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冰冷的眼眸掃過戲台,同薑知意有片刻的四目交接,除了冷漠,她還看到了濃濃的嫌惡。
他現在一定後悔無比吧,娶了一個不自愛,沒尊嚴,嗜財如命的市儈小人。
三年的風霜生活,早就讓薑知意認清了現實,她想要的逃出薑家,想要的自由,是需要拿物質生活去換的。
兩百萬的巨債,哪怕是將她的自尊碾碎了喂狗,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撿起兩百萬的支票,上台唱祝福他和別人在一起的戲文。
有時候,她甚至慶幸薑家人不喜歡她,打小把她丟進戲園子裏,讓她能學到現在可以糊口的本事。
不然像她這樣沒有背景,沒有學曆,甚至沒有工作經驗的人,還能去哪裏找到工作?簡直癡人說夢。
尤其現在評彈凋零,她更要抓緊機會賺錢,一旦社團真的沒了,兩百萬,她估計還到下輩子也還不清,還要同沈淵糾纏。
薑知意有些心虛,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他。
沈淵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薑婉在後麵追了上去,一口一個“沈淵哥哥”,叫得分外甜膩。
鬧劇落幕,前院內終於陷入平靜,趙嬌連忙衝上台,脫下外套,披在薑知意身上。
“知意姐,你怎麽樣?有沒有被燙到?走,咱們趕緊去醫院!”
“我沒事。”薑知意從口袋裏取出支票,“你去銀行,取五十萬出來,剩下的幫我存在銀行卡裏。”
“這五十萬,給大家夥分了吧。”
趙嬌捏著支票的手指頓住:“啊?知意姐,可是這是你自己掙來的啊!”
“這是我補償停業一個月大家的損失。”
在社團的都是全職演員,沒有門票收入,大家日子都不好過。
趙嬌見薑知意心意已決,連忙招呼人陪她去銀行取錢,五十萬可不是小數目。
場內人原本羨慕的眼神都變成了感激。
“薑角兒真大氣,理解我們這些小演員的苦,上個月都快揭不開鍋了,沒想到這個月還沒開唱就回本了。”
“五十萬,分到每個人手裏,可不少錢呢,以後我就跟著姐姐混了。”
顧南櫻看著同行都在誇讚薑知意,手指緊緊捏在一起,表情憤恨,她陰陽怪氣的開口。
“不就是把五十萬分給你們了嘛,到每個人手裏能有幾個錢?至於這麽感恩戴德的?”
“別忘了,她可是借著我們的場子賺了一百五十萬,是你們的多少倍?我們這群窮鬼,怕是這輩子也趕不上了!”
她本想激起眾人的嫉妒心,沒想到,反被懟。
一位資曆年長的老人不滿:“顧南櫻,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這錢本來就是小薑自己的,人家肯拿出來四分之一分給我們,就是天大的恩情了,你不領情,怎麽還抹黑人家呢?”
“就是!道德綁架啊,也太不要臉了吧!”
眾人群情激憤,橫眉冷對。
一時間,顧南櫻不知道如何回應。
薑知意收緊外套,緩步從台上走了下來,到顧南櫻麵前站定。
“五十萬是我對大家的補償,但是不包括你,因為你——”她頓了頓,吐出兩個字,“活該。”
她給過顧南櫻機會,是顧南櫻自己沒把握住,那就別指望著她會當“聖母”。
聖母從來都不是貶義詞,它代表了一個人善良,有同理心。
可是薑知意沒有這東西。
如果她有,也就不會在三年前,親手扼殺了單純的少年,活生生將他推入煉獄,變成現在這般的魔鬼。
無論沈淵對她做什麽,她都不會恨,她不配。
她隻盼著,沈淵能夠早點報複完,放過她。
顧南櫻瞪圓眼睛,流下眼淚:“薑知意,沒你這麽欺負人的。”
“既然知道我會欺負人,那就少來招惹我。”
胡北軍見氣氛不對,立刻將兩個人拉開,讓顧南櫻回後台休息去。
“知意,南櫻急脾氣,一直都是這樣子,你別和她一般見識,以後在團裏,抬頭不見低頭見,別鬧太僵。”
薑知意看著團長滿臉尷尬的“和稀泥”,想說什麽,可是看到他花白的鬢角,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事實上,評彈社凋零,除了大環境影響,內部混亂,固步自封也脫不了幹係,隻不過胡北軍這優柔寡斷,和事佬的性子,實在難以做出改革。
“好,我知道了,社長。”
“那上次我和你說入股的事情,還有社長繼承人,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薑知意搖搖頭,仍舊十分果斷回絕:“謝謝社長美意。”
輝騰內,沈淵坐在駕駛室位置上,搖下半截車窗,單手搭在玻璃上,伸向窗外,指尖夾著半根煙,閉著眼睛。
身旁,是不顧宇文阻攔,強行擠上車的薑婉。
剛剛在評彈社內,沈淵居然讓她抱了胳膊,這可是三年來,他第一次願意接受她的親近。
是不是意味著,沈淵已經回心轉意,對她有意思了?
薑婉決定乘勝追擊,她捏著嗓子,故作媚態。
“沈淵哥哥,那兩百萬真是便宜了薑知意,她可真不要臉,什麽錢都要。”
“狗改不了吃屎,和三年前一模一樣,為了拿合同……”
沈淵銳利的目光掃視過去,薑婉立刻閉嘴,將後半句話硬生生吞了回去。
“淵哥哥,你怎麽了?”
她想攬住沈淵的胳膊,模仿剛剛在戲園子裏那般撒嬌,可是卻被男人反手扣住了手腕。
“疼,淵哥哥,好痛。”薑婉楚楚可憐,嬌滴滴的叫著,不過被男人直接無視。
低沉充滿威脅的聲音在車內響起。
“我說過,不要再去招惹薑知意,你怎麽不聽話?嗯?”
“我……”
薑婉難以置信,明明他剛才還那樣柔情似水,怎麽突然間變得這麽恐怖!
“淵哥哥,我……”
“剛才潑熱水潑的很開心?”沈淵說著,另一隻手拿起置物格內的保溫杯,擰開,熱氣頓時冒了出來。
薑婉驚叫,可沈淵直接將熱水倒在了她的手背上。
一整杯熱水,倒得幹幹淨淨。
薑婉淒慘的叫聲變了調子,卻躲不開沈淵的禁錮,白色的皮膚逐漸變紅,起泡,破開,潰爛。
下一秒,她被推下車。
沈淵甚至懶得看她一眼,疾馳而去。
連同她一起被丟下來的還有保溫杯。
薑婉不敢碰自己的手,因為疼痛,表情猙獰變形。
沈淵就是一個瘋子!
誰被他愛上,才是真正的踏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