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華哥?”

那四人嘻嘻哈哈、滿口汙言穢語從齊弩良身邊經過,壓根沒有注意到這個一直打量他們的男人。直到齊弩良從後邊攆上去,掰過中間那個黑衣服殺馬特的肩頭。

小流氓皺著眉,也打量這個年輕男人:“我是,你他媽誰啊……”

話未落音,齊弩良“哐哐”兩耳光直呼上臉,扇得那小流氓暈頭轉向。誰也沒反應過來,他又揪住那個黃衣服的齙牙,如法炮製,同樣狠狠的兩耳光。

“操你媽……”

齙牙比殺馬特多一點反應時間,一邊罵著,一邊拳頭就揮上來了。

看這弱雞仔似的王八拳,齊弩良壓根不屑躲開,在對方砸到身上之前,他一記勾拳擂上了對方的肚子。齙牙立馬弓腰趴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

瞬間一個“小夥伴”就被放倒,另外三人麵麵相覷。

齊弩良點著那倆沒參與搶蔣彧錢的,提醒他們:“我找的是他倆,不關你倆的事,趕緊滾。”

殺馬特突然大吼一聲:“怕個屁,他隻有一個人,一起上……”隨著吼叫,這三人就掄著王八拳上來了。

一陣“劈裏啪啦”,不消三分鍾,仨全部放倒,個個都趴在地上吐酸水。

齊弩良朝那個看起來像領頭的殺馬特走過去,腳尖踩著他的手指,隻輕輕在地上碾了碾。殺馬特頓時就大叫著求饒起:“大哥大哥,有話好好說,我們也沒惹你,為什麽要打我們啊?”

“昨天在巷子裏搶一個小孩零錢,還把他衣服撕破了的,是你們吧。”

“不……啊啊……”

齊弩良往腳尖上多用了點力氣:“還想要你這手就好好說。”

“是,是我們。”

“那就好說了。搶的錢還來,把衣服賠了。”

“……錢花完了……啊啊……沒說不賠,會賠會賠……”

聽他說會賠,齊弩良把腳拿開了:“起來吧。”他抽了根煙叼嘴裏,看人還趴著,“叫你起來。”

“……肚子痛,起不來。”

齊弩良提起腳,作勢要踢。

“起來了,起來了。”

見人站了起來,齊弩良把著殺馬特的肩膀,湊近他說道:“小孩說你們搶了他一百一十八塊三毛,是這個數?”

殺馬特看著齙牙:“浩子,你摸的錢,是這個數嗎?”

這麽一招,殺馬特就把主要責任轉移給了自個“小夥伴”。

齙牙剛被揍的胃還在抽抽,這會兒見男人盯著他,腿開始有點發軟。一大把零錢,塊票毛票的多,他也沒數:“我摸出來全部給三東了。”

“你們的意思是我家小孩說了謊?”

“沒有,沒有……”

“對,對,就是一百一十八塊三毛,我記起來了。”

齊弩良滿意地拍了拍胳膊下麵小流氓的腦袋:“承認就好辦,搶的錢加上撕壞的衣服,一共三百,明天這時候這個地方把錢拿來。少了一分,晚了一秒,你們幾個我見一次揍一次。”

“好好,我們一定拿來。”

“滾吧。”

四人如蒙大赦,都想跑,但齊弩良兩手把齙牙和殺馬特給拎住了:“你們不能走。”

那兩人哭喪著臉:“我們一定賠,明天就給你拿來。”

“賠錢是一回事,打小孩耳光是另一回事。帶我去找那個什麽‘三東’。”

兩小流氓鵪鶉似的縮著胳膊在前邊帶路,時不時交換個眼神,又時不時瞥齊弩良一眼。

得空了,齊弩良才想起嘴上的煙沒點,掏出打火機打了好幾下沒打著。殺馬特是會看眼色的,趕緊摸出自個的:“大哥,這兒有火。”

齊弩良瞥他一眼,接過火,點著了。打火機是個有點造型的汽油火機,還挺別致,齊弩良拿著看了看。

“哥要是喜歡,拿著玩吧。”

齊弩良沒表情盯了殺馬特一眼,把打火機扔給了他。

見男人好像沒那麽生氣了,殺馬特又討好地套近乎:“大哥,你身手這麽好,是不是專門練過啊?”

“沒有。”

“我不信,你揍浩子那一拳,絕對是專業的。”殺馬特偏頭看自己的同伴。

齙牙趕緊點頭:“普通人我也還不至於一拳就被放倒了。”

齊弩良慢悠悠吐出煙霧:“挨揍挨多了,自然知道怎麽一拳把人放倒。”

“你這麽厲害還挨了很多揍?我看哥你不是日化廠這片的吧,在哪兒挨的揍啊?”

“裏邊兒。”

“!”

“!”

倆人對視一眼,眼裏冒著一點不一樣的光。

“……哥,你真是從裏邊兒出來的?”

齊弩良沒搭理。

“大哥,你幹嘛進去的啊?”

齊弩良還是不搭理。

“在裏邊兒多久,練得這麽強……”

“八年。”

“豁……”

兩小流氓眼裏那點光已經變成了明晃晃的崇拜。在他們眼裏,蹲大牢不僅不是汙點,反而是勳章——成為大流氓必備的勳章。

“那不是十幾歲就進去了?”

“十六。”

“草,厲害啊。……大哥,你這是犯了什麽事兒?”

齊弩良還是沒回答。殺馬特拱了拱齙牙的肩,讓他不該問的就不要問。

到了地方,兩人去把第三個小流氓叫了出來。叫“三東”的男生明顯比這兩個要小,見這陣勢有點嚇著了。

“他們都跟你說了怎麽回事吧?”

男生點點頭,又辯解道:“昨天我沒打那小孩的耳光。”

“少廢話,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齊弩良夾著煙,冷眼看著他。

不甚明亮的天光下,三東看著自個兩兄弟還腫著的臉,撇撇嘴角,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齊弩良把煙咬在嘴上,騰出了手,上前一步。殺馬特趕緊勸道:“不勞大哥費心,三東他自己來。”又聳了聳男生,那意思你自己扇耳光雖然屈辱,好歹還能省點力。那男人下手有多重,這不還都在哥倆臉上。

見那男生下不去手,齊弩良指點殺馬特:“你來扇,昨天怎麽扇我家小孩的,你就怎麽扇他。”

沒辦法了,自個人打總比這男人下手輕。殺馬特給了男生兩耳光。

“輕了,重來。不想你朋友被多扇耳光,最好一次就讓我滿意。”

殺馬特搓了搓手,咧著嘴,使上了勁兒,“啪啪”聲十分清脆。

齊弩良滿意了:“記得明天把錢還過來,以後離蔣彧遠點。”

三人忙不迭點頭。

蔣彧一直遠遠地跟著他們,想的是,如果齊弩良挨了揍,他至少能過來瞅瞅。還好,他很厲害,挨揍的是別人。

齊弩良從遠處牆根找到小孩,一條胳膊搭在他肩上:“搶你的錢明天會還過來,也給你報了仇。”

“嗯。”

“那你可別再哭了。你說你一個臭小子,怎麽哭起來跟小姑娘一樣,梨花帶雨的。”

這話說得蔣彧難堪,他撇開齊弩良的胳膊,往前跑了兩步,回頭說:“我們去吃牛肉麵吧,我請你。”

齊弩良爽快地答應了,嗬嗬笑了幾聲。

第二天一早,齊弩良出門找工作,蔣彧也一同出門撿垃圾時,兩人一塊兒在樓下碰到了那三個小流氓。

蔣彧下意識往齊弩良身後縮。

齊弩良站在孩子身前,把他完全擋住,護了個結實。他瞅著三人,不快問道:“幹什麽?”

殺馬特趕緊掏兜:“不……不幹什麽,我們是來還錢的。”

“不是說的下午?”

仨人互相瞅瞅,有點摸不準這不苟言笑的男人的脾氣。殺馬特捏著錢,試探問道:“那我們下午再去路口等你?”

“不用,拿來。”

殺馬特趕緊遞上。並不都是百元大鈔,也有零有整,看來這三人也是湊的。

齊弩良數著錢:“你們怎麽找到這來了?”

齙牙瞅了一眼齊弩良身後的蔣彧:“我家就在隔壁小區,我認識他。”

“是想趁我不在,繼續欺負他?”

“不不,怎麽會。大哥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他。”

“就是,以後蔣彧歸我們罩。”

齊弩良啐一口:“真把自個當根蔥了。”

殺馬特賠笑著。

等齊弩良點完錢:“怎麽多了兩百?”

“那不是賠禮道歉,給大哥買包煙抽嘛。”又指了指他身後的蔣彧,說,“以後日化廠這片誰再找你麻煩,報我的名字,保準誰也不敢惹你……”

齊弩良把多出的兩百元扔到殺馬特臉上:“不需要,趕緊滾。”

“大哥……”

“要我說第二遍?”

三人撿起錢,麻溜滾了。

齊弩良順手把錢遞給蔣彧:“給。”

蔣彧愣了愣:“全部給我?”

“都是你的。”

蔣彧接過來,想要壓著嘴角,但有點壓不住。

“想笑就笑吧,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小財迷。”

蔣彧有些害臊,狠低著頭,但抿著的嘴角翹起來。

齊弩良第一回 看他這麽開心,也跟著開心起來。他看著孩子衣服上的豁口:“走,去給你買件新衣服。”

聽到這話,蔣彧立馬止住了笑,搖了搖頭。

“怎麽了?”

蔣彧小聲拒絕:“還能穿……不用買新的。”

“……也行,隨你。”

蔣彧把錢收進另一個沒破的衣兜裏,小心拉好拉鏈。

“你知道哪兒有賣針線的?”

“知道。”蔣彧詫異地看了齊弩良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