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歌突然出現又驟然離去,武令月還有些發愣,剩下那三名親衛已經放倒了刺客。

刺客們眼看刺殺不成,便紛紛服毒自盡。這些毒藥藏在後槽牙中,一旦咬破將毒液飲入喉中便會殞命,半個活口也不會留下。

三名親衛並不在意刺客的死活,他們迅速聚集,重新護在武令月身周。

經過之前的戰鬥,這三人身上各個帶傷,模樣有些淒慘。其中一人被劃傷了麵頰,傷口猙獰恐怖。

那人撕下一片衣袖捂住臉上創口,緊張地觀察武令月全身上下,“殿下,您……”

“本宮沒事。”武令月擺了擺手,依舊望著許歌離開的方向。

親衛們對視了幾眼,還是由臉上開花那人開口,“殿下,接下來怎麽辦?”

武令月一時沒有說話,隻是望向遠處。霧氣遠處搖晃著火把光亮,還有腳步聲逐漸靠近。

“應該是城中守衛見到信號來了。”武令月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氣,“你們記住,從現在開始,我不是公主,隻是一個宮女。我們偷跑出來找樂子,卻沒想到遭了伏擊。”她從親衛手中接過布條,往臉上塗抹了些鮮血,“來得這麽慢,這蜀國王都的守衛,未免也太懈怠了些。”

……

霧氣深處,刺客侍女還在奔逃。

長街之上,兩側屋舍大門緊閉,寂靜無聲。她那雙足落在地上,竟是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宛若黑夜中漂浮的魂魄。

許歌的身影在屋頂上起起伏伏,侍女不時回頭張望,腳下速度逐漸加快。

拐過一處街角,侍女躲入兩座民居夾緊的暗巷之中。

暗巷不寬,僅能容忍一人穿過。

侍女背靠牆壁,隱身於陰影之下。她從牆後稍稍探出頭去。

屋頂上已經不見了許歌的身影。

侍女收回目光,仍舊不敢放鬆。她輕輕挪動腳步,朝暗巷深處緩緩行去。

就這時候,許歌從天而降,正落在她身後,“你是在找我嗎?”綠衣飄**,宛若仙子落塵。

侍女驟然緊繃全身,迅速拔出刀轉身,警惕地盯著許歌。

“你背後應該是通往鼠道的暗門吧。”許歌背著雙手,望向侍女身後,“原來你上次就是這樣消失不見的啊。”許歌所望方向,真是侍女身後的死胡同。

侍女眯起雙眼,腳步稍稍後移。

許歌歎了口氣,“虧少爺還以為你是個弱女子。”他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腦門,“鼠道是每座城倒映的影城,姑娘這種精通鼠道的高手,我之前居然還想救你,真是丟人。”

侍女趁著許歌搖頭之時,猛然擲出匕首。

那匕首上凝聚著真元,發出破空聲響。

許歌豎起雙指,將匕首夾在兩指之間。

侍女抓緊機會朝暗門狂奔過去。

許歌丟下匕首,縱身跳起,在牆上借力一蹬,便越過了侍女的頭頂,將她去路攔住。

侍女卻在此時頓住了身形。她眼中寒芒閃動,手腕一甩,竟然又拔出了一柄匕首。而她方才逃跑示弱,隻是一個陷阱。

兩人靠得極近,許歌甚至能聞到對方頭發上的梅花香味。不過此刻他無心欣賞花香,趕忙收腹躲避。

“噗嗤”一聲,許歌躲避不及,還是被匕首劃破了衣襟。

侍女見到許歌吃虧,根本不去管那暗門,手持匕首便朝許歌咽喉要害招呼。

許歌在這急攻下有些狼狽,側頭避讓匕首,又被侍女切去了一縷鬢角。他不敢大意,一手撐牆穩住身形,另一隻手點向姑娘手腕。

然而,戰鬥又生變化。

侍女居然棄了匕首,順著許歌手掌的力道向前一帶。

許歌頓時失去了重心,兩指沒入圍牆之中。

侍女邁開大步,與許歌擦肩而過。兩人在擦肩瞬間互相對視,許歌心中暗驚:她的目標依舊是那暗門!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姑娘值得許歌高看一眼。

姑娘以雷霆之速到了牆邊,雙手按住牆麵用力一推。那死胡同的盡頭竟然出現了一扇活門,姑娘立即推門而入。

門內門外,幾乎是兩個世界。

門外即便是夜,也是充滿生氣,門內哪怕烈日當空,仍舊陰氣森森。

地麵雜草叢生,破磚爛瓦隨意堆砌。道路兩邊或坐或立著十數個人。他們有些正在閉目假寐,有些腳邊放著布攤,還有些人小聲地討價還價,幾乎人人都用物件遮住了麵容。

侍女姑娘闖入鼠道之中,立即招來了大家的注目。她穩住心神,馬上低下頭去,腳下步伐不慢,朝鼠道深處奔去。

鼠道形成於城市變遷,多次改建後四通八達,宛若一個巨大的迷宮。一旦有人躲入鼠道深處,再要去尋,便如大海撈針。

侍女姑娘走出約莫五步,身後暗門再次開啟,許歌那戲謔的聲音也傳了過來,“姑娘,你忘了一件事情。”

鼠道中眾人將目光投向姑娘身後。

侍女姑娘不敢停留,從懷裏掏出了錢袋,撕碎了往空中隨意一拋。她知道,會進鼠道的多是走投無路之人,多多少少背有債務,他們甚至願意為一文錢出賣性命。隻要這些人為了搶錢擋住許歌,她就有逃離的機會。

然而,銅板落地的聲音是如此刺耳。

周圍那些鼠輩站起身來,可誰都沒動,他們依舊望著暗門開啟的方向。

“錢是個好東西,可惜你忘了。”許歌笑眯眯地撿起一枚銅板,吹去其上灰塵,“這裏是鼠道,那也是天府城的鼠道。”

許歌話音落下,鼠輩們立即動了起來。

侍女姑娘麵前,兩名彪形大漢主動攔截。她原本還想咬牙動手,可動手之前,更多人圍了過來,她已身陷重圍。

進退兩難。

許歌拍著手掌,緩步靠近過來,“重新認識一下,我叫許歌。”他指了周圍一圈,笑著露出滿口白牙,“他們喜歡叫我……小魔頭。”

侍女姑娘雙瞳微微收縮。

一息之後,許歌撓了撓腦袋,“怎麽搞得少爺像壞人一樣?”

周圍那些鼠輩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許歌氣急敗壞地指著那些鼠輩,“笑什麽笑!都是你們這些混蛋話多!少爺未來是要做大俠的人!是小劍仙!你們再給少爺我多嘴多舌,少爺把你們一個個抓回花晨閣去。”

人們依舊笑個不停,渾然沒把許歌的話放在心上。

許歌無奈地歎了口氣,重新望向侍女姑娘,結果對方眼中閃過一絲決然。許歌心中一凜,一個箭步就衝到了侍女麵前。

侍女姑娘正要咬碎毒囊,卻被許歌一把捏住了下巴。她用力不得,便要繼續反抗。許歌一手攥住她兩個手腕,把她往牆上一按,“你可不能死了,少爺還有很多事要問你。”

兩人靠得極近,簡直是緊貼在對方身上。

周圍鼠輩立即退了開來,一副看好戲的神態。

許歌怒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把她嘴裏的毒囊給摳出來。”不等那些鼠輩有所動作,許歌便感到侍女體內真元運轉。

“啵”的一聲輕響,毒囊被真元炸裂。

眼看侍女就要服毒自盡,許歌情急之下,掀開了侍女的麵紗,用自己的嘴巴堵住了對方的雙唇。

兩唇相交。

侍女姑娘頓時瞪大了雙眼,臉上瞬間布滿紅暈。隨後她便感到口中一股吸力傳來,竟是許歌動用真元,將她口中毒液全部吸了回去。

四目相對,一瞬或是經年。

侍女用力推開了許歌,她捂住嘴唇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緊接著一個踉蹌,靠著牆壁便滑倒在地。

許歌鼓起腮幫,扭頭一吐,一道黑線便落在地上,發出“滋滋”聲響。

“呸!”許歌擦了擦嘴角,“還好少爺我是在百花蜜裏泡大的,從小百毒不侵。”他又吐了兩口唾沫,一抬頭才發現四周鼠輩正在將他圍觀,一個個目光曖昧。

“看什麽看?都不想做生意了?”許歌一手叉腰,一邊厭煩地揮手,“都散了,全都散了!”

鼠輩們對視了幾眼,掉頭各歸各位。直到他們不再圍觀,許歌才蹲下身子,板正侍女的雙肩。他將侍女臉上白紗扯去,發現對方臉上畫了些妝,將皮膚弄黃發黑,特意強調加深了眉線,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像是農家姑娘,混在人堆裏也不起眼。

“原本還挺好看的。”許歌嘟囔了一句,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還有氣,應該是有些毒液殘留,不過不會致命。”

許歌想了想,又將侍女臉上白紗罩了回去,“等你醒了,我再找你問話。”他嗅了嗅指尖的梅花味道,喃喃自語,“這味道怎麽還去不掉了?難道是體香?這可不適合做個刺客。”

許歌勾住侍女的腿彎,摟住她的後背,將她環抱了起來。這姑娘倒是比想象中更輕一些,如同雪花一般。

“你說你多久能醒啊?”許歌為難地皺起眉頭,“要是把你帶回花晨閣,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挨罵。我看你毒藥也沒什麽厲害的,腫麽互幾住沿……嗯?”

許歌的嘴唇腫了起來,像是掛著兩根臘腸。

周圍鼠輩傳來輕微的低笑聲。

許歌正要出言嗬斥,卻聽到半空之中傳來“嘭”的一聲巨響!

巨響在城中回**。

眾人皆是仰頭張望,便見到那半空中炸開了一朵紅雲。緊隨其後,全城十二麵金鼓齊鳴,鑼鳴鼓喧。整座天府城宛若受驚了的野獸,炸開了全身毛發。

許歌眉頭緊皺,含糊不清地低聲自語,“全城封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