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巍峨的宮殿坐落在森森高牆之中,顯得靜謐而神秘。
一座座宮殿的簷角上頭雕刻著龍飛鳳舞的圖案,宛若龍鳳真要騰空飛去,偶爾還有雙龍戲珠,雙龍咬著那一顆珠子,仿佛要將一切吃吞入腹。
蘇太傅眯著眼,上頭陽光正盛,額頭流下一滴汗來。
從第一次入宮到現在已經有了幾十年了,蘇太傅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座自己惡心的宮殿裏頭待了這麽多年。看著那個人的子女長大,甚至還要一心忠誠地去輔佐那個人的兒子,給他們慕容家一個所謂的太平盛世。
自己的心什麽時候變的?
蘇太傅記不太清了,可能就在自己推門而入看到**旖旎的時候。還是先帝拍著自己的肩膀語重心長的時候,或者是在那人躺在**,麵色蒼白死去的時候。
高大的宮門就在自己麵前,朱紅色的大門,被人從裏麵打開,顯露出殿內的柱子,一根根的,上頭還纏繞著一條條龍在遊走。
“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蘇太拜伏在地上,行了個大禮。
端坐在最上麵的帝王久久沒有開口,蘇太傅耐心地等著,兩個人就好像無形之中有一根繩索在拉扯,仿佛誰先開那個口誰便輸了。
“太傅大人,近些日子聽說您身子不好。朕不知您這身子骨好些了沒,朕還有不少要事想問問您的看法。”慕容軒壓著嗓子說道。
蘇太傅依舊是拜伏的姿勢,“老臣愧不敢當。皇上已然是新君了,這政事還是自己多做主意為好。老臣若是再指手畫腳,怕是要被朝臣們說了。況且,皇上一代明君,即使沒有臣,也可以做得很好。臣相信這一點。”
“哦?”慕容軒挑了挑眉,今日的他沒有穿龍袍,沒有帶冕冠,而是一身常服。
但是二人所在的位置卻是宣政殿中,一身玄色常服的皇上,白玉發冠高高地將那頭青絲束起,而腦後則是用一隻玉簪簪好。底下的蘇太傅則是一身赤色官袍,袍子前頭繡著的是一塊布,布料上是仙鶴獨立。這是文官之首的圖案。
看著有些詭異,但是又異常的和諧。
“臣想同皇上商量一件事。”
“太傅大人無須多禮,直說便是。”
“臣身子骨越發不利索了,這年歲越大變越發想念家鄉,所以懇請皇上,準臣告老還鄉。”話語裏頭還摻雜著幾聲時不時的咳嗽,趴在地上的背部因為咳嗽而在顫抖,官帽下麵的頭發隱隱約約露出幾縷白發,讓人看著滄桑而淒涼。
慕容軒的手搭在龍椅旁邊的龍頭上頭,他的手指來回摩挲,忽然輕聲一笑,“是不是朕不答應,這軍隊可就在北門外頭等著了?”
“什麽軍隊?皇上這是聽了誰的讒言?這是要冷老臣的心啊!”蘇太傅忽然哭倒在地上,從三元及第,外放鄉鎮,後來又提回京都,跟隨先帝討伐外族,獲得殊榮再講到了先帝臨終托孤,自己同新帝一同平定內憂外患。
這一件件事在蘇太傅嘴裏頭宛若生了花,讓慕容軒的心都有些不忍了。
但是一想到那封書信上頭的話語,慕容軒的眼神逐漸冷淡,他看著下麵的那個人嘴巴裏頭還在絮絮叨叨著。也許就是因為這個人的嘴巴厲害,所以當年先帝才會在做了那件事後還願意相信對方,甚至托孤於他。
但是誰又知道,這麽一個人,其實心裏頭根本就沒有放下那件事呢?
“夠了!”慕容軒拍椅而起,整個人怒氣衝衝,“你不要以為朕什麽都不知道,你在荊州的事情朕一清二楚,甚至於你聯合周邊州府的守軍來謀反,朕也是清楚的。按理來說,朕還該喊你一聲老師。結果呢?你是想要朕的命還是想要朕底下這個龍椅寶座!”
“蘇南!你該當何罪!”
蘇太傅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依舊是趴伏在地上的,好半晌才忽然放聲大笑,慢慢地坐直了身子,他依舊是笑著的,笑得猖狂,笑得有些淒涼。
“哈哈哈哈,慕容軒,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樣?你告訴我?你能怎麽樣?哈哈哈哈,你還不是隻能夠坐在這龍椅上,看著你們慕容家的江山毀之一旦。”
“哈哈哈哈,你真的以為你這個皇位坐穩了麽?你真的以為先帝那個蠢貨給你留下的爛攤子你收拾好了?南方和琉璃的交惡,他沒有告訴你吧?前些年險些搶了波斯來進貢的聖女,他沒有告訴你吧?甚至於,他酒後糟蹋了我最心愛的人,他也沒有告訴你吧?”
“哈哈哈!你這個皇帝,算是個什麽皇帝!什麽都不知道,卻什麽都要去承擔!哈哈哈!哈哈哈!就是一個笑話!”
蘇太傅笑得前俯後仰,這頭上的烏紗帽都掉落在地上,腦袋上頭的頭發散落開來,黑色的白色的頭發交雜在一塊,他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褶子都湊到了一起,顯得有些滄桑和衰老,還有些可笑。
這人現在這副模樣,哪兒還有什麽一代文臣的模樣。倒像是一個瘋子,一個求天問地的瘋子。
“慕容軒,我是你的老師?不,我隻是想用你來報複你父親當年的奪妻之恨!”蘇南垂下眼瞼,看向自己麵前的三寸地,地板是大理石做的,光潔得似乎能夠映襯出自己的臉來,他看著自己這張已經垂垂老矣的臉,伸手撫摸著上頭的臉頰,忽然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
“當年的事,朕深感抱歉。”慕容軒對於先帝惹下的桃花債極為無奈,但是作為一名兒子,子不言父之過,他還真沒辦法對這件事做過多的評價。
“但是慕容氏的江山不過倒下。”慕容軒看向地麵的那個人,有些可憐,但是有極為可恨,“來人。將蘇南帶到朝露殿好好地招待。”
蘇南猛地一抬頭,“你憑什麽關押我!你就不怕我不出去,這北門的軍隊就**,鐵騎的馬蹄就踏入京城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