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公益？”李傳奇玩味著這個詞，皺皺眉，假模假式地問：“有項目計劃書嗎？”
一聽這話，感覺有點希望，映雪喜出望外，忙說：“項目計劃書剛才已經放到您桌上了，……”她微微欠身，在他辦公桌上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自己的策劃書，一垂眸，卻在腳下的垃圾桶裏發現了。
她的心裏頓時五味雜陳，雖然做社區工作以來，受過不少白眼和委屈，但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熬夜做的策劃書被礽在垃圾桶裏，心裏還是一黯，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臉上火辣辣的。
李傳奇也看到了那份扔在垃圾桶的文件，也看到了映雪的表情變化，但仍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虛與委蛇道：“在哪裏？拿來我看看，研究一下，和董事們商量一下。”
映雪從垃圾桶裏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份策劃書，吹了吹，撣了撣，黯然道：“這是我的策劃書，它像我的手一樣，髒了，有味兒了，沾上灰了，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興趣看？”
李傳奇給秘書使了個眼色，秘書接過策劃書遞給他，他掃了幾眼，清了清嗓子：“咱們在商言商。這個世界自有它發展的規律，我問你，這個事，你的底層邏輯是什麽？頂層設計又是什麽？”
聽人這麽說話，映雪就知道，這人和她那個主任一個路子，這事八成是沒戲了。可巧前些日子被主任“耳濡目染”的，她特意去學了學了那幾個詞語，既然知道沒戲了，她心理也沒有負擔，不再患得患失，反倒能暢所欲言了。
“這個問題問得好。底層邏輯是我們思考問題時最先確立的那個核心，每一件事物或者問題最原始的出發點與最人性的真實反饋。圍繞著底層邏輯展開思考，會讓我們使目標和初心的匹配度更加一致。在此基礎上，我們尋找路徑，解決方案，或者做出選擇，確定方向，都是思考問題的最本質的出發點。而我做這件事，最原始的出發點，就是無數像李總母親這樣的老人，需要這樣的服務。”
李傳奇撓了撓頭，又摸了摸鼻子，正色道：“你理解得很透徹，但是，嗯！在商言商，這個項目，我們再研究研究，商量商量。”說著，他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看秘書。
映雪看過一篇心理學的文章，說摸鼻子是一個人打算說謊的前兆，她知道，她該告辭離開了。她起身，走近辦公桌，欠欠身，輕輕地拿回項目策劃書，釋然一笑：“這些天我吃了許多閉門羹，拒絕的潛台詞我都懂，所以，這個資料，我就拿回了。對我們來說，打印費也是一筆開銷，不浪費紙張，也是一種美德。”
李傳奇很驚訝，和秘書麵麵相覷，尷尬地笑了笑，但並沒有再說什麽。
她帶著策劃書，走出辦公室。老太太遲疑道：“謝謝你啊！婷婷。”她笑笑，不置可否。
想起連月來付出的努力，她不禁黯然神傷，跑民政局，跑區物業管理局，財政局，衛健委，發改委，租賃場地，備案審批，千頭萬緒，千難萬阻，鞋子的跟都磨禿了，最大的收獲就是人瘦了兩圈。如今，資金還有很大的缺口，她卻無能為力。
出了閘口，看到大廳有沙發，她走過去，坐下來休息。
“映雪，是你啊！你怎麽在這裏？”有人叫她。
她抬起頭。劉思瑤站在麵前。
“我，我來化緣。”映雪疲倦地自嘲。
“化緣？為什麽事？”
映雪把項目策劃書拿出來，思瑤坐下來，大概瀏覽了一下，看明白了：“‘公建民營，民辦公助’，這是互惠共贏的事，不能算化緣。”
聽到這話，映雪黯淡的目光亮了，坐直了：“你也認為這是互惠共贏的，對吧？”
“當然了。但是，拉投資，找合夥人，是個技術活。”
“展開說說？”映雪湊近一些。
思瑤目光定定地看著映雪，莞爾一笑：“首先，要找願意相信你的人，其二，要找到願意相信你，你也願意相信他（她）的人。”
映雪還是一頭霧水：“怎麽找啊？”
思瑤撅起嘴，故作慍怒的樣子：“這麽大的一個富婆坐在你麵前，你看不見啊？”
映雪愣了兩秒，旋即吃驚道：“真的嗎？劉醫生，真的嗎？你願意……”
“你不相信我？”
“信信信。隻是緣分來得太突然，我不敢相信我這麽幸運。最近受到太多挫折。”
“其實，我媽聽仙女阿姨和你婆婆說起過這個項目，跟我提起過，我挺有興趣的，等著你來找我，奈何你一直沒想起來我，沒想到今天正好在這裏遇到了。”
找劉思瑤拉投資，她不是沒想過，但思來想去，還是否定了。映雪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想過，但是，找老公的前女友拉投資，總感覺怪怪的。”
思瑤嘴角的笑垂下來，沉默了兩秒，正色道：“盧映雪，為什麽到了你這裏，我隻有你丈夫前女友這一個身份了？”
思瑤一臉認真，麵有慍色。看著思瑤的表情，映雪才意識到，思瑤是認真的。“對不起啊！劉醫生。”
“對啊！我畢業於x醫科大學，碩士學位，是知名正畸專家劉醫生，x市十佳青年，創業之星，獲過五四獎章，這些身份和榮譽，哪個不比宋清讓前女友的身份閃耀？讓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思瑤伸出了手。
映雪也伸出了手，一向伶牙俐齒的她卻詞窮了：“我叫盧映雪，畢業於，畢業於……”
她的畢業院校實在拿不出手，索性跳過，緩緩神，沉一口氣，接著說：“唉！算了，我沒什麽光鮮的身份和履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社區工作者，一個不想繼續混日子的，想做點事的社區工作者。”
“這就對了。讓我重新認識你。”她伸出手。
“從我問你的名字這一刻起。”她也伸出手。
“劉思瑤。”
“盧映雪。”
兩隻手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