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英子搬出家門,吳用和健健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軌道。

少了一個女人的監督、居室常會淩亂不堪,章法全無。襪子隔三差五地跑進廚房,醬油瓶翻了個天都找不到,冷不丁地從沙發屁股坐墊下摸出來了。最慘的是早上出門那一陣,一大一小的兩父子,在物件翻飛的臥室和書房,雞飛狗跳、大呼小叫的折騰夠了才能勉強出門。

好在兩人都臭味相投,本著大哥不笑二哥,五十步也不鄙視百步的友好,和諧的局麵也不至於打破。隻是小的有時也會沮喪的嘟嘟囔囔:“要是媽媽在,我們找東西一定一找一個準,哎……”

如果不是一個意外的電話,相安無事的日子倒也不失自在。

那天吳用傍晚接到了姐姐的電話,對方泣不成聲的告知,生病兩個月的父親去醫院確診為肝癌。

怔了好一陣子的吳用大叫:“他自己知道了嗎?”

“沒有,我不敢告訴他!”

“還猶豫什麽!你趕快送到我這裏來!”

當日的吳用魂不守舍、神智恍惚,迷迷瞪瞪的什麽都入不了腦,話也不說,整個人呈呆滯狀。

也難怪,吳用少時沒了娘,全靠父親節衣縮食地把兩姐弟拉扯大。老頭子一直人緣很好,年輕時不少人搭橋牽線續弦,他都一一回絕了。對兩孩子他放得開,任其自然發展,少有打罵,孩子們也爭氣,上了好的大學,找了好的工作,立足城市有個不錯的家。吳用曾經接他來家過個一段日子,老頭子很快就回去了。他說他在家的自在得很,雞雞狗狗離不開他,蔬菜水果都依賴他。孩子們常回家看看就行。

父親生性樂觀豁達、再困難的時候也不忘弄點花花草草陶冶身心。用他的話說,身體容易疲憊,但心不能頹廢。必要的閑情逸致可能換不來錢,當不了飯吃,但可以增強生命的韌勁。

老爺子的嚴重疾病給吳用打了一悶棍。第二天一早他打探到有學生家長在本市最好的仁愛醫院肝膽外科上班,神情略為放鬆了些,他立刻火急火燎的前去谘詢,並懇求馬上找到住院的床位,見熱心的家長醫生答應得這麽爽快,他差點要下跪謝恩了。事後吳用突然想到,聽說郝醫生也在這家醫院上班會不會有些尷尬,但也就是一閃念,救人要緊,其他的也無須多慮了。

父親和姐姐是下午趕到的。當看到父親被病魔折磨得枯瘦如柴,毫無人形時,吳用心疼的差點掉下淚來,可事已至此,盡快住院治療才是正事。於是速速接過行李,話也不多說,馬不停蹄地來到了醫院辦理相關的住院手術。

家長醫生很是關注患者。待各項檢查項目一出,他便及時把吳用找來通報信息。

“病人情況不太樂觀!”

“你別賣關子,直接說,到什麽階段了?治愈難度有多大?”

“所有資料顯示,已經是中晚期了!具體的也不好說!老人年紀大了,要做最壞的打算!”

“你這什麽話!我父親才70歲,是為我們受苦受難的70歲,他沒享過福,他必須要享福!他就這麽走,我這輩子不會安心的!告訴我,怎樣才能延長他的在世之年?我願用我的生命換取他的時間。”說話的人喉嚨發緊,語調哽咽。

“吳老師,你平時抽煙、喝酒嗎?”

“你問我?不抽煙,偶有喝酒!這和我父親的病有關係嗎?”

“如果有可能,可以考慮把你的肝髒移植給病人。方案正在醞釀中!你也做好移植檢查的準備!”

“太好了,謝謝你!我全力配合你,越快越好!”

吳用回到病房,看老爺子精氣神挺足,於是佯裝笑臉:“爸,你說你每天養雞養狗,養花養草,怎麽把自己養進病房裏呢?”

“哎,兒子,老爹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連自己都要交給醫院來養了。嘿,你還別說,你們這醫院條件真不錯,讓我舒舒服服養幾天也好!”

吳用:“爸,你來這個醫院算是來對了。這個醫院哪,集中了國際尖端的醫療技術,國內以前很多的疑難雜症,不治之症在這裏都能攻克。剛剛和醫生交流了一下,你的肝有問題,準備把我的肝移到你的身體裏,將來你兒子的肝就可永遠養著你了!”

老爺子眼睛瞬間瞪得老大!

“爸,你別擔心,我體內很快會再長一個,就像你栽種的絲瓜南瓜西紅柿一樣,吃得有多快長得就有多快!你的主治醫生是我學生的家長,他不會害我的,他還指望我盡快恢複教他兒子呢!”

老爺子:“難道我的肝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嗎?這也太可怕了!”

吳用:“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就把我叫做你的心肝寶貝。現在我的心肝寶貝其實就可以成為你的心肝寶貝。你以為老祖宗的話都是亂說的嗎?那是有科學根據的!”

病人還是憂心忡忡:“你亂扯了吧,動這手術得花多少錢啊?”

“爸,這個你不用擔心了,你不是有醫保可以報銷一部分嘛,再說你兒子開小車,住豪宅,不差這點錢!”吳總可勁地拍著胸脯。

一邊的姐姐別過臉,悄悄抹了抹眼睛。

晚上,疲憊的吳用在陽台佇立良久,給英子發了一微信消息:“父親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有空你去醫院看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