“隻是我自己太沒用了。”

前世她跪倒在男主們腳下,渴望他們施舍一點點溫情,最終卻是萬劫不複。

今生,江盛幫助她,讓她獲得審判者的身份,她卻依然這麽沒用地動搖,甚至退縮……

江瑤擔憂地看著她,忽然轉了話題,“過幾天校籃聯賽預選,原川會代表設計係出賽,我們一起去看嗎?”

淩圈圈愣了一瞬,緩緩點頭,“好啊!”

她怎麽能有這麽軟弱的想法。

今生早在在她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的生命已經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

她有了朋友,有了名望,有了別人無法摧毀的力量。

那些擔憂和畏懼,歸根究底,還是對自己無能的一種忌憚而已。

逃避是最無用的辦法。

很快到了校籃球賽這一天。

淩圈圈一大早就被江瑤拉去籃球場,原川遠遠地看見她們,興衝衝地打著招呼。

童卓坐在他對麵的隊伍,陰沉沉地盯著自己打了繃帶的手掌。

劉令含那一刀割傷了手掌中的肌肉和手筋,醫生讓他好好養護三個月。

這次籃球賽,童卓隻能遺憾地錯過。

正當他攤著手腳靠坐一旁,一旁的喬齊忽然推搡他一把,“那是不是淩圈圈?”

童卓一個激靈坐直身子,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

下一瞬,臉上下意識揚起大大的笑,“她來看我打球賽了!”

觀眾場上,淩圈圈跟著江瑤一齊朝著場內打招呼。

童卓更加激動,飛快地扯下自己的T恤,撈過隊友手中的球衣換上,“今天我打前鋒。”

喬齊愣了愣,“這怎麽行,你的手還不能用力。”

童卓充耳不聞,又綁緊鞋帶,一把揮開喬齊阻攔他的手臂,直接衝到場上,故意用左手拍著籃球熱身。

胳膊和胸肌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瞬間點燃了全場的荷爾蒙。

江瑤好奇地衝著淩圈圈說道:“他不是手受傷了嗎?看起來怎麽跟沒事人一樣。”

淩圈圈淡淡地瞥了一眼,“誰知道呢,說不定他運氣好。”

童卓一直用餘光偷瞄著她,見她目光掃來,心中越發激動,做了一個旋轉跳躍的花式動作,手上幾乎要把籃球拍出殘影。

一旁的隊友無聲地看著他的動作,“卓哥這是怎麽了,前幾天不是還無精打采的嗎?”

喬齊手指偷偷指了指看台。

其他人麵麵相覷,一人撇嘴,“卓哥是不是腦子裏長了血泡,之前那麽看不上她,現在跟中了蠱一樣。”

令一個人下意識反駁,“我看卓哥之前才是中了蠱,一門心思跟在淩月屁股後麵,我早就看她那副裝模作樣的勁不爽。

淩圈圈又漂亮,跳舞還那麽好看,卓哥喜歡他才正常。”

站在他們身後的淩月正巧把這番話聽的清清楚楚,頓時握緊了手掌,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淺淺的血痕。

她裝模作樣?

這幾個字,直愣愣地扇在她的臉上,扇得她鮮血淋漓。

“好了,都閉嘴!”

喬齊壓低聲音輕斥一句,走到淩月身邊,“學姐怎麽來了,是來給我們加油的嗎?”

淩月露出一個堪稱猙獰的笑,“是啊,我來給你們送水。”

她示意眾人拿她懷中抱著的飲料瓶,在剩下最後一瓶的時候,淩月緊緊抓著,走到童卓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