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歌扛著侍女走出鼠道。他推開暗門,便聽到了車馬喧囂。

叫嚷聲,腳步聲此起彼伏。

許歌透過暗門縫隙觀望,正見到夜霧中照著一排排人影,急匆匆地一閃而過。那些人影持刀帶盾,該是官兵。燈火光亮混雜著霧氣翻滾,夜如白晝。

“應該是王女被找到了吧。”許歌自言自語地點了點頭,“燕國王女在蜀國國都遇襲,這可不是小事。”他笑著摸了摸臉頰,望向外城方向,“我今晚還救了她,讓她幫我個小忙應該不是問題。”

許歌臉上全是滿意的笑容。他扛著侍女便走出了暗巷,正對上一伍官兵。

那些官兵撞見許歌先是一愣,隨後見到許歌肩上扛著的姑娘,頓時拔出了兵刃,虎視眈眈地望了過來。

“不要緊張。”許歌老神在在地揮了揮手,“我是許歌,花晨閣的許歌,兄弟們應該有人認識我吧。”

“許公子?”為首那伍長高舉火把靠近了些,等他看清許歌的裝扮與麵容後,滿臉疑惑地說道:“還真是許公子。”他朝身後隊員揮了揮手,“都把兵器放下,對許公子動刀動劍成何體統!”

“沒事沒事,估計大家聽說過我的,也是一些荒唐事兒,壞事傳千裏嘛。”許歌笑著靠近了伍長,他也知道自己穿著女裝有些不倫不類,“幸好老哥認識我,不然我今晚還得遭罪咯。”

大家聽著許歌的自嘲,總算是放鬆了下來。

“許公子言重了。”伍長瞥了一眼許歌肩上的侍女,沒有多問,“如果許公子沒有別的事情,哥幾個還得去明鏡避暑山莊支援。”

“明鏡避暑山莊?”許歌詫異地皺起眉頭,“是避暑山莊出事了?”

“沒錯。”伍長湊近許歌耳邊,低聲說道:“說是燕國王女遇刺,至今昏迷不醒,刺客也沒抓到。”

許歌聽到這話,頓時緊皺眉頭。

武令月遇刺他知道,而且還是他親手救下了對方,可是這刺殺明明發生在中城,怎麽會出現在明鏡避暑山莊?他剛剛救下的武令月,又怎麽會在避暑山莊遇刺昏迷?她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天位高手,會飛不成?

“不行,我得馬上趕回去。小師妹第一次帶隊,我不能留她一個人應對這大麻煩。”許歌心中自語,趕忙拍了拍伍長的肩膀,“謝謝老哥告知此事,我以後有機會請你喝酒。”

伍長還想客套幾句,許歌已經扛著侍女上了屋頂,起起伏伏過後,消失在黑夜深處。

花了一柱香的時間,許歌趕回了明鏡避暑山莊。

一番奔波,還帶著個人,許歌也是氣喘籲籲,蹲在屋頂上稍作休息。他還沒進入山莊,遠遠便見到燈火通明將山莊團團圍住。除了黑甲黑盔的重型步卒,還有些肩掛黑羽披肩的精銳甲士。

“山鬼軍?烏羽義從?”許歌也是吃了一驚,“蜀王這麽關注這事?居然從兩大強軍裏抽調了人手。難道武令月真的受了重傷?”

山鬼軍與烏羽義從,在天下強軍中也占有一席之地。

許歌略做思考,便見到一隊綠衣弟子在兩名黃衣的帶領下走了過來。她們徑直朝避暑山莊方向行去,正好從許歌所在的屋舍前方經過。

領隊正是章惜緣,麵色不太好看。

許歌趕忙跳落長街,攔在隊列之前。

章惜緣抬頭看了他一眼,匆匆說道:“歸隊。”其餘隊員雖是驚訝,但是無人多問。

許歌也知現在不是時候,墜在隊伍最後,緊跟眾門人進入了山莊之中。

門外守衛掃了許歌一眼,隻當他扛著受了傷的花晨閣弟子,誰都沒有多問。

進入前院,章惜緣吩咐眾人全莊索敵,不要留下漏網之魚。她將眾人驅散開來,獨獨留下許歌一人。

許歌將昏迷的侍女放在樹下,章惜緣已經湊了過來,“師兄,你剛剛去哪了?”她臉上嚴肅全都垮了下來,眼眶泛著淚光,“我怎麽都找不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

“小師妹,是師兄不好,讓你擔心了。”許歌寬慰了章惜緣,心中又是自責,“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師兄方才居然不在你身邊,真是該死。”

章惜緣穩定心神,望向那昏迷侍女,“這又是誰?”她撲閃著一雙大眼睛,“師兄你,你剛剛就是和她出去了?”

“瞎想什麽呢?”許歌彈了一下章惜緣的額頭,決定先不說自己跟蹤武令月的事情,轉而問道:“你和我說說,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說到正事,章惜緣頓時冷靜下來,“夜半時候,王女寢宮中突有喊殺之聲,我們聞訊而至,與賊人激戰。那些賊人見抵擋不住,便奪路而逃,直至出了山莊。”

許歌挑了挑眉頭,“有沒有抓到活口?”

章惜緣咬了咬牙,“皆已服毒自盡。”

“屍首呢?”許歌追問道。

章惜緣指了指圍牆,“交給了烏羽義從。”

許歌心中思索,“烏羽義從下有分支作為城中禁衛,勘察屍體這種事情交給他們也沒錯。今日我們駐守山莊,那些賊人還能安然潛入,其中道理……”許歌沒有繼續說下去,“我有幾個疑點,還要找烏羽義從問問。今日是誰統兵?”

章惜緣搖頭道:“我急著追蹤敵寇,還沒有和烏羽義從的將軍打過招呼,不過在山莊外見到了柏華。”

“嗬,這小子也是倒黴。”許歌輕輕一笑,“不知怎麽被調來當了典客令,還碰上這種破事兒,我正好去找這小子問問情況。”

章惜緣欲言又止,沒有出聲阻攔許歌。

許歌看出了她心中焦慮,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師妹,你也別太過擔心,不是還有師兄在嘛。如果閣主或是蜀王責罰下來,有師兄替你扛著。”

章惜緣眼眶又是泛紅,“師兄,無論如何都是我們守衛出了紕漏。若是,若是各位大人重罰,全部都是師妹的責任。”

“好啦。”許歌笑了兩聲,“責罰以後再說,我先去找柏華問問情況。”說完這話,他便飛身上了屋頂,“小師妹,你把那姑娘看好,可別讓她跑了。”

章惜緣看看許歌又看看侍女,臉上滿是疑問,許歌已經消失在了夜色深處。

山莊遭襲,軍士進入山莊護衛。

許歌尋了幾名甲士稍作詢問,那些甲士看著許歌花晨閣的打扮,很快便將柏華的位置向許歌指了出來,還有些個年輕人看著許歌臉紅。

當許歌找到柏華的時候,柏華正在和一名將軍說著話,兩人表情嚴肅,將軍連連點頭。等到兩人敘話完畢,那將軍走遠,許歌才從樹影中探出頭來,喊了一句,“矮豬頭!這邊!”

柏華聽聞聲響,頓時按著劍柄轉過身來,正見到許歌躲在樹幹後麵朝他招手。柏華靠近了幾步,看清許歌一身裝扮,似笑非笑地望了過來,“你這小魔頭,什麽時候變成女人了?”

許歌朝他翻了個白眼,“你過不過來?你不過來,我明天就讓整個天府城知道你小時候又矮又胖,十歲了還會尿床。”

“噓!”柏華趕緊鑽入樹林,警惕地左顧右盼,“你這混貨就知道毀我清白。”

許歌斜眼看他,“你小子也就在別人麵前裝裝瀟灑才子,咱倆一起長大,誰還不知道誰啊?”

柏華苦了臉,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許歌揮了揮手,“好了,我有正事問你。”

柏華將許歌打量了一番,“你準備混在護衛隊裏出蜀?”

許歌被看破心思,臉不紅心不跳,正經問道:“王女遇襲到底是怎麽回事?有人要潛入山莊,我們花晨閣的姐妹不可能沒有發現。”

柏華看看左右無人,低聲說道:“方才烏羽義已經出了一份報告,那些賊人並非從外側潛入。他們身上沒有任何記號,甚至連臉都給劃花了,難以辨認身份。”

“臉都劃花了?”許歌摸著下巴,這情況與他遇到的刺客不符。

柏華收住話頭,瞥了許歌一眼,“我們懷疑,有內鬼。”

許歌皺起眉頭,“你這麽看我做什麽?難道懷疑內鬼是我們花晨閣的?”

“身為好友,我不願懷疑花晨閣。但是,身為大蜀的官員……”柏華臉上無悲無喜,“在這山莊之中,除了你們花晨閣的人,便是從宮裏派來的侍女與宦官。”

許歌眯眼看著柏華。

柏華與許歌對視,“現在追責還是次要,重點是將那夥賊人一網打盡。膽敢在明鏡避暑山莊行凶,殺得還是燕國王女,這事情若是處理不好,燕國和蜀國之間必有間隙。更別提其他國家,該如何在背後議論我們蜀國了。”

許歌皺起眉頭,他想到了混在侍女之間的白衣姑娘。如果能夠混入一個刺客,那想要混入更多刺客會很難嗎?不過,此事還有疑點,他沒有將自己今夜的行動和盤托出。

“王女的情況怎麽樣了?”許歌轉而問道。

柏華挑眉道:“已經派了禦醫看過,隻是受了驚嚇,幸好沒有受傷。”

許歌眼珠一轉,突然問道:“今夜是不是有宮女偷跑了出去?”

柏華吃了一驚,“你怎麽……”他沉默了片刻,“發出信號的人是你?”

許歌抓住柏華的肩膀,“那被救的宮女,現在何處?”

柏華驚疑不定地看著許歌,“有王女作保,那宮女已經回歸山莊。”他略顯頭疼地揉著太陽穴,“這些宮女侍衛也不讓人省心,偷溜了出去結果也遇到了賊人。看來這夥賊人是盯上了王女。他們膽敢在天府城中多次行凶,當真是膽大包天!”

“不對。”許歌低喝了一聲。

柏華奇怪地看著他,“你有何發現?”

許歌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出口,轉而說道:“你先忙,我還得去看看小師妹。”說完這話,他轉身便走,將柏華一人晾在原地。

柏華看著許歌的背影,搓了搓手指,“不對?”

許歌在屋頂上跳躍穿梭,他心中有個念頭,這兩次刺殺很有可能不是同一夥人,但是事實如何,他還需要更多證據。

恰巧,他手中就有一名人證!

許歌對道路熟稔,很快便回到了章惜緣所在庭院。他飛身翻過圍牆,低聲呼喚,“小師妹,我方才交給你的……”話未說完,許歌便見到庭院中站有兩人。

一名宮女正在與章惜緣對視。

那宮女聽到許歌聲音,頓時轉回身來,露出姣好麵容。

許歌雙瞳頓時一縮,低聲自語,“武令月?”

武令月對他微微一笑,“原來,你就是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