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打破了沉默:“事情有些古怪。”
“哪裏古怪了?”
姚婧好奇地問道。
“從我剛才探查到的情況看,鐵柱媳婦確實會一些煉鬼之術,可是很生疏,好像剛剛學會的樣子。嚴格說來,她隻能算是普通人。”
“那又怎麽樣?普通人就不能引來鬼物?”
姚婧一臉的不以為然。
“對啊!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又什麽古怪的?”
黃維也是插嘴問道。
葉飛搖搖頭:“事情的重點不在這裏!試想,就算鐵柱媳婦以兒子為血祭,以自身為血引,以強大的怨氣引來了厲害冤鬼。可這種鬼物是以怨氣為載體的,現在鐵柱媳婦的仇已經報了,怨氣應該消散才對,可張家碾的上空為什麽還有那麽大的怨氣籠罩著?”
眾人一聽,都是陷入了沉思。
包括剛才提出質疑的姚婧跟黃維在內。
這確實有些古怪。
鐵柱媳婦既然放過了那三十五人,說明那些人並未欺辱她跟孩子。其他的人都死了,說明她已大仇得報。
既如此,為何怨氣未消?
難道她還有什麽冤屈?
怨恨的對象,目前應該不在村裏。
也應該不是早就離開村子的務工者。
那會是誰?
莫非…
想到這裏,葉飛和高安賢忽然對視一眼。
然後猛地同時看向張老漢。
他們並非懷疑張老漢也是鐵柱怨恨的對象。
這點,從他兒媳跟孫女仍然活著就可知端倪。
而且,以葉飛和高安賢強大的神魂力,看透一個普通人還是沒問題的。
他有沒有說謊,他是不是惡人,一眼便知。
兩人之所以同時看向張老漢,是因他剛才有句話被忽視了。而眼前這個怨氣不散的古怪情況,跟這句話有著莫大的關係。
…………
此次,問話的人換成了高安賢。
“老人家,你剛才說張鐵柱是被人殺死的?”
張老漢略有遲疑:“我也聽說的。”
“在哪裏聽到的?”
“前些天淩晨五點,天還沒亮,我想著趁涼快早點去割稻穀。從老村長家院子經過時,正巧聽到他正在跟人低聲打電話,隱隱聽到鐵柱不是暴病而亡,是被人弄死的。”
“聽到凶手是誰了嗎?”
“沒聽清,好像牽扯到什麽道什麽宗?”
“玄宗觀?”
張老漢一拍大腿:“對對,就是這個名字!聽村裏人說過,好像是玄宗觀要買鐵柱家的豬羊做什麽道場,可是給的錢很少。鐵柱不願意賣,然後就吵了起來。”
“那老村長又怎麽會牽扯其中?”
“是這樣的,村裏有什麽大買賣,都會請老村長作個見證人。買賣做成了,雙方都會給他一些好處。不過,老村長做事恁不地道!”
“怎麽個不地道法?”
“明裏暗裏都是向著外人說話,村裏人對老村長的做法都有些不滿。可沒辦法,他輩分最高,而且認識不少厲害的勢力,所以大家也就忍了。”
“吃鐵柱家絕戶這件事,是老村長指使的?”
“是的!以前這種事情也經常發生,不過不會把人往死裏逼,總是會給人留下一條活路的。可這次他做得太過分了,我跟另外幾個老頭子也暗地裏勸過他,可老村長一句話都堵住了我們的口。”
“他怎麽說的?”
“老村長說玄宗觀很厲害,連官家都不敢得罪。他之所以這次做得這麽絕,就是出於玄宗觀的指使。說他如果敢不聽話,就讓我們張家碾從此雞犬不寧。”
…………
案中案!
話問到這裏,高安賢沉默了。
其餘幾名打更人都沉默了,包括葉飛在內。
玄宗觀,即便對實力強大的打更人小隊來說,也是個龐然大物,絕非南湖宗、天地門、直線峰之流可比。
這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南湖異變時,南湖宗、天地門、直線峰這三個隱世宗門的掌舵者,為了利益尚且敢對高安賢出手,何況實力遠強他們的玄宗觀?
顯而易見,他們絕不會坐以待斃。
看到打更人小隊都是一副沉重之色,很久沒有說話的方局長說話了。
他湊近一步,聲音壓得很低。
“高隊長,各位領導!玄宗觀我也知道一些,他們的道觀好像是在黑水城,並不在我們興城管轄範圍之內。這事要不由我通報給黑水城警方?讓他們協助捉拿凶手?”
顯然,他這是想要推脫責任。
同時,也給高安賢等人一個台階下。
高安賢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凶手是外地人,可死者卻是我們轄區的人。”
“呃…”
方局長訕訕地後退一步,不再說話。
他沒臉再說什麽。
高安賢一聲長歎——
“還記得一個月前那頭餓死鬼殺人案嗎?它隻害死了五個人,就已經讓廣大民眾很不滿,說你們警方辦案不力、警覺性不高、反應遲鈍。
現在這裏死了多少人?
若是不徹底偵破此案,不將凶手繩之以法,你們羅定縣警方的公信力,怕是會**然無存啊!
警方缺乏公信力,以後辦案會寸步難行的。
而且,神州官方的公信力也會大受影響。
張家碾這事,與其說是鬼災,還不如說是人禍。
鬼物沒有人性,可以為惡。
但人有人性,絕對不能為惡。
我們身為執法者,更不能放任歹徒為惡。
玄宗觀身為道家大派,講究清心寡欲,其門下弟子居然會為錢財這些身外之物弄死一個普通村民,居然還威肋老村長讓他逼死遺孀遺子。
如此人心,簡直比鬼物更凶惡。
咱們豈能任其逍遙法外?
而且,玄宗觀是一個修煉門派,所有道士都是修煉者。而修煉者的世界,跟普通人並不相同。
敢濫殺鐵柱這個普通人,本身就違反了神州法規。
而且這種事說出來非常掉價。
就像一個成年壯漢欺負一個幼兒一樣。
那個凶手弄死張鐵柱還不解氣,竟然還要逼死他的全家,到底有什麽血海深仇?
一個普通村漢,又怎麽可能修煉者產生血海深仇?
凶手這是心胸狹窄,是藐視法紀。
這種人如果不將其繩之以法,還會越來越囂張。
所以,這個凶手,我們碰定了!”
…………
高安賢的話擲地有聲。
張老漢並不知道什麽是修煉者,更不知道宗門是幹什麽的。在他眼裏,官方以及那些有錢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不過他聽得出來,玄宗觀好像很厲害。
厲害到羅定縣的方局長都有些發怵。
這讓他有些慌。
聽得高安賢要捉拿凶手,他很感動,猛地就跪下了:“我那可憐的兒媳和孫女都是善良的人,求領導救救她們!老頭子沒有什麽可報答的,但絕對會給您立一個長生牌,每日燒香祈福,保佑領導長命百歲!”
高安賢趕緊扶起張老漢。
“老人家放心,我一定救出還活著的人。”
長命可以,百歲就不用了。
我好歹也是武道五級人格的修煉者,壽元至少在一百八十歲左右,你祝我長命百歲?
這不是咒我短命嗎?
忖罷,轉頭對方局長道:“這裏的封鎖就先交給你們警方了,任何人都不得靠近鬼域。還有,盡快上報,請求準備好三十六人的食宿和一應生活用度。即便我們能破去鬼域,張家碾短時間內恐怕也無法住人。”
“請高隊長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麵對鬼物,警方確實無能為力。
但封鎖現場和上報情況還是沒問題的。
這個他們擅長。
…………
接下來,打更人小隊回到自家車上。
他們準備商量一個解決方案。
當務之急,是破去鬼域,解救困在宗祠的群眾。爾後,取道黑水城,聯合那裏的打更人小隊,問罪玄宗觀。
這個鬼域,是由怨氣形成的。
無形無質,用武道之力是沒法破掉的。
隻有依靠神魂力。
高安賢和姚婧都是神魂四級人格,剛才他們已經嚐試了,根本無從著手。這表明,這座鬼域的控製者至少不弱於神魂四級人格。
所以,眾人的希望都落在了葉飛身上。
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都知道,葉飛現在才是興城打更人小隊戰力最強的人。
那麽,葉飛到底有沒有解決辦法?
當然有。
而且還不止一種。
放出一縷神魂力親自探查一番後,葉飛至少有兩種手段可以破開眼前這座陰森森的鬼域。
神魂九級人格可不是蓋的。
已經非常接近神格了。
他可以用神魂力強行破掉眼前的鬼域。
這是手段之一。
手段之二,可以用百冥神功直接吸收。
任何域,都離不開力的支撐。
隻要是力,那都是百冥神功的菜。
不過,這兩種方式葉飛都不打算采用。
力,確實是個好東西,但這鬼域之中含有張鐵柱一家三口的怨氣和魂魄,他不忍讓他們永劫不複。
人家都這麽慘了,怎能再打擊他們?
更不能吸收他們的力量為已用。
如果可以,葉飛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複活。
所以,葉飛準備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要是高安賢知道自己束手無策的鬼域,葉飛卻有多種破解之法,不知任何感想?
會不會直接退位讓賢?
即便他想讓位,葉飛也是不可能接受的。
隊長看似風光,可破事賊多,根本灑脫不起來。
…………
打定主意後,葉飛說道:“你們給我護法,我準備跟張鐵柱的魂魄談談。”
高安賢一愣:“你到哪裏去找他?”
“神魂進入鬼域去找啊?”
高安賢一驚:“你已經成為了元嬰高手?”
葉飛很迷惘:“什麽叫元嬰高手?”
“你不知道?就是神魂離體、元嬰脫竅啊?”
“這樣啊…那我應該是元嬰高手了。”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剛剛獲得魂宮就可以自由出入其中了好吧。
葉飛哪裏知道,他是魂宮的主人,魂宮又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的神魂進入魂宮,那根本不叫元嬰脫竅。
因為他的神魂並未離體。
元嬰脫竅,必須神魂等級達到九級人格才行。
而他,剛好是神魂九級人格。
葉飛這一說,王光力這個武道修煉者還沒什麽,他並不知道元嬰脫竅的難度,但其他三人卻是驚呆了。
“你神魂等級達到九級人格了?”
黃維滿臉都是不信。
“要神魂九級人格才可以元嬰脫竅?”
葉飛不答反問。
“當然!”
“好吧,剛剛達到。”
“真達到的?”
“不信拉倒!”
說完,根本不理高安賢、姚婧、黃維震駭的眼神,直接趕屍人的魂魄在前帶路,飄飄****地進入了鬼域。
方向,正是張鐵柱的院落。
神魂力無法進入,魂魄卻是可以。
正常情況下,以魂魄形式存在於天地間之物,其實已經可以稱之為鬼物。
當然,元嬰高手除外。
…………
帶上趕屍人,是方便交流。
他畢竟很少跟鬼物打交道,而趕屍人恰恰相反。
更重要的是,趕屍人也是來自湘西,跟張鐵柱的媳婦是老鄉,張鐵柱也在湘西務工幾年工,他們三隻鬼或許能有一些共同語言。
至於危險,葉飛根本沒有想過。
這座鬼域的抄控者的實力,不過相當於神魂四級人格而已,能對他構成什麽威脅?即便是肉身,有那麽多厲害奴仆守護,在這地兒誰能破壞掉?
之所以讓四名戰友護法,隻是給他們找點事做而已。
讓他們感覺自己並不是毫無用處。
當然,也有不想暴露太多底牌的考慮。
一人一仆剛剛抵近張鐵柱的院子,那個巨大的醜臉就擋在了身前。四隻血紅的眼睛,除了小孩那隻之外,其餘三隻都警惕地盯著葉飛。
其中兩隻,正是張鐵柱夫婦。
至於另外一隻,卻是鐵柱媳婦招來的冤鬼。
它們從葉飛身上感到了莫大的威脅。
見張鐵柱夫婦還保留著一些神智,葉飛改變了主意,直接親自上陣:“不要緊張,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張鐵柱一家的冤屈我已經知道了,此番正是為了你們申冤而來。”
四隻眼睛瞬間成了對對眼。
片刻後,張鐵柱的魂魄釋放出一道意念:“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幫我?”
“我是神州的守護者,專門斬妖除魔。”
“你是怎麽知道我家仇怨的?”
張鐵柱不知道什麽神州守護者,並未完全放鬆警惕。不過,心下已經認定葉飛不是惡人。
否則,哪用著跟他們客氣,直接滅掉就完了。
以他表現出來的威壓,他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
葉飛歎息道:“從一個年近七十的張老漢口中知道的,你被殺害後,他無意間聽到了老村長跟玄宗觀的人打電話,也曾努力阻止他們吃絕戶,可惜未能成功。”
“吃絕戶的仇怨,我們已經報了。”
“我知道,你們良知未泯,還留下了三十五名沒有傷害你們的人,這也是我沒有直接動手的原因所在。”
那隻冤鬼一聽,頓時感激地看了張鐵柱一眼。
要不是他阻止,它是打算滅掉張家碾所有人的。
如此一來,它此刻恐怕已經灰飛煙滅了。
看來,既然是做鬼,做事也要留有餘地啊!
事情不能做得太絕。
“鬼域的怨氣之所以遲遲不願散去,是因為玄宗觀那個顧全陽!他才是罪魁禍首。”
張鐵柱一臉怨毒的說道。
“凶手叫顧全陽?”
“是的,他就是玄宗觀的人。”
“以你們的實力,奈何不了那個顧全陽?”
“顧全陽倒是不足為慮,可是玄宗觀咱們幹不過。昨晚我們去了玄宗觀,那個賊子非常狡猾,好像覺察到了什麽,一直躲在宗門不出來。”
“所以你們才沒散去鬼域,期盼他前來查看?”
“是的。”
“他既然覺察到了什麽,又怎麽可能自投羅網?這麽等下去,除了會害死宗祠裏那三十五名無辜者之外,可謂毫無用處。散去鬼域吧,這個仇我替張大哥報了!”
“你真能殺掉顧全陽?”
張鐵柱有些意動。
…………
“我真正的實力你們或許不知,但我的神魂既然能夠來到這裏,那至少就是元嬰高手。也就是說,我的神魂等級至少是九級人格。”
“嘶!”
冤鬼盡管有所猜測,仍是倒吸一口涼氣。
張鐵柱一家不知道元嬰高手為何物,它是知道的。
就它的實力,一萬個加在一起都打不過元嬰高手。
“你們四人聚集在一起,實力雖然不弱,但遠遠不是我的對手,這點想必你們不會否認吧?”
冤鬼連連眨眼表示同意。
張鐵柱一家並沒有什麽實力。
能夠複仇張家碾,全靠冤鬼。
見它如此表現,當即知道葉飛沒有吹牛。
“所以,你們奈何不了玄宗觀,不代表我也奈何不了。我既然答應幫你報仇,那就會一定做到!”
“我們能不能一起去?”
“當然可以!不過,一定要聽招呼。”
“行,謝謝這位高人。”
“撤掉鬼域,我立即帶你們前往玄宗觀。為了沿途不出現什麽意外,我會暫時把你們封印起來,待見到顧全陽時,再放出你們,可行?”
“好!”
籠罩在張家碾上空的怨氣很快消失一空。
葉飛用魂宮封印住巨大鬼臉後,神魂直接回歸肉身。接下來的善後工作,自然由羅定縣官方完成。
打更人小隊徑直往黑水城而去。
並沒有抹掉張老漢他們的關於這場災難的記憶。
記憶了抹除,但現狀怎麽解釋?
張家碾餘下的近百人去哪了?
他們能經受住鬼域的考驗,也就能夠承受這場災難。既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