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罷工風暴很快被林誌偉拿來的三百萬化解了。高鳳姬並沒有感激小叔林誌偉又一次為新紡公司化解了危機,她在懷疑林誌偉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拿到巨款,不是幾十萬元的錢,而是三百萬,非一般能力難以融資到。林誌偉說是向別人借的,不是他自己的錢,他自己沒這麽多錢。高鳳姬可不這麽想,她越往深度想,越覺得這錢就是他林誌偉的,他才可能馬上拿的出來。沒想到啊,小叔的錢比自己還多呢,這樣看來,罷工是件好事,讓潛伏已久的人暴露出來,看清每一個人的麵目。高鳳姬心疼地說:“你看看老幺,我們拚死拚活地幹,原來還不如他多錢。他一個月也就幾千塊錢,開小車,住別墅,哪來的這麽多錢?”

林誌雄無語。他也弄不明白老六為什麽這麽有錢。

“你別看著我,心向著你兄弟啊。”

“我怎麽向他了?我跟他沒話說。”

“我看他在公司沒貪汙,那會有這麽多錢?俗話說,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老六沒貪汙,能吃香喝辣開轎車住別墅?這裏邊肯定有鬼,我不能就這麽放過他。”

“公司的業務他沒管,想貪也貪不到。他在公司裏就是賣賣碎布廢紙箱的,也發不了財。”

“碎布廢紙箱的,一個月能賣多少錢?”

“平均兩萬是有的。”

“阿雄,這事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高鳳姬心裏發火了。她沒想到這碎布廢紙箱的一個月還能賣這麽多錢,一個月兩萬,一年下來也有二十四萬,十年呢,就是兩百多萬。這帳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所謂積少成多,積沙成塔看來就是這個意思。“碎布廢紙箱也是公司的財產,你怎麽可以給他私吞呢?”

“當初也是你默許的啊。”

“我幾時同意過,讓老六這麽做的?”

高鳳姬幾時同意老六這麽做的,林誌雄確實說不出。那個時候,廠剛從香港搬到深圳,訂單火爆,為了讓老六心裏平衡,安心替他們工作,林誌雄和高鳳姬都看不上那點殘渣剩飯,就讓老六自己處理了。這一晃,就二十多年過去了,小錢變成了大錢,變成了救命的錢。高鳳姬立刻打電話指示馮積山,要他看住公司所有財產,包括一片碎布,一個紙箱,都不準任何人私自賣掉。

馮積山來到公司後,也發現了林誌偉賣碎布費紙箱的這個問題,他以為這是他們林家的資源分配,他也就沒有過問。這回不同了,有了高鳳姬的聖旨,他就可以對這些不起眼的的小事情管管了。但他也明白,心裏清楚的很,看似一件小事,但這件小事不同公司其它的小事,這件小事卻是林誌偉的大事,換句話說,這件小事觸動了林誌偉的利益,林誌偉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林誌偉不會善罷甘休,就會鬧出大事來,大事一鬧出來,就會翻臉不認人,兄弟也罷,朋友也罷,一切都是利益至上,隻有利益一致的才是朋友。馮積山擔心自己到時不是林誌偉的對手,林誌偉在深圳畢竟住的時間長,很多死黨朋友,他但窮匹馬一個人在深圳,實在不是林誌偉的對手。他必須得到高鳳姬全麵的支持,無論出了什麽事,都要支持他,他才有可能把碎布費紙箱的買賣收回公司所有。他把他的想法跟高鳳姬一說,果然得到高鳳姬的支持,高鳳姬說,你就放心做你的事,他敢鬧起來,鬧得越大越好。

馮積山並不完全理解透高鳳姬說林誌偉鬧得越大越好的意思。他叫許小姐打印成文件下發通知了門衛,除了產品材料正常進出有手續放行外,沒有他的條子,其它車輛不準隨便進出,特別是來拉公司費紙箱碎布的廢品材料的,一輛都不準放進來,否則以盜竊罪論處。

門衛經過林誌雄的整改,現在聽起馮積山的話乖多了。

這日上午,一輛貨車要進來拉廢紙皮,門衛不肯放進來,收購廢紙的章老板說:“這麽多年都是這樣收的,為什麽現在就不給收了?”

“不知道。你問上麵的。”

“上麵是誰不讓我們收的?”

“總裁啊。”

“總裁從來就不管收廢品的事。這事是林誌偉副總經理管。”

“誰管我們就不知道了。現在是總裁通知我們不能放你們進來收購廢品,要收購得找總裁批。”

章老板覺得不對頭,馬上給林誌偉打電話,林誌偉一聽說這事,馬上開車過來,見到章老板,沒顧得上說話,就問門衛是怎麽回事。門衛把總裁辦公室的文件拿給林誌偉看,林誌偉一看火冒三丈。文件上說從今日起,新紡集團公司所有廢品買賣,須經總裁批準,如有私自買賣,門衛不準放行。如有放行,以合夥盜竊公司財產罪論處,並交公安機關處理。門衛看見林誌偉發火,驚慌道:“林總,這事不管我們的事,我們也是為了一碗飯,得罪您了,請您多多原諒。”

“我知道不關你們的事。”林誌偉轉過身對收購廢品的章老板說:“章老板,今天拉不了廢紙了,你先回去,等我電話。”

新紡公司的廢品買賣一直都是林誌偉的專利,這不是沒人知道,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全家族的人都知道,地球人都知道,從深圳建廠到現在,新紡公司的碎布費紙等廢品一直都是他賣,錢由他收落進他的口袋,從來就沒有人敢插手說三道四,連老三兩公婆都默許的。如今馮積山要把廢品買賣業務從他手上奪走,這是在搶奪他的核心利益,他的核心利益受到損害,他越想越生氣,這時連殺人的心都有了。他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猛抽著中華香煙,一支接著一支。他想自己必須冷靜思考,不能像以前那樣莽撞,意氣用事,這事沒這麽簡單。自從馮積山來到公司當總裁後,表麵上看是馮積山處處和他作對,其實每一回合都有老三和高鳳姬的影子在後麵。就拿馮積山到上海江蘇浙江等地的報銷單和驗布機來說,從道理和證據上說,毫無疑問是馮積山的錯誤,可老三偏偏就是要袒護馮積山,站在馮積山的一邊,並指責和怒罵他和小霞,這就形成了隻要他們反對馮積山,不管馮積山是對還是錯,甚至是貪汙,一切都是他們的錯。以至後來小霞對馮積山連話都不敢多說了。從這以後,馮積山在公司裏更加肆無忌憚,大有一手遮天的樣子。這一切,看來不是他和馮積山的鬥爭,是背後他和老三的鬥爭,說穿了,是和高鳳姬的鬥爭,和高鳳姬的較量。他不知道為什麽高鳳姬這麽恨他,他兢兢業業一心一意為新紡公司為他們幹了二十多年,可以說沒功勞也有苦勞,而他卻得到了什麽?他從來就沒有像馮積山這麽狼過,要像馮積山那樣貪,二十多年來,他不知道有多少機會,可是他一直在思考著是做溫順的羔羊,還是做一隻凶狠的野狼,以至他錯過了許多發財的機會。貪汙不要說,他應該所得的都沒有得到,一說起他既生氣又傷心。按照馬來西亞叔叔當初給林誌雄辦廠的話,他和其他兄弟姐妹們應該在新紡公司裏有股份,為這事,以前他們也向馬來西亞的叔叔投書過,卻都不起作用,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大概是叔叔覺得既然把錢給了林誌雄,一切都交給他了,再在小輩們麵前說什麽股份的事沒多大意義,何況遠在天邊,林誌雄會說有分紅利給兄弟姐妹們也不一定,林誌偉等兄弟隻能這麽想。現在,他們隻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眼睜睜看著新紡公司賺的錢都是高鳳姬的,一點辦法都沒有。沒有分紅,林誌偉還有一點廢品買賣,這點自留地也伴隨他耕種了二十幾年,沒有這點自留地,他一家大小都喝西北風,哪來的房子車子?老婆寧願自己擺個小雜貨鋪也不願進新紡公司幹活,她就是不想碰見到高鳳姬,妯娌之間沒話說,心裏隻有仇恨。每一次公司有什麽大事,老三都會求他,像這一次工人因為薪水的事罷工,如果不是他及時跟幾個商界的朋友借錢來給工人發薪水,事情將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新紡公司會是什麽樣的後果,不知道老三和高鳳姬想到沒有。這個時候,卻來恩將仇報,要把他的自留地收回,真是欺人太甚。

他回到家裏,把這事一說,老婆就哭,大罵高鳳姬不得好死。大兒子林智昌一錘砸在玻璃茶幾上,把玻璃茶幾都震碎了,林智昌狠狠地說:“我要殺了馮積山。”

二兒子小兒子聽見玻璃震碎聲,都從房間裏跑了出來。林誌偉一臉驚訝,老婆忙問智昌手傷著沒有,一看兒子的手鮮血一滴一滴往下掉,喊叫道:“快拿創可貼。”

林誌偉拿來創可貼幫兒子止血,林智昌的臉上絳紅,怒氣還沒消退。他今年二十一歲,初中畢業後就沒讀書在社會上混了,他是有錢的公子哥們,結交了一群朋友,這群朋友,常在一起喝酒做些介紹雞婆的買賣生意。

“阿昌,這事不能胡來。小不忍則亂大謀。”

“爸,就這麽放過馮積山?”

“不是放過他。是要找個機會,打狗給他的主人看看。一定要打斷馮狗的腿,給高鳳姬看看。別欺人太甚,老虎不發威,當他是病貓啊。”

“好,好,爸,這事你交給我辦,我叫人砍斷他的手腳。”

“不行,這樣太莽撞了。等過一段時間,”

“等幾時啊?”

“借朋友的三百萬塊錢還沒全部拿回來,等錢拿回來了,就下手。這段時間,你自己親自跟蹤馮積山,看看他有什麽活動規律。千萬要記著,在還沒有計劃之前,千萬不要對他先下手。你那性格容易激動的脾氣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