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去相親。對方三十多歲,長得很周正,一身正氣,難得有人和照片上沒差。知春是個顏控,也就坐下來沒有立刻找理由離開。

地點是介紹人提前安排好的,在一家咖啡館。男人先到,沒點東西,知春就給點了兩杯拿鐵。男人叫周同,介紹說自己在一家物業公司上班。

知春先打斷了他,問:“我的情況,介紹人都說了吧!你能接受?”

男的說:“我受過傷,生不了孩子,人總得有個孩子吧!有孩子就行。”

女孩子都有點軍人情懷,知春聽他受過傷,自動代入了執行任務光榮負傷的英雄情節,也好奇,就問他:“怎麽受的傷?是執行什麽任務?”

男人支支吾吾,目光躲閃了一下,倒也不會說謊話:“打架,年輕氣盛嘛!”

知春有點失望,還是不死心:“見義勇為?”

男人撓了撓頭,不好意思:“不是,就是一點瑣事,開車,追尾,吵起來。”

原來是這樣。

脾氣暴躁的男人,不行。

男人看知春表情有點失望,忙補充了一句:“你放心,我那方麵沒問題的。”

這話說的,沒羞沒臊的,知春不自然地看看四周,沒有回應。

咖啡上來了,男的沒動,等知春用小勺子攪了攪,端起喝了一口,那男人才照樣做了一遍。不會吧!他從來沒喝過咖啡?

氣氛忽然尷尬,知春這時已經有點想走了,男人這時忽然有來電,他也沒避,就接了起來,聽口氣是工作上的事,對方和他談調休之類的事。

掛了電話,男人受到那個電話的點撥,找到了話題,問知春工作忙嗎?

“還行,忙的時候特別忙,晨昏顛倒的。”

“那會經常加班啊!以後結婚了不能按時回家接孩子做飯啊?”

知春一愣,沒有回答,反問他:“你呢?工作忙嗎?”

男人開始打開話匣子,來了興致,給知春講自己的工作環境多麽優雅,是本市一個高檔的別墅區,業主們非富即貴,素質就是不一樣,對物業人員也很謙和有禮,有一個業主,是本市知名的企業家,跟他稱兄道弟。

等等,在物業工作,他又是部隊退役,不會是,保安吧?

知春又忍不住打斷了他,問:“你具體是在物業做什麽?”

男人不自然地笑了笑:“安保工作。嗬嗬!保家衛國,保小家也是為了國泰民安嘛!”

這話說得在理,知春也毫無瞧不起保安的意思,隻是覺得退役軍人站的筆直做一個保安,有點大材小用了。可是情懷沒用,她要找老公,就不能不考慮實際的問題:“在xx這種別墅區做物業工作,薪資是不是高出行業水平?”

“公司管食宿,三千多,還行吧!咱們這邊薪資水平都是這樣,工資低,物價高,房價高。”他回答問題的同時,順帶吐槽了變態的房價。

“那你買房了嗎?”

“沒有。你不是有房子嗎?”

窮,還理直氣壯,不行。知春心裏又畫了一個叉。

男人看到知春臉上的不悅,感覺到他的自尊受到輕視,覺得這次相親大概率要黃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反問:“我就想找個有房子的女人,不行嗎?就像你們女人想找個有房子的男人一樣。”

知春在大姐的女權文章裏學到不少道理,此刻在這個人麵前竟無力反駁,她隻是無奈地笑笑:“對,你說得對。”

一個女人不屑與男人爭辯,原來也會惹怒男人。窮男人別的沒有,就是自尊心特強。知春還沒說什麽,這男人先發起攻擊:“你都找人接盤了,還挑剔什麽?要男人有房子,收入高,這樣的男人要你嗎?……”

他語速極快,嘴皮上下翻動,甚至有唾沫星子飛濺到了咖啡裏,知春真怕他再激動起來要打人,克製地說:“那我先走了。”

她起身去收銀台,那男人也跟過來,恬不知恥地說:“其實我對你印象挺好的,你也別太挑剔了。”

收銀員算好錢,說了一個數,看了看知春,也看了看男人,那男人馬上跳腳:“看什麽看?誰規定相親約會必須男人買單。”

知春迅速付了錢,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喻老師在電話裏和她吵。

“他收入低。”

“你現在怎麽這麽現實?兩個人過日子,錢掙多少是個夠?你收入高不就行了。”

“他是個保安啊!”

“人家是保安隊長。”

“沒文化沒學曆。”

“你不是也沒大學畢業?”

“我大學沒畢業還不是因為你。”

“我怎麽了?我沒供你上嗎?還不是你作的。”

“要不是因為你讓我上不喜歡的專業,我會退學嗎?”

……

兩個人就來回話掰扯著,又扯到喻老師偷改誌願這回事上,說到最後知春覺得無力,索性沉默了。喻老師見她不說話了,又開始好言相勸。

“介紹人說那人看上你了,說你們可能有點誤會,想見麵再聊聊。”

“笑話,一點誤會也沒有。”

“你別太強勢了。哪有十全十美的對象,差不多行了,人家其他條件差點,可是能接受你的孩子。”

“那人就暴力傾向,他不是在部隊受的傷,是跟人打架受的傷。”

“……”

“他還有吃軟飯傾向,說他就想找個有房子的女人。”

”……”沉默了幾秒,喻老師歎了口氣,說:“那就算了,我再給你介紹別的,這事得抓緊了。”

沒等喻老師再張羅相親,知春趕緊逃開了,她出差去了深圳。她的新產品終於得以保留,在展覽會上做新品發布。喻老師總不能追到深圳去。

人一閑下來,才有興致發展自己的愛好。明珠一閑下來,把自己烘焙的愛好又重拾起來。烘焙的過程很治愈,考驗耐心,她先從最拿手的蛋黃酥,紅豆酥做起,做好了自己和媽媽也吃不完,就給婆婆帶,給鄰居送,給大倪,給同事送。去醫院孕檢的時候,給李醫生也帶了一些。

是孕十三周,她剛剛查了甲功,抽了兩大管子血。

她把化驗單拿給李醫生看,李醫生看了一眼,然後寫電腦上打字,中途看了她一眼,停下來,從抽屜裏拿出一塊巧克力給她:“抽血,早上沒吃東西吧!先吃塊巧克力。”

明珠接過巧克力,這才鬥膽把蛋黃酥從包裏拿出來推向李醫生:“其實我帶了吃的,等會兒出去吃。這個是給你的,我做的蛋黃酥,你們忙的時候,可以墊墊。”

明珠現在從網上選了很精美的包裝盒,蛋黃酥裝在盒子裏,比蛋糕店的產品更顯精致。

李醫生有點懷疑:“你做的?”

“當然我做的啊!不信?下次我做的時候拍視頻給你看。”

“這個是給我的?”

“對啊!”

“為什麽給我?”李醫生饒有興趣地打量她。

這個問題把她問住了。為什麽?難道說做得太多了吃不完剩下的?身邊人都送遍了,送給你隻是順手人情?

她想了想,說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美食的意義就是分享啊!你是我的醫生,就,給你嚐嚐啊!”

“你對所有的醫生都這麽好嗎?”李醫生忽然有些輕佻地問。

話趕話,叫明珠沒法回答,她拿起還沒吃的巧克力:“你對所有的患者都這麽好嗎?”

李醫生被懟回來,撇撇嘴:“我隻對愚蠢的患者這麽好。”

言語間,忽然有了曖昧的意味,明珠心一驚,後知後覺地羞恥起來,建奇不過才離開三個月,她還懷著他的孩子,她怎麽可以和別的男人曖昧玩笑起來?一想到這裏,她覺得這蛋黃酥也有罪了,不該送了,伸手去拿回:“不要就算了。”

李醫生又伸手去攔:“要啊!誰說不要了,我最愛吃這個了。”

兩隻手不小心觸了一下,明珠趕緊放下盒子。

養母在外麵等得急了,正好推門進來,看到明珠和李醫生搶那盒蛋黃酥。養母掃了一眼,沒說什麽,問醫生:“我女兒身體沒什麽問題吧?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李醫生把蛋黃酥放回抽屜,手又放回電腦鍵盤,臉上又恢複了嚴肅謹慎的表情,說:“胎兒一切正常,孕婦要多注意休息,營養要均衡。”

回去的路上,養母閑閑聊天:“那個醫生看上去挺帥的?”

明珠知道媽這是套她話呢,回她:“戴著口罩,你怎麽看出來帥的?你有透視眼啊?”

養母心情舒暢,笑笑:“對,我有透視眼。”

明珠不說話。

隔幾秒,養母又問:“那醫生結婚了沒?”

“我怎麽知道?”

“下次去問問唄!”

“我問這個幹什麽?”明珠感到養母那種帶著八卦和關切的推心置腹,她堅信自己沒有邪念,媽有這種聯想,也是對死者的一種褻瀆,於是抬高分貝:“媽你要是這樣,下次孕檢不要你來了。”

女兒現在在嶽娥這裏就是女皇,要供著,哄著,她說話也順著她,陪著笑:“好好好,不說不說。我的意思是說,以後要是有合適的男人,也可以考慮考慮,為自己打算,別那麽死心眼。”

“媽你說什麽呢!”

明珠生氣了,疾走幾步,走路帶風,養母在後麵都追不上。

晚上明珠把建奇的照片從床底的整理箱裏翻出來。自從建奇去世後,她就把那些照片都收了起來,看一次哭一次,醫生說孕婦哭泣對胎兒不好,她就不看,不哭了。

這是一個大相冊,裏麵全是她和建奇的照片,有建奇給她拍的,有建奇單人的,有他們的合影。他們去過的地方還真不少,本地的華山,兵馬俑,還去過一個牧場,她騎在一匹馬上,很害怕,建奇就一直牽著那匹馬,他說,你看我像不像擄走了公主的騎士?明珠的心就那麽**漾起來,從小她會被媽罵丫頭片子,養母和人吵架時,她又會被捎帶罵“野種”,上學時喜歡她的男生也那樣粗鄙,將她堵在樓梯口,寫錯字滿篇的蹩腳情書,在班裏散播謠言,長這麽大,隻有建奇這樣如珠似寶地愛她,將她捧在手心裏,視她為公主,那天,牽著馬兒的他走累了,明珠引誘他,讓他也騎上來,牧場裏有規定,不允許兩個人同騎一匹馬,他騎上來,讓馬兒跑起來,怕被管理人員看到,就越過防線,騎到了附近的一個樹林裏,風是暮春的風,暖甜暖甜的,像是灌進了心裏,天高雲白,他把馬兒栓在一棵樹上,在那棵樹後和她接吻,暖甜暖甜的。

還有一張照片,是她給建奇拍的,在華山頂,太陽剛跳出雲海,逆光,他沐在光裏,融在霧中,像是被鑲了一層毛絨絨的金邊,宛如從天而降的王子,謫仙人,她拍下了那張照片。他們的過去多麽美好,單純又快樂,平淡又深刻,她無法忘懷。

明珠把這張照片拿出來,夾在一個桌擺相框裏,然後放在床頭櫃上。

第二天養母進她臥室,給她端了一杯牛奶,看到那張照片,嚇了一跳,差點撒了牛奶。

“你把照片擺這裏幹啥,真瘮人。”

“怎麽會呢?那是建奇,這裏本來就是我和建奇的家。”

養母要把那張照片收起來,明珠又擺出來。養母拗不過,隻好自己出門買菜去了,眼不見心不煩。回來時看到明珠捧著那照片發呆,養母有點擔心,這孩子魔怔了,就勸她多出去走走。正好大倪約明珠出去吃飯,明珠就去了。她一出門,養母馬上把那張照片到扣起來。

大倪跟明珠約的那家館子,專做酸菜魚,湯白魚嫩,酸辣爽口,許多人莫名而來。大倪沒有開車來,魚上來了,她主動點了酒,一個人自斟自飲,明珠就專注吃魚,聽她嘮叨。很快微醺,大倪忽然說:“我媽來找我了。”

就是那個把她從小丟給爺爺奶奶帶的媽嗎?

“她後來嫁得很好,那個男的有本事,據說做裝修生意,很有錢,他們生了一個兒子,那孩子比我小六歲,從小上的就是國際學校,家裏有兩個保姆,他現在在美國留學,可是我他媽的高中都沒讀完。”

“你怨恨她嗎?”

“廢話,能不恨嗎?把我丟給兩個老人,我小時候調皮,我奶奶年紀大,帶不動,就天天罵我,什麽話難聽罵什麽,我爺爺天天在公園下棋,不到天黑不回來,我每次被奶奶罵了,就一個人躲被子裏悄悄哭,一邊哭一邊恨我媽,可是恨她的時候,又特別想她,想要她突然出現,說接我走,我發誓隻要她來,我馬上原諒她,馬上收拾好東西跟她走。珠你知道嗎?我那時真的悄悄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裏麵裝著我的衣服,水杯,餅幹,我等著她來,我隨時可以拎包走。可是她後來始終沒有來。”

“她肯定說她也不容易,她有苦衷。”明珠幽幽地說。

“對啊!她有什麽苦衷,不就是怕我影響她的新生活嘛!”大倪自顧說著,忽然意識到什麽:“咦!你怎麽知道?珠珠,你,該不會是……?”

“對,我也見到那個人了,就是那家人,我那個,媽,她也是這麽說的。”

大倪坐直了,忘了自己要說的事,開始追問明珠:“你來找你了?是個什麽樣的人?是不是哭得稀裏嘩啦的,拉著你手哭?還是抱著你哭,說對不起你,她有苦衷?還想聽你叫她聲媽媽,還想補償你?”

難道大倪的媽媽是這樣?失散多年的母女見麵是這樣?這樣才正常?那那個人為什麽不是這樣?不這樣的不正常吧?明珠自己在心裏暗暗對比,瞎琢磨。她說:“沒有,我們都沒哭,她也沒讓我叫媽媽。”

“她沒說要好好補償你?”

“她隻是來看看我,哦對了,她給我帶了一瓶鹹菜,還挺好吃的。”

大倪愣了一下,確認明珠的母女相見很無趣,沒什麽料可挖,也就不追問了,繼續說自己的事:“我媽現在在廣東,後來還生了個弟弟,弟弟現在在國外留學,不太回來,她那個老公去年也生了場病,人不在了。她現在孤單了,想起我了,哼!”

“她想讓你過去?跟她一起生活?”

大倪點點頭。

“你怎麽想的?”

大倪喝了一口飲料,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有點想去,我打算原諒她。”

原諒,是多麽美好的一個詞,放下,釋然,冰釋前嫌,握手言和,被原諒的人得到寬恕和解脫,原諒的主體,曾被傷害的卑微的這個人,此刻顯得崇高又偉大。

明珠想,自己原諒喻老師嗎?原諒那個叫許文忠的人嗎?她好像從來沒怨恨過,日子不好不壞,也就怨恨不起來,沒有怨恨,又談何原諒呢!

大倪又說:“主要,她現在挺有錢的,她老公留下很多遺產。她說要補償我,我想去花她的錢,狠狠地花她的錢,我不想再這麽辛苦了。”

多麽不真實啊!像狗血劇裏才有的情節。明珠想起一個笑話——兒子對爸爸說,我有個願望,希望有天我疲憊回家,你突然打電話告訴我,其實我們家有一億資產,之前裝窮都是鍛煉我,爸爸說,我也一直在等你爺爺打這樣的電話。

現在,命運給大倪打了這樣的電話,她真的感到開心嗎?大倪說“狠狠花她的錢”時咬牙切齒,明珠從她的臉上,並沒有看出開心。

這是轉折命運的大事了吧!明珠也沒什麽好建議以供參考,她說:“這件事你要自己拿主意。”

大倪從來都是我行我素,自己拿主意,她嘻嘻哈哈地轉移了話題,並調侃道:“等姐妹兒即成了千萬資產,包養你哦!”

吃到一半,明珠去上洗手間。孕婦尿頻,她也不例外。大倪怕洗手間滑,陪著她去。

洗手間在一條走廊的盡頭,大倪非要扶皇太後一樣扶著明珠,明珠就打趣地管她叫“小倪子”,這時,迎麵走來一對男女,男的高高大大,褲腰提到了肚子上,女的三十出頭,小鳥依人,挽著男人胳膊,明珠不經意一抬頭,一愣,這不是她建奇的父親,她的準公公嗎?隻見他的臉上紅光滿麵,哪裏是馮母口中的鬱鬱寡歡樣,那女人又是誰呢?她正柔聲細語叫:“老馮,這家魚特別好吃。”雖然人也已經不年輕了,但不失為一個美女,眉眼楚楚,化了妝,穿一條魚尾連衣裙,妖嬈的樣子。

明珠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叫了句:“馮叔叔。”

男人的眼神迅速從她身上掃過,竟然無動於衷,沒有任何反應,徑直朝前走了。

他不認識她?他不是建奇的爸爸嗎?她不會認錯吧?前些日子他還懇求她生下他馮家的血脈,現在他不認識她了嗎?那個女的是誰?情人?狗男女?什麽時候的事?明珠一頭霧水,大倪也覺得奇怪:“誰啊?馮建奇的爸爸?那女的是誰?”

明珠又回頭看了一眼,說:“可能是我認錯了人了吧!”

後來她們又坐回桌子繼續吃,鍋子煮得熱氣騰騰,有點熱,明珠流著汗,頭也蒙蒙的,本來還說吃完藥逛街,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吃完就各自回家了。

因為中午和大倪吃了魚,下午明珠想吃點清淡的,養母就煮了粥,炒了兩個菜,在冰箱裏,養母看到那瓶鹹菜,就盛裏一些在小碟子裏端出來,吃飯的時候,養母也嚐了嚐那醬蘿卜絲,說:“這鹹菜還挺爽口的,你在哪兒買的?怎麽用那麽個大罐頭瓶裝著。”

明珠當然不能說那是她親媽帶來的,這對養母是一種背叛,養母對她沒多好,也沒多壞,就是普通鄉下婦女粗枝大葉的做派。她便說:“我一個同事她媽醃的,給我帶了點,開胃。”

“恩!少吃點。”

白天那個事在明珠心裏翻來覆去,她不願去深想,但那個人卻跟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她去琢磨,卻也無計可施。

吃了幾口飯,養母想起來似的,又問:“那個錢,到賬了嗎?”

明珠知道,媽說的是那一百萬,那個錢早都到賬了,媽也隔三差五在問,但她一直找各種理由推脫,說沒到,媽就罵她傻,叫她催,別讓人當猴耍了。問的次數多了,再找借口,也瞞不過去了,她隻好承認:“到了,昨天到賬的,我忘了告訴你了。但是……”

她的“但是”還沒說完,養母就說:“到了就好,當了就好,我就怕他們言而無信,你被騙了,到時月份越來越大,想反悔都來不及。”

養母並沒有打這個錢的主意,是大家都多心了。

但明珠對媽的最後一句話反感,她甕聲甕氣地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後悔的。”

反正錢已經到了,養母也不和她爭辯,順著她說:“好好好,你不會後悔,你是為了愛情,你最偉大。”

話不投機,吃完飯她就回了臥室,發現床頭建奇的照片又不見了,她四處翻了翻,看到媽把照片又收起來,壓在了一摞書下麵,她把相框拿出來,又重新擺上。相框的玻璃鏡麵有點反光,映出她的一點影子,她的影子和他的影像重疊在一起,此刻他們又如此接近,卻已是江水之隔,無舟可渡,永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