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玥痛聲嘶喊了一聲,霍然睜開眼睛,直挺挺地從**坐了起來。

四周都是雪白的牆壁,空氣中飄著一縷消毒水的氣味,她呆滯了片刻,反應過來自己被送到了醫院裏。

十指纏著紗布,血絲若隱若現,傷口仍淒厲厲地疼著。

她想張口說話,喉嚨卻像被人掐住,身體裏有一股熱焰,灼得她無法呼吸。

容玥睜大了雙眼,突然把一切都想了起來。

莊邵把她拖到一個廢棄多年的工廠裏,搖搖欲墜的四壁底下,密密麻麻擺了十幾桶柴油。

他喪心病狂,竟然要活活燒死她。

容玥被綁在一根石柱上,動彈不得,裙子沾上血汙,白嫩的手腕被粗繩勒出紅痕,五官因為極度的驚懼擰成了一團。

她痛苦掙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在這個年紀,以這樣的方式慘死。

莊邵的司機將一罐罐柴油潑到地上,獰笑著點燃了一根火柴。

金黃色的火焰張牙舞爪地竄了起來,如無數條赤練長蛇,吐著血紅的信子,灼浪排空,熾熱的空氣蔓延到她的腳下。

那一瞬間,容玥神魂俱滅,淺褐的瞳孔被大火染成血紅的顏色,她麵色赤紅,烈火燎心,如墜十八層煉獄。

容玥身子一歪,從**滾落下來,額頭冒出溫熱鮮血,她哆哆嗦嗦,顯然還沉浸在那場大火中。

濃烈的黑煙無情地吞噬了她的呼吸,奪去了她的意識,容玥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卻又在醫院裏醒了過來。

誰救了她?

還是莊邵良心未泯,放了她一馬?

病房裏傳來的巨大響聲驚動了外麵的人,容慶和李婕推門奔了進來。

見到容玥醒了過來,李婕忙彎下身挽住了她的腰,把她攙扶到**:“怎麽從**摔下來了?”

“我怎麽在醫院?”容玥雙手抱著膝蓋,眼神空洞,身子仍然抖得嚇人。

“是紀鄢把你送過來的。”李婕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珠,“你前腳剛走,他後腳就過來接你了,我們才知道你被人挾持了。”

容慶站在一旁,聲音有些幹澀:“紀鄢開車去追那輛車,才及時趕到,把你救了出來。”

容玥抬起頭,看了一眼虛掩的木門,茫然問道:“那他人呢?”

“他……為了救你,被掉下來的橫梁砸傷了,現在正躺在隔壁,昏迷不醒。”李婕語氣激動,眼裏透著擔憂,“這次真的多虧了紀鄢,否則……”她說不下去,哽咽了起來。

容玥目光一凝,眼淚肆流,她掙開母親的懷抱,聲音焦急:“他傷得嚴重嗎?”

“沒多大事,隻是砸到了小腿,臥床靜養一段時間就行了。”容慶咳了一聲,臉上帶著讚許,“容玥,你命不錯,嫁了一個這麽好的夫婿。”

容玥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又突然抬眸淒厲道:“是莊邵綁架了我,他想殺我。”

容慶臉色陡然一變,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揮在容玥臉上,怒罵道:“胡說八道什麽,你是不是嫌把老子害得不夠慘,還敢去惹莊家的人?”

李婕也按住容玥的身體:“你沒有證據,警察根本查不出來昨天接你的那個人到底是誰,更扯不到莊邵頭上。”

“我是受害者,我就是證據。”她捂著臉上的巴掌印,惡狠狠地瞪著父親。

“我們惹不起他們,你已經嫁人了,你去找紀家的人替你解決。”容慶捏了捏冒著虛汗的手心,如今的女兒已經今非昔比,他怎麽又一時忍不住動手打了她。

“這件事說不得,如果莊邵在紀家人麵前把你以前的事情抖出來,紀鄢還會像現在一樣愛你嗎?”

李婕慌忙搖頭,低聲勸告容玥:“既然你沒什麽大事,我們隻能吃個啞巴虧。”

容玥冷冷笑了一聲,這就是她的家族,她的至親。

四年前他們畏首畏尾,不顧她的死活,四年後也分毫未變。

她推開李婕的手臂,腳步虛浮地跑出了病房,用手背推開隔壁的門,看到了躺在**的紀鄢。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沉睡時的模樣,那雙漂亮的眼睛緊緊閉合,長睫如羽,纖密濃黑,修得他十分溫和。

容玥撲到紀鄢懷裏,這個世界上,又隻剩下了她一個人。

所幸,她還有他

她輕輕握著紀鄢的手,貼在仍火辣辣疼痛的臉上,餘淚未幹,兩排清淚又落了下來。

她準備向他坦白。

她已經愛上了他,或許從拍賣會上的驚鴻一瞥開始,她就已經對他暗生情愫。

他俊美,富有,強大,無疑滿足了她對未來夫婿的所有憧憬。

這樣的男人,如果莊顏見到他,應該也會動心,從小到大,她們總會喜歡上同樣的東西。

而現在,她還發現,他溫柔,浪漫,體貼。這樣優秀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這讓她無法不暗自歡喜。

他無疑也是在乎她的,否則又有什麽理由冒著生命危險過來救她?

他不但救了她,還給了她一個尊貴的身份,讓她體麵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之間,不應該再有任何秘密。

“作為你的妻子,我應該跟你坦白一件事情,有關於我的過去。”

“十八歲的時候,我不懂事,貪戀溫柔,喜歡上了一個男人,跟他在一起四年。那時候,我的確愛過那個男人。”

“後來家族所迫,他不得不娶了別的女人。我跟他一刀兩斷,他卻一直對我念念不忘。”

“四年前,在一場宴會上,那個男人纏著我不放,沒想到會被他的妻子當場撞到。”

“他破罐子破摔,準備離婚,想重新跟我在一起,我拒絕了。”

“可還是沒有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他的妻子因為他背叛了他們的婚姻,自殺身亡。”

“那女人的哥哥把一切都怪罪在我頭上,他千方百計地要報複我,想讓我也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哥哥知道我嫁給了你,為了替他妹妹報仇,可能會在你麵前抹黑我。”

容玥吻了吻紀鄢的手指:“我是你的妻子,請你不要相信他。”

她的語氣波瀾不驚,輕描淡寫,把她心裏的事實完全呈現。

過去了那麽多年,誰還能完完全全記得當時的細節。

莊顏已經死了,林玦的話也沒有人再相信。

至於莊邵,他從未親眼看到,早就已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有人因被誤會而受到傷害,也有人利用誤會來保護自己。

四年前。

林玦與容玥之間的事情敗露,他允諾容玥會馬上和莊顏離婚。

容玥知道以莊顏的性格,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與林玦複合,也不可能再原諒自己。

她已經失去了莊顏這個朋友,就不必再顧慮她的感受,而一直拒絕林玦的感情。

容玥被林玦保護了起來,安安靜靜地待在在他的私人公寓裏,等著他處理好一切。

她沒想到兩件事。

第一件事,他們的家族根本不允許莊顏跟林玦離婚,而林玦,竟也屈服了。

那一年,林玦告訴莊顏,他隻能給她一個妻子的名分,因為他的一切,都已經給了容玥。

第二件事,她沒想到莊顏會死。

容玥自小看到父母之間的感情支離破碎,她根本不在乎那一紙婚書。

可是莊顏不一樣。

心高氣傲的大小姐,無法忍受這樣屈辱的一段婚姻,在被強行接回林家的途中,跳車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