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宇宙
“還真是遺憾,你好像忘記了,我是這的正式員工。”
“就當是吧,畢竟我連你都快要忘記了。”
01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現在是北京時間上午八點整,讓我們來繼續關注苑山縣受災的最新情況……”
空**的病房內,隻有電視的聲音被無限放大,厚重的窗簾擋住了外麵所有的光,病**的人盯著正前方的電視,抿唇深思。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一個星期,新聞還在輪番解說著苑山縣的受災情況,可這些新聞和五天前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她麵色如常地看著新聞,在它結束的一瞬間,關掉電視,整個人向後一躺,讓自己陷在勉強還算柔軟的病**。
還是隻有她,苑山縣遭遇的那場突如其來的隕石墜落,簡稱“3·18事件”,目前還是隻有她一個幸存者。
天文學家已經就此次事件展開了相應的研究,這場在開始之前毫無預兆的隕石墜落,就連發生之後,也一直沒有弄明白究竟成因為何。
可為什麽,明明一直相安無事,而在她難得休假兩天跑去玩的時候,就發生這樣的事。
“秦未見,你是覺得自己活下來太幸運,非要把自己憋死嗎?”
蓋在頭上的棉被被人一把扯掉,甚至連一大早沒來得及拉開的窗簾也一並拉開,稍微有些刺眼的光轟然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未見不得不半眯著眼看著眼前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讓她不用看臉也已經知道身份,頭發被燙成大波浪,隨意地散在身後,因為沒有化妝而不得不戴著墨鏡,長款束腰的風衣散開著,可以看到那雙好看的腿,哪怕穿著平底鞋,身高也足夠給人造成壓力。
“怎麽這麽久才來看我,你知道我這些天過得多麽煎熬嗎?”她有些不滿地埋怨著。
好不容易提前結束行程著急趕回來,為了躲避記者還特意從後門偷著進來,居然連一句感謝都沒有收到,這讓燕沁瞬間垮下臉來,將帶來的零食朝她身上扔去。
“把自己弄成這樣,還好意思說這些,活該。”燕沁沒好氣地說。
未見試圖轉移話題,拿過那袋零食,隨手挑了一包薯條撕開,吃了一口,才說:“你這是引誘我犯罪,我最近正在減肥。”
“那你別吃啊。”燕沁瞪了未見一眼,找了個位置坐下,這才板著臉教訓未見,“你說你,別人怎麽玩都好好的,你就開車隨便去個地方,就遇上這種事情。知道現在醫院外麵有多少記者嗎,真是讓人擔心死了。”
未見不好意思地埋下頭,她也不想這樣的,這種事情又不是她能夠控製得了的,要是一開始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她一定哪兒都不去,乖乖地待在劇團排練。
最終,她隻能默默地伸手拿過燕沁先前丟過來的零食,試圖解釋:“我哪知道會發生那種事情,要是一早知道的話,我一定千方百計避開這場意外。”
燕沁敷衍地衝她笑了笑:“還千方百計,怎麽不說好自為之呢。”
“所以我這不是躲在這兒沒敢出去嘛。”未見委屈地嘟著嘴,那雙好看的大眼睛,配上那張略帶嬰兒肥的小臉,還真是讓人心疼。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除了幾個主流的新聞媒體,秦未見沒有再接受任何采訪。
作為一個演員,她並不想過多地將生活曝光在大家麵前,何況她隻是一個話劇演員,她以為,演員隻是一個職業,而她和普通人無異。
這個觀點,燕沁一直很讚同。
相比較於那些靠著緋聞來炒作的所謂明星,未見反倒是多了幾分藝術家的清高,所謂的出淤泥而不染。
不過,未見倒也是有絕對的資本來靠實力說話,她是漓京藝校那一屆的佼佼者,甚至現在都還是老師教育學生的榜樣。
“不說這些了。”燕沁擺了擺手,像是確認般仔細地盯著她看了半天,“你真的什麽事都沒有?”
未見抿著唇,真誠地點頭。
“目前來說,是的。”她解釋,“事情一發生我就暈倒了,現在整個人還是蒙的,鬼知道我到底經曆了什麽。”
說起這事,她也覺得奇怪,當時她還在外麵玩,車開到半路遇上意外。她隻記得那一刻那些強烈的光猛然出現,照得她睜不開眼,緊接著就聽見轟轟隆隆的撞擊聲,顛簸間,她被甩出了車外,後來發生了什麽,她全然不知。
聽說那段路塌方很嚴重,前兩天她堂哥秦潛來看她的時候,還告訴她,當時她開的那輛車,已經成了廢鐵。
燕沁心疼地伸手抱了抱未見,安慰著:“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被這樣安慰的未見,忽然像是受到什麽刺激,神色一沉,凝眸深思,眉頭緊鎖,最後伸手一把將燕沁推開。
燕沁不免有些疑惑,以為未見是哪裏不舒服,自然跟著緊張起來:“怎麽了?”
“阿沁,我……”未見為難地看著燕沁,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燕沁性子向來沒什麽耐性,沒兩下就著急了起來:“你倒是說怎麽了呀,急死個人。”
“我好像看見你出車禍了。”未見臉色緊張,甚至還帶了點疑惑和擔憂,卻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味。
“你說什麽?”燕沁驚愕。
未見認真地點頭。
就在剛才,燕沁抱住她的時候,她腦中不知道怎麽就出現了那些畫麵,像是電影放映一般。
她看見,燕沁撞了一輛車,雖然人沒有出什麽大問題,可撞上去的那一幕還是太真實,真實到她好像就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看見你在清源路撞了一輛車,對方應該是個商人,並不好惹。”未見將自己看到的那些毫無隱瞞地全都說了出來。
這事要是被別人聽了去,要不就覺得未見有毛病,要不就認為她不懷好意,但是燕沁隻是沉默了半晌,最後說了一句:“未見,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對啊,她在說什麽?
未見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麽她意識裏會突然出現這些東西,似乎還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這一切一定會發生。
“我也不知道。”未見為難地看著燕沁,不知道怎麽解釋這一切。
“那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可是,你相信我說的嗎?”未見小心翼翼地問。
她之所以能夠那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是認為燕沁一定會相信她,可是當燕沁反問的時候,她有那麽一瞬間的緊張。
她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對著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好友,說對方會發生車禍,這樣的話,讓人怎麽接受。
“我當然相信,如果這是真的的話。”
相較於未見的緊張,燕沁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擔心未見胡思亂想,她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不過卻是真的相信未見說的這些。
燕沁知道未見在這方麵向來謹慎,如果不是太緊張在意,也絕對不可能這樣說出來。
可未見看到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會發生,未見心裏也沒底。
未見擔憂地看著燕沁,問道:“那現在怎麽辦?”
燕沁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伸手揉了揉未見的頭發,安慰道:“既然我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不如去證實一下。”
“證實?”
燕沁認真地點頭:“對啊,看看你說的這些會不會發生。”
未見猶豫,在得知的時候來不及多想直接說出來,除了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更重要的是,她擔心燕沁的安危。
“不行,萬一是真的怎麽辦?”未見還是反對。
“萬一你說的是真的,你覺得現在告訴我,我就真的能避開嗎?”燕沁反問,“何況你自己不是也不確定不是嗎?”
“這……”
是啊,現在沒有人能夠判斷她意識裏傳達出來的東西,到底預示著什麽,是警告還是預知,甚至連它的真偽都沒辦法判斷。
燕沁知道她的顧慮,心裏卻也有別的打算。
未見經曆了那麽大一場事故,雖然表麵看上去,好像沒有什麽事情,心裏多多少少受了一些刺激,這種時候,她不能直接反駁未見。
何況,她也好奇,未見說的那些,到底會不會發生。
本來就是擠著時間趕過來的,中午,燕沁因為經紀人的一通電話,而不得不離開。
走的時候,未見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囑燕沁路上小心,雖然從她知道的情況上來看,除了刮花了一輛車,並沒有人身危險。可誰知道,那到底是事實,還是隻是一個預兆。
有些時候,不是迷信,而是寧可信其有。
在燕沁走後,醫生來過一趟,進行了一些常規的檢查,並囑咐她好好休息。
說起這次的事故,到底還是疑點重重,未見被發現的時候,雖然好在不在車內,可聽說還是被隨即崩下的泥土給蓋在了底下,挖出來的時候,人虛弱到不行。
所有人都被當時的情況嚇死了,苑山縣的醫院連收都不敢收,隻能做了簡單的治療,直接送往漓京。
那副樣子,讓所有人都捏了把汗,未見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未見的母親——崔女士,在急診室看了一眼還不等醫生判斷就直接暈了過去。
可明明看上去好像根本救不活的人,在送到漓京之後,一檢查,並沒有多大的傷口,雖說撞擊造成了器官有一定的損傷,可也用不著手術,靜養就好。
可崔女士不放心,擔心可能還有別的傷檢查不出來,就一直沒有讓她出院。到底是事故目前唯一的幸存者,醫生也比較慎重,也就讓她留院觀察。
未見倒也沒什麽想法,現在外麵風聲正緊,她並不著急出去,醫院為了保證病人不被打擾,安保係統做得很好,但是回到家,可就要她費勁周旋了。
加上她最近剛接了一部劇,打算重新從話劇回到電視劇市場,對於當年某些原因而被迫離開電視劇行業,再次回來這樣的事情,本身就已經具有話題性,她不想在這個時候還去蹭熱度。
未見躺在**看新聞,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可苑山縣的事情還是占了大半個首頁,再然後,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新聞,倒也沒有什麽大事件。
看了半天,也沒看到什麽有價值的,卻又怎麽都睡不著,心裏為上午猛然看到的場景而煩亂。
燕沁的電話打過來時讓她一怔,隨即迅速緊張起來。
“怎麽了,你還好吧?”未見急切到連稱呼都省去了,整個人像是懸在一根弦上,每根神經都繃在了一起。
燕沁那邊緩了緩,聲音聽上去很是嚴肅:“未見,是真的,你看到的那些是真的。”緊接著就是哀號聲,“現在怎麽辦,我真的在清源路撞了一輛車,就在剛剛,那個人已經下車朝我這邊過來。”
“你自己沒事吧?”相比較於其他,未見更關心燕沁的情況。
“我沒事,我沒事,等會兒晚點去找你。”說著,在車窗傳來敲擊聲的同時,燕沁果斷地掛掉了電話。
未見看了一會兒手機,燕沁還能清醒地給她打電話,應該不算什麽難事,隻是……
是真的嗎?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清楚得連細節都能知道,就像是能夠提前預知一般,難道和這次意外有關?
對著忽然冒出來的這些問題,未見腦子有些混沌,不知應對。
成為“3·18事件”的唯一幸存者,或許來說,應該是一種幸運,而這突然尾隨而來的未卜先知,又是怎麽回事?
思索無果,未見煩躁地低吼一聲,將自己埋在被子裏,恨不得有人來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
下午,崔女士來過一趟,看了眼未見,見沒什麽事就又回去了。
燕沁來的時候,未見正坐在**,對著麵前一大堆吃的,輪流往嘴裏送。
這是她鬱悶時的一個表現,大概還在為那件事感到苦惱。也是,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應該都不會立即消化掉吧。
看到燕沁戴著帽子進來,未見疑惑了一下,也不管嘴裏還有東西,含含糊糊地問:“你沒事吧?”
燕沁摘下帽子,露出的額頭微微青了一塊,倒也不算嚴重:“刹車的時候撞的,現在是有那麽一點點疼。”
未見心疼地給她喂了一塊蘋果:“人沒事就好,接到電話的時候,我都緊張死了。”
“哎喲……”燕沁感動地捏了捏未見的臉,隨即鬱悶地說,“人是還好,可就因為這傷,下午老全看到的時候,恨不得打死我,就因為我明天還有雜誌的拍攝。”
老全是燕沁的經紀人,在模特經紀人那塊,能力很強,從她正式進入模特這一行開始,就一直帶著她,在工作上,要求向來嚴格。
“就沒有別的事情了?”看燕沁現在的表情,這點事應該不至於讓她鬱悶成這樣。
“有啊。”燕沁不耐煩地撇了撇嘴,“我被那家夥訛去了不少錢。”
“那家夥?”
燕沁解釋:“就是我撞的那個,光修理費,都得讓我不吃不喝幾個月。”
“有錢人?”未見滿不在乎地問。
“左氏。”
這下輪到未見感歎了,左氏是漓京的商業巨頭,從祖輩開始,做餐飲起家,現在酒店餐飲娛樂基本都能看到它的身影,看來還真是讓她撞到有錢人了。
隻是未見有點不明白:“左氏會缺這麽一點錢?”
“所以我現在就很生氣。”燕沁憤憤地說著,難平心頭之恨,可到底自己是過錯方,也就沒有什麽好抱怨的,轉念又想起未見來,“你那個情況就隻有今天出現過?”
未見點了點頭:“目前來說,是的。”
“不會是你想太多?”燕沁兀自揣摩著,但細想又覺得不是,“不存在啊,想太多不會連細節都知道。”
未見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沒有發生意外沒有受傷,還隨即捎帶贈品?
“你覺得是我想太多嗎?”她眼睛骨碌碌地看著燕沁,模樣楚楚可憐。
“難不成是什麽後遺症?”
“就因為我被隕石砸了還沒死?”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燕沁想了想,實在想不出到底為什麽,隻能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不想這些,反正目前來說也沒什麽不好,就暫時當禮物收著吧。”
未見讚同地點了點頭,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有想明白,幹脆不想算了,這種越想隻會越糾結的事情,還是留給實在躲不過的時候吧。
隻是在燕沁離開的時候,未見還是忍不住道謝:“阿沁,謝謝你。”
燕沁疑惑地看著她:“嗯?”
“這麽無條件地相信我啊。”
燕沁揉了揉未見的頭發,安慰道:“別想太多,或許也不是什麽糟糕的事。”她知道未見在擔憂什麽,兩人從小就認識,一起學過舞蹈,甚至還一起跑去劇組客串,未見因為本身天賦就高,她是因為膽子大,隻不過後來,她因為身高原因,轉了模特,可感情卻是從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
二十幾年的感情,燕沁自然是知道未見的性子,這樣的事情,真真實實地發生在她身上,恐怕也不是這麽一下就能消化的。
最近發生這麽多事,又突然冒出來某種能力,因為什麽,是好是壞,都沒有辦法判斷,未見心裏不免會想太多。
02
在醫院的日子,多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無聊,不過預知這類的事,倒是自燕沁身上看到之後,再也沒有發生過,過了一兩天,反倒讓未見忘了這回事。
實在閑得發慌,未見打算下樓走走,來了醫院這麽久,天天被關在病房,每天麵對著一大堆的檢查,還一直沒有出去過。
上午的時候,她堂哥秦潛過來看了她一眼,順便給她帶了一大袋吃的,美其名曰:進補。
未見鬱悶,所以沒有人意識到她是一個演員,需要時刻保持身材?
不過,話說回來,這所在漓京號稱最好的私人醫院,環境還是不錯的,後麵一大塊平地被修整得像個小花園似的,甚至還有池塘。
未見不顧形象地爬上大理石欄杆,晃悠著雙腿,用剛才順路買的魚餌逗著水裏的小魚,倒也悠閑。
沒坐多久,未見覺得無趣,準備回病房,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在醫院待了十來天,各方麵的檢查都沒有太大問題的情況下,繼續賴在這裏顯然說不過去。
未見正想著什麽時候應該讓助理準備一下記者會的事情,最近網上已經有人猜測她是不是還活著,不站出去說說,恐怕過些天真的有新聞說她已經去世。
忽然,冷不丁地躥出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朝她撞過來。
未見隻覺得腿上某個地方一疼,險些跪在了地上,卻也同時絆倒了那個小孩。
未見看了看那小孩手上的飛機,便知道腿上的疼是怎麽回事,飛機前頭那一端算不上尖銳,卻也不鈍,至於他忽然躥出來,顯然不是無意。
被人故意拿東西戳,未見當然有些生氣,何況剛才那一下並不輕,腳上被蹭傷的那處,正火辣辣地疼著。到底是大人,也就不和小孩子計較這些,她伸手將他扶起來。
可兩人接觸的那一瞬間,未見眸色一沉,臉色一變,變得凶狠狠起來。
“把你的飛機給我!”說話間,她的手伸了出去,作勢要將飛機搶過來。
“不要!”那小孩也警惕,死死地將飛機護在懷裏。
未見還真和這小孩叫上勁了,氣憤的樣子,好像不搶過來不罷休似的。
對方到底是個小孩子,本來在未見麵前還有幾分驕傲的脾氣,見未見好像是真的生氣了,嚇得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這下換成未見慌了,她確實想將那小孩的飛機拿過來,好好教育一下,可以的話告訴他的父母,不能讓小孩子玩那麽尖銳的東西,現在這樣,她反倒不知道應該怎麽收場。
這周圍隔幾米就有人,小孩這一哭,立即吸引了周圍許多的目光,現在這個樣子,不管怎麽看上去,都是未見的過錯。
“你這人怎麽這樣,多大的人了,居然還欺負小孩子。”
看樣子應該是小孩的母親,見孩子在哭,竟憑一己之見就已經給未見定了罪,那厲聲的指控,似要一開始就在氣勢上壓倒未見。
在一瞬間的緊張之後,未見迅速冷靜下來,不甘示弱地對上小孩的母親:“你是他的母親吧,你的小孩拿著這種東西故意往我身上戳,我還不能說一下?”
“我家小孩故意戳你?”上揚的語調不是疑惑,而是嘲諷,“明明就是你欺負我家小孩,大家可都看見了,這麽小的孩子,你也要誹謗。”
合著這母親也不是什麽好惹的,未見頓時覺得怒火中燒,撩起褲管,指著剛才被弄傷的地方:“看到了吧,我在這邊走得好好的,他躥出來就戳我,還不讓人說了?”
那人忽略掉未見腿上紅紅的一塊,尖著嗓子說:“你這就是汙蔑,我們大家可都看到了,就是你欺負我家小孩。”
未見無奈,也就懶得和她爭辯,打算善意地提醒一下她,完事離開。
“那就當是吧,不過你們當父母的還真放心這麽小的孩子玩這種東西,就不擔心他不小心弄傷自己嗎?”
“你這是在詛咒我的小孩嗎?”那頂大的聲音恨不得方圓百裏的人都能聽到,語氣刻薄,恨不得將所有的罪責都推給未見。
還真是秀才遇到兵。未見一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現在是什麽情況,所以,全是她的錯?
在周圍還有些看熱鬧的人的情況下,未見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解釋,現在看來,她好像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而那小孩的哭聲就是最好的背景音樂。
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擔心會被認出來,未見想盡快離開。
先不說這說出去怎麽看都對她不利,而是她並不想花時間來解決這類問題。
“你好像遇到麻煩了。”
身後忽然冒出來的聲音,讓未見一怔,本能地回頭。
“你怎麽在這兒?”她皺著眉反問,語氣疑惑中帶著厭惡。
其實不用回頭她也能猜出身後的人是誰,在她身邊能夠這樣溫溫和和說話的人,並不多,何況曾經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要聽到這樣的聲音。
林栩之暫時沒有理會她,反倒平和地對那凶巴巴的母親說:“這裏是醫院,您和這位小姐有任何的事情,都希望能夠理智地解決,不要影響別人。”
“你誰啊,多管閑事。”見有人來幫忙,那人的語氣明顯弱了幾分。
“如果你覺得沒問題的話,我知會保安一聲。”
突然有人站出來,本來又是自家小孩的錯,那人也就不好說什麽,識趣地帶著自己小孩離開。
圍觀的人見沒什麽好看的,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隻是那小孩離開的時候,居然趁著大家不注意,衝未見做了一個嘲諷似的鬼臉。
未見頓時氣急,作勢就要追上去,被林栩之攔住:“這樣就可以了,還真要上去爭個對錯?”
“要你管!”未見鬱悶地瞪了一眼林栩之,疑惑地問,“你來這裏幹什麽?”
林栩之含著笑,並沒有對她的忘記有什麽情緒,語氣依舊柔和:“還真是遺憾,你好像忘記了,我是這裏的正式員工。”
“就當是吧,畢竟我連你都快要忘記了。”未見一不做二不休,幹脆坦然承認,毫不委婉。
“看來真的已經全部好了。”林栩之輕笑著感歎,並不在意她說的那些。
“難不成還是裝的?林醫生,我就算再怎麽討厭你,也不至於對自己不負責。”說著,她打量了一番林栩之,中肯地評價,“何況,你也沒有那麽差。”
林栩之倒不介意未見態度的敷衍,微微上揚了些嘴角說明他此刻心情不錯,走在未見身邊,神情坦然。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一直是未見的心理醫生,哪怕大多時候,隻是單純地陪她聊天。
其實未見還是很信任林栩之的,隻是或許他拆穿過她曾深信的愛情,所以,未見平時對他的態度算不上尊敬。
他太了解她,也知道她太多的秘密,所以並不介意。從一定程度上看,未見和她的女強人媽媽一樣,骨子裏多少有些傲氣。
到了住院部門口,未見率先準備和林栩之道別。
林栩之也並不是那麽難相處,隻是也許他太了解她,在他麵前,她總有一種脫光了衣服**示人的錯覺。
林栩之淺笑著回應了她的道別,卻在她剛轉身時補充了一句:“你有心事!”
他用的是肯定句,說明他已經篤定了這件事情,至於為什麽會問,大概是想知道她在想什麽。
未見看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反問:“林醫生,我現在好像不是你的病人吧?”
林栩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所以就當是朋友間的談心,是因為剛才的事?”
“差不多吧。”未見坦然承認,忽然想到什麽,討好似的問林栩之,“林醫生,你勉強還算是好人,要不幫我教育一下那對母子吧,反正你最擅長忽悠人了。”
林栩之嘲諷似的哼了一聲:“那你可能想多了,我並不好。還有,我那是用科學的方法,引導人走出精神上暫時的困境,不是什麽忽悠人。”
“反正都差不多。”沒有得到滿意的答複,未見低著頭,不滿地小聲嘀咕。
林栩之當然聽到了,卻並不打算計較。這個從不端著架子的演員,和他接觸過的幾個明星,很不一樣。
他下午還有一個預約,也就不繼續和她在這裏閑聊。
見他離開,未見忍不住衝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卻沒想到林栩之忽然回頭:“別被那對母子影響了心情。”
他這是安慰?
不過現在未見並沒有心情在乎這些,做點壞事被當場抓包的滋味,並不怎麽好受。
回到病房之後,未見率先給燕沁打了個電話。
昨天晚上兩人還討論說,那個忽然出現的預知能力會不會是偶然,可今天,她又看見了。
就在那會兒,在她去扶小孩的時候,她腦子裏忽然閃過一段片段,是那個小孩,因為玩飛機不小心摔倒,結果飛機上麵的尖銳物,直接刺到了他的眼睛。
這才是她忽然態度變化的原因,雖然說她並不怎麽喜歡那個小孩,甚至來說還有那麽一點點討厭,可也沒辦法做到見死不救。
燕沁接到電話,聽著未見說了整個經過之後,沒有關心那個小孩到底怎麽回事,反倒是說,要立即過來將那對母子好好罵一頓。最後還是在未見的極力勸阻之下,才勉強答應就這麽算了。
不過經過這次,關於預知這類的事情,兩人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了。有些事情,出現一次是偶然,出現兩次可能是巧合,可未見這個顯然不像。
因為燕沁那邊還有活動,兩人也沒有聊多久,就各自掛了電話。
未見往**一倒,望著天花板發著呆,心裏想著那對母子的事情,或許,她應該去慎重提醒一下。
這樣想著,未見重新在樓下找到那對母子,那小孩好像很喜歡那架飛機,拿在手上就沒有放下過,至於他的母親應該是過來看望誰,坐在病床前,和人聊著天。
看見未見的時候,那人的態度並不好,臉上寫滿了不耐煩:“你還來幹什麽?不會真賴上我們家不放了吧。”
未見並不介意這些刻薄的話,平靜地說:“我隻是想來告訴你,你兒子再玩那架飛機會出危險的。”
“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那人說完直接轉身離開,末了還瞪了未見一眼。
未見擔憂地看了看小孩:“我沒有騙你,別等到出了意外才後悔。”
“你再這樣我可就要告你了。”那人顯然沒有放在心上,把病房門一關,直接將未見擋在了外麵。
未見沒有辦法,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後,隻得離開,隻是心情有些惆悵,也不知道那位母親會不會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助理打來電話,匯報了一下她出院後一段時間的行程。
前段時間她提過捐贈的事情,苑山縣發生了那麽大的事情,她又身處其中,不能不做點什麽,隻是強調要低調。雖然這樣,助理還是將所有的情況都匯報到了這裏。
再然後就是電視劇和話劇的協調,本來過幾天就應該有話劇演出的,但是因為她突然發生那樣的事,導演就給了無限延期的決定,可是電視劇在三個月後需要進組。
當年決定不再拍電視劇之後,她去了話劇團,本身的專業能力不錯,加上又有老師的推薦,很快就成了劇團的主力,不過她自己也肯努力,劇團的排練幾乎從來沒有缺席過。
未見讓助理告訴劇團,一個星期後恢複排練,順便還交代了一下記者會的事情,雖然不願意,可出了這種事,還是有必要說明一下的。
至少證明她還活著。
未見沒有經紀人,經紀公司是掛名在秦家的公司,剛找了一個助理,還是從崔女士那裏要過來的,所以大部分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她自己在處理。
助理說還有幾個活動的邀約,大概是因為聽說她要重新演電視劇,就順勢帶來看看,不過因為要專心忙劇團的事情,未見都給推辭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未見坐在窗前,打算背會兒劇本,話劇演出沒有NG,沒有後期剪輯,台上的一遍就是唯一的一遍,每個方麵都比電視劇的要求高很多,未見向來都是認真對待的。
這次之所以答應電視劇的演出,一方麵是因為劇團的導演將她推薦給了劇組,正好又因為拍攝時間劇團在休整,時間上並不緊張。
當然,還有就是,電視劇是她現在這個話劇改編的,角色上來說,她很喜歡。
沒看一會兒劇本,未見就聽見外麵忽然動靜很大,雖然這是醫院的常態,但是未見還是忍不住心裏一緊,因為這個時間,太接近她預見的那件事所發生的時間。
未見下意識地放下劇本,準備出去看看。
在這樣的環境裏,消息一般傳得很快,那邊剛進了急診室,醫院就已經傳開了。
未見沒走出去多遠,就隨便拉了個路人問:“這是怎麽了?”
“一小孩,自己玩玩具,不小心弄傷了眼睛。”路人看了看未見,像是忽然想起什麽,“對了,你不是上午和那母親吵過架,你當時還說……唉……”
路人沒有說下去。
未見禮貌地笑了笑,道謝轉身,準備去急診室。明明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多管閑事,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去問問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還不等她到急診室門口,就遠遠聽到了不遠處的爭吵聲,應該是孩子的父親在訓妻子,而那位妻子正是上午和她吵架的那位。
原來當時買玩具的時候,丈夫並不同意,可是妻子瞞著他偷偷給孩子買了,現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丈夫顯然很生氣。
旁邊的醫生顯然看不下去了,說了他們幾句,他們才安靜下來,妻子怯怯地跟在後麵,因為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氣勢自然也就弱了下來。
未見不知道應不應該走上前去,猶豫著,正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孩子母親看到了她。
“你給我站住!”
孩子母親像是要在未見這裏挽回剛才被訓到說不出話的氣勢,那尖厲的嗓音刺得人頭皮發麻。
未見不得不轉過身麵對她:“有事嗎?”
“就是你,就是因為你的烏鴉嘴,害得我的孩子現在躺在那裏,都是你這個烏鴉嘴。”
她說著就往未見身上撲去,張牙舞爪地立即抓著未見的頭發。
因為毫無預料,未見根本來不及閃躲,隻能盡量護著頭發,卻根本做不到反擊。
周圍有幾個人看著,卻沒有幫忙的打算,還是路過的林栩之看見了,忍不住上前拉開她們。
未見臉被抓破了一塊,頭發也被扯得淩亂,被林栩之護在懷裏,卻怎麽看還是狼狽不堪的。
那邊和醫生聊完的丈夫也趕過來,見到這樣,跟未見道了歉,趕緊拉著自己的妻子離開。
在他們走後,林栩之才鬆開未見:“你怎麽非要和他們那家人扯在一起?”
未見委屈,她不過是想過來了解情況,如果好的話,心裏倒也舒服一點,哪知道還沒開口,就直接被人這麽打一頓。
“你以為我想啊。”她本來想撇嘴,卻被扯到傷口,齜牙咧嘴地倒吸了口涼氣,“平白無故被人打一頓,我現在也很生氣好嗎?”
“去我辦公室吧!”林栩之瞧著她這副樣子,好心建議。
未見沒好氣地說:“難不成你還打算把我扔在這裏啊?”
最終兩人還是去了林栩之的辦公室,原因是她並不想這個樣子被病房的小護士看見,至於林栩之,反正已經看到,就無所謂了。
林栩之給未見上藥的時候,未見倒是難得的硬氣,忍著愣是沒吭一聲,一直到結束後,未見才用手機看了看自己的臉,略帶嫌棄地說:“看來這是想要我失業啊。”
“你不是說,能夠成為劇團的一把手,完全靠實力嗎?”林栩之笑著收拾著藥箱,打趣道。
未見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配合一下我?”
林栩之沒有理會,一直到收拾好藥箱,才正經地坐在未見麵前,略帶審訊意味地問:“說吧?去那兒幹什麽?”
當然是因為愧疚擔心啊,不過這個,她應該怎麽和林栩之解釋呢。
“你就當我有病吧。”
林栩之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順便笑裏藏刀告訴她一個事實:“崔女士給你在我這裏預約了一個星期的治療,你應該還不知道吧。”
什麽?
未見驚訝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林栩之,最後在對方綿柔的笑裏反應過來,他沒有騙她。
“所以現在是在給我治療?”未見問完,堅定地說,“我可以拒絕的。”
林栩之並不介意,笑著同意:“我會這麽告訴崔女士的。”說著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未見嚇得趕緊撲過去一把搶來,藏在身後,正襟危坐,慎重地想了想,故作神秘地問:“如果我說我好像忽然能夠預知未來,林醫生你會相信嗎?”
“我當然……不相信!”林栩之隻是當未見不想和他說。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理智青年,他向來相信科學,怎麽可能相信她的這些胡言亂語。
“是真的!所以,我才讓你告訴那個小孩的母親,別讓他玩那架飛機。”
“崔女士給你預約心理治療是正確的。”林栩之讚同地點了點頭,有些心疼地看著未見,“我沒有想到,那場事故對你的打擊會這麽大。”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能夠看到未來,我之前還看到過阿沁撞左北牧的車。”未見費力地證明著自己。
“那你看看我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未見將信將疑地拿過林栩之的手,結果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失靈了?
未見疑惑,又試了一次,沒有反應。
這下林栩之更加相信未見是亂說,當然就算未見說出來,他也一定不會相信,反正這種不會發生的事,誰都可以瞎編,大不了後麵說是避開了就行。
見林栩之怎麽也不肯相信,未見沒有聊下去的欲望,生氣地轉身離開,卻又忽然頓住:“你等下會碎一部手機。”
林栩之因為她的話下意識地看了眼新買的手機,半眯著眼睛評價:“你真惡毒。”
未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可沒有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