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印章到手郝再來熱熱鬧鬧、轟轟烈烈的八十壽宴在孫女“麻姑拜壽”的唱腔裏結束了。郝再來感到非常的滿足,也感到非常的有麵子,因為有這麽多的大官,還有日本人來捧場!兒子郝永德現在跟日本人做生意,順風順水的,托祖宗的福啊!老爺子在心裏默默地感激郝家列祖列宗對他們家的保佑。接著他又在心裏懇求各位祖宗保佑唯一的孫女郝思佳早日覓得一位佳婿,早日成婚,早日誕得一男半女的,讓他實現四世同堂的夢想。郝再來覺得光是心裏祈禱還不夠,他拉上郝永德的母親郝許氏來到佛堂,在香爐裏插上三根香,然後虔誠地跪了下來,嘴裏念念有詞。他雙手放到佛凳上,彎下腰來,頭放到攤開的手掌心上,屁股翹得高高的。郝許氏也照著樣子跪拜下去,嘴裏也輕輕地說些吉祥的話祈求祖宗繼續庇佑他們郝家。畢竟上了歲數,郝許氏沒有下人的攙扶,跪久了,從凳子上起身有點困難。等她起身,還不見郝再來起來,就轉過身來對他說,“好了,老頭子,拜過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睡覺了。”可是郝再來還不起身,郝許氏以為他年紀大起不來了,就去拉他,誰知,她一碰他的身子,郝再來就往一邊倒去,他的臉色死人般的慘白。這下子,郝許氏覺得大事不妙,趕緊跑到佛堂門口大聲呼叫:“快來人哪!快來人哪!老太爺暈過去了!”正在忙著收拾殘局的下人們聽到呼聲,連忙放下手頭的活兒,朝佛堂湧來。郝永德、劉婉婷夫婦剛剛把安倍、吉野等送走,望著良子隨吉野、百合夫婦遠去的背影,他的心底久久地無法平靜,三個女兒的身影在他的心裏像放電影似的輪番閃過,一會兒是月兒充滿哀怨的目光在盯著他,一會兒是天真無邪的思佳對他撒著嬌,一會兒又是百合...還沒等夫婦倆走進內廳,佛堂那邊傳來了呼天搶地的喊叫聲,仆人們慌亂的身影在內廳不斷地穿梭,看見他們時,甚至顧不得給他們回話……直覺告訴夫婦倆家裏出事了,郝永德第一想到的是別在腰間的嘉慶帝的印章。他本能地摸了一下腰頭,印章在的。他這才想起佛堂是老爺子的聖地,除了列祖列宗的畫像,沒有其他值錢的東西,那麽剩下的就是老爺子和老太太了。郝永德心裏打了一個冷顫!莫非...他不敢想象下去。連滾帶爬地來到了佛堂,郝永德扒開圍著的仆人們,隻見他的老父親郝再來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地躺在一個仆人的懷裏,他的母親郝許氏正端著一碗人參湯,試圖喂給郝再來吃。可是郝再來雙唇緊閉著,人參湯沿著他的嘴角流到了他的脖子裏,郝許氏手忙腳亂地去給他擦,手裏的人參湯差點倒翻。郝許氏抬頭看見郝永德來了,帶著哭腔對他說:“永德,你爹怕是不行了!”郝永德把郝再來從仆人的懷裏抱到自己的懷裏,他伸出手搭了搭他的脈搏,他的脈搏若有若無,他又用右手探了探他脖子上的頸動脈,幾乎摸不到了。郝永德的心裏一陣難過,陪伴了自己幾十年的老父親難道真的就這樣走了?難道算命先生的“鐵口直斷”是真的?民間有種說法,老年人不宜在整數時過壽,說是陰間的黑白無常知道了要來把他(她)帶走的。可是郝永德根本不信這一套,現在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動機是不是真的是為讓父親開心了。在郝永德胡思亂想之際,仆人請來的醫生到了。讀者一定會覺得奇怪,這不是蔡醫生嗎?是的,仆人請來的就是蔡醫生。隻見他迅速打開藥箱,拿出聽診器,聽了聽郝再來的心跳聲,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然後遺憾地搖了搖頭,他對圍著的仆人們,也是對郝永德說:“給老太爺辦理後事吧!”仆人們一聽醫生說郝再來沒救了,為了向郝永德表忠心,都爭先恐後地幹嚎起來,“老太爺,您怎麽說走就走啊!”“您對我們這麽好,我們還沒有對您孝敬夠呢!您這一走,可讓我們怎麽安心呢?”一時之間,各種聲音的嚎哭聲此起彼伏,流得出眼淚來的,使勁地擠眼睛,好讓眼淚多流點,流不出淚的,則幹脆用手捂著臉,或者用手擋著眼,嘴裏卻嗚嗚咽咽地悲鳴著。郝再來夫婦不能說對仆人很苛刻,但是一旦發現仆人有過錯,那責罰起來就絕不會手軟。有一次一個仆人偷了郝再來佛堂裏的一個香爐去賣錢賭博,被郝家發現後,郝再來命令把他的雙手折斷,雙腿打折,以儆效尤,嚇得其他想偷又不敢偷的仆人從此絕了這個念頭。然後郝再來又命令把這個仆人好生養著,直到康複痊愈。他想用這種恩威並施的方法來讓他的仆人一心一意地待在他的家裏,為他們郝家服務。他也會對好看的年輕的女仆動手動腳,然後再給點錢,或者許配給其他年紀相當的男仆。所以仆人們對他想恨恨不起來,想敬又不甘心。為了生活,沒有辦法,走了老的,那就討好小的吧,因此,心懷鬼胎的仆人們竭盡全力裝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蔡醫生就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悄悄地離開了郝家大院。蔡醫生出現在郝家大院不是偶然的。這是阿森和阿川商定的第二套補救方案。第一套方案派永健去偷印章。按照事先計算的時間,永健沒有及時回去,那估計是出事了。一旦永健失手,馬上啟動第二套補救方案。阿川安插在郝家的內線讓郝再來死來製造混亂,好讓蔡衛榮名正言順的以看病為命進入郝家大院,接近郝永德身邊,反正郝再來死有餘辜。當時內線發現永健敗露,他趁給郝再來端茶之際,在他的茶水裏倒入了一種藥,這種藥和茶葉裏的茶堿發生化學反應進入體內,會讓服用的人心動過速,發生猝死。在眾人忙亂之際,他不慌不忙地清理掉茶杯裏的茶葉,放上新的茶葉,重新泡好,然後去請在郝家附近茶館候著的蔡衛榮進入郝家。根據內線的情報,印章不是在郝永德書房的保險箱裏就是在郝永德身上。如果永健被發現,那麽很有可能,書房裏的印章是贗品,是引誘永健上當的。那真的印章一定會在郝永德身上。所以接近他就成了唯一的辦法了。郝永德一天裏經曆了和中野良子母女的意外相會,又突遇老父親猝死,再加上應酬安倍和吉野,內心情感起伏不定,人感到既疲勞又慌亂。他一點都不知道印章是什麽時候不在身上的。等到他安排仆人給郝再來布置好靈堂,他想到了印章,伸手一摸腰間,這才發現印章已經不在了,這一驚他非同小可,心裏的悲傷瞬間被驚怒所代替。他迅速地召集所有的仆人在郝再來的靈堂集中,他親自動手檢查他們的身上,甚至女仆也不放過,劉婉婷實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問他出什麽事了,他暴躁地推了她一把:“你別管!”他的眼睛紅紅的,神情猶如一頭困在籠子裏的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