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抗聯楊俊恒
看大家聽得認真、陳海鬆不住點頭，薛雲龍繼續說：“鬼子統治五六年盤剝日甚、壓榨無度，引起了當地民眾的極端仇視，隻是無人領導，小規模的暴動都被殘酷鎮壓，沒能形成抗日洪流，所以我感到這裏有一定群眾基礎，我們隻要表現出強大的力量，堅定的態度、適宜的政策，完全能夠得到當地群眾的支持和參與。
遼北、遼西敵人力量相對薄弱，沒有大隊以上的野戰兵團存在，主要依靠滿洲國軍、地方警察維持治安，我軍完全占有壓倒性優勢。雖然相對貧瘠、但地形多樣，比較適合敵後遊擊戰。
因此我認為在這一帶建立遊擊區是完全可能的，從我軍東北全局戰略考慮也是很有必要的。它的存在是對主力抗日根據地的有力支持，對敵人起到明顯的牽製作用。由於敵人擁有航空兵和鐵路線，應避免固守城市、正麵防禦，以分散發動群眾、合兵消滅孤立之敵為主。我願意留在這裏創建遼西北抗日根據地。”
李毅說：“我完全同意薛政委的分析，不僅僅在遼西北、在遼東、嫩江流域大小興安嶺地區、長白山地區、千山地區都應該建立起敵後根據地，發動群眾、壯大武裝、相互策應、分散敵軍。”
陳海鬆讚許地點著頭，這些戰火中磨練出來的中級將領的成長是這支部隊發展壯大的希望，他們對敵情、我請、民情、地形的把握很準，與自己的構想不謀而合，完全可以獨當一麵了。就說：“我計劃下個月在河流解凍之前率領主力進入吉林中部山區，在那裏創建東北中心根據地，對抗聯部隊進行整編。這裏準備留下一隻有力部隊在這一帶活動。陶勇你有沒有信心在這裏生存、戰鬥下去。”
陶勇一手訓練出來的197旅1團剛拉出來打了一仗就送給別人了，他其實心裏挺不舒服的，一路上跟隨陳海鬆在司令部行動，協助黃世英、張法緒、程文俊、何大成等人協調各部隊的行動，不理解的就問，陳海鬆也經常組織大家進行東北形勢研討，點撥大家的思路。名將畢竟有天賦，再加上陳海鬆這樣的高人引導，司令部人員的大局觀、戰役策劃組織能力有了明顯提高。
聽到司令員點自己的將，特別興奮，東北各處的地形都在他腦子了，作戰任務、作戰方式薛雲龍政委也做了歸納，自己還有什麽顧慮的，起身立正“請司令員放心，我有信心在這遼西北打開抗日局麵。我計劃依托調兵山、醫巫呂山、八虎山等丘陵地區休整訓練、俟機打擊敵人，一旦需要，我們可以向南威脅奉天、向北威脅四平、向東威脅鐵嶺、向西經營蒙疆，策應根據地的建設。”
陳海鬆對他的設想很滿意，又擔心他犯急躁病，表情嚴肅地提醒說“你也別想的太簡單，我也不可能留給你太多的部隊。劉漢斌、嶽守禮這個騎乘步兵營、董皓辰的礦工騎兵營加上法庫當地百姓中願意抗日的青壯年就是你的全部兵力，老紅軍隻有一個連。既要應付奉天、四平、朝陽、赤峰的敵人圍剿，還要和當地的土匪、地主鬥智鬥勇，任務很重啊有什麽要求隻管提，需要什麽物資也盡可能滿足你。”
“放心吧司令員，河西走廊、晉察冀咱們都挺過來了，現在裝備也不差、物資也充足，法庫地域廣闊、民眾積極，沒有什麽可怕的。如果可以就把阜新煤礦繳獲的炸藥給我留些，法庫縣城的糧食留個十萬斤就夠了。我準備收集法庫縣裏的機器設備、技術工人、青年學生在調兵山、八虎山建立後方基地，生產地雷、震天雷，將來自己生產手榴彈。”
“這個想法好，這法庫是東北軍智囊楊宇霆的家鄉，他26年回家鄉在縣裏建了不少現代工業，電廠、麵粉廠、榨油廠、機修廠、磚瓦廠、水泥廠等，他被張學良殺了以後這些企業缺乏資金、經營不善，後來都被鬼子霸占著你就拉去用吧。明天的公審大會就由你去主持，讓法庫的百姓見見他們的父母官，你要有本事就多鼓動些人壯大你的隊伍、多招攬些技術工人加強你的後方基地。”
“是，我一定把法庫百姓的抗日熱情調動起來，最少拉出一個團的部隊。先正規化訓練，鬼子要來圍剿我們就撤到山區打遊擊，時機成熟時給鬼子漢奸一個沉重打擊，然後穩定建立遊擊區。”
“想法不錯，那就這樣定了，再給你們留500支步槍、10挺機槍，縣城裏還有四門步兵炮都留給你，你們對外稱第八戰區遼北支隊，要像釘子一樣堅守在遼河兩岸，逐漸與晉綏軍區蒙古騎兵師北上部隊聯係起來，中心根據地建好以後，也會逐漸向西擴展，與你們連成一片。”
剛打發走喜滋滋的陶勇、劉漢斌、嶽守禮，孫鐵虎派人把楊靖宇派來的聯絡員楊俊恒送到了李家營子。濃眉大眼、高大挺拔、英姿勃勃的楊俊恒比陳海鬆足足高出一個頭，長長的藍布棉袍難以掩蓋濃重的軍人氣質。
楊俊恒噔噔幾步走到陳海鬆麵前，抬手敬禮，聲音洪亮：“報告陳司令員，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軍副參謀長楊俊恒奉命前來聯絡，請首長指示。”
陳海鬆看著這員抗聯虎將虎虎生威的樣子很高興，沒想到楊靖宇把他的得力助手派來這裏迎接八路軍，可見楊靖宇的真誠和期待。連忙回禮：“楊參謀長一路辛苦了。”伸手握住他蒲扇般粗糙有力的大手。
雙方像是見到久別的親人似的握著手不停地搖晃，陳海鬆很感慨，這位再過幾個月就將犧牲的英烈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那麽親切樸實有個性，他們都是東北大地上英勇不屈的豪傑，是東北人民的傑出代表，自己要加快行動的步伐，拯救更多寶貴的生命。
旁邊的薛雲龍請大家就坐，遞上茶水。
陳海鬆說：“黨中央非常關心東北的同誌們，知道同誌們生活很艱苦、鬥爭很殘酷，讓我來看望大家，統一謀劃東北的抗日行動，以後咱們就要一起戰鬥了。毛主席高度評價了抗聯的鬥爭精神，幾年來麵對強敵英勇頑強、不屈不撓、艱苦卓絕、可歌可泣，你們都是我們學習的榜樣、都是堅定地共產黨人。”
“司令員客氣了，我們奉命堅持抗日鬥爭，就應該努力完成任務，可惜東北敵情複雜，力量懸殊，到目前為止沒能取得好的戰果，實力也是越來越小，抗聯上下很是慚愧。”
“不能這麽說，東北是敵人發動侵華戰爭的後方基地和進攻蘇聯的前進基地，敵人從甲午戰爭後就開始經營東北，曆時40多年，兵力雄厚，統治毒辣，再加上溥儀為首的漢奸為虎作倀，敵偽勢力猖獗。你們能在國民黨政府放棄東北、民眾自發抗日活動停止的情況下堅持到現在，表現的是中國人民的抗日決心，宣示的是國家主權的抗爭。你們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功績，何況你們還在不停地戰鬥，不停地重創敵人。”
“陳司令，咱老楊出身行伍，幹過東北軍、幹過山林隊，沒有什麽文化，講不出大道理。可你有這句話，咱抗聯將士就是死也值得了。”
“楊參謀長不必見外，以後還要你們抗聯的同誌多多指教呢。一路過來還順利吧？”
來時楊靖宇叮囑他，陳司令員是中央委員、中央軍委委員，功勳卓著、戰績輝煌，斯大林同誌親自給他授勳，一定要保持尊敬。一見麵楊俊恒覺得這個比自己還小四歲的大領導很好溝通，沒有架子。“不怕陳司令笑話，我們這些地頭蛇還不如你們這些過江龍走得順暢。聽孫團長講了你們北上的經曆，真的讓人羨慕，奪了六七座縣城，打死幾百名日軍、俘虜數千二鬼子，解救無數百姓，這在我們那簡直不敢想象。我也看了八路軍的部隊裝備和訓練情況，我算開了眼界了，這才是真正的能打勝仗的抗日軍隊。
去年12月初，北滿省委傳來共產國際指示，介紹了黨在關內的輝煌戰果，命令抗聯今後歸屬北方戰區陳司令員領導，通知我們派出部隊前往遼北、遼西接應八路軍東北支隊。消息傳來，我們無不欣喜若狂，我們終於要回到黨的懷抱了。”
“據我所知，東北是有黨的組織存在的呀，好像還有北滿、吉東、南滿三個省委，你們沒有和他們聯係嘛？”
“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等見了楊司令你問他吧。”
“當地百姓說，你們來過這裏，打到了遼河邊又退回去了。”
“您不知道，為了尋找黨的領導，楊司令組織我們南滿部隊進行了兩次西征。第一次是36年5月，咱們痛擊了邵本良所部，繳獲了不少日偽報紙，從上麵了解到紅軍部隊到達陝北、共匪方非所部進入熱河，楊司令斷定是方誌敏同誌的抗日先遣軍到了東北，一師組織部隊向西準備進入熱河，在本溪一帶遭到敵人圍剿阻截，被迫退回。
到了11月，楊司令到了我們三師，總結經驗後要求我們訓練騎兵，快速突破敵人的包圍圈，甩掉敵人的追擊，趁天寒度過遼河，經遼西北進入熱河，尋找中央。
我們立即組織全師訓練騎馬，留下傷員和少量部隊，主力400人組成西征軍月底出發。部隊白天休息，夜間行軍，可還是被日軍發現了，1000多鬼子漢奸緊緊咬住咱們，王仁齋師長、周建華政委、我、政治部柳萬熙主任決定消滅追兵，就在一個高崗上設下埋伏，經過幾次衝殺，終於殺退了敵人，衝破敵人封鎖，途經興京、清原，路經鐵嶺，跨越南滿鐵路北段，曆經一個月，終於抵達法庫縣三麵船石佛寺遼河東岸。戰士激動得抱在一起，歡呼雀躍。”
“能突破敵人層層阻截來到遼河岸邊真是不容易，我聽群眾說當年是楊司令率部西征，聽你的介紹似乎楊司令當時不在西征軍裏？”
憨厚的楊俊恒用手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楊司令命令三師西征，他率領一師、二師在撫順、本溪、通化一帶活動策應西征。可能是因為我和楊司令一般高大魁梧，也姓楊，是三師的騎兵司令，每次作戰我都衝在前邊，戰士們也喊我楊司令，百姓可能誤以為我就是楊靖宇司令。”惹得眾人哈哈笑起來
陳海鬆又問：“據說是天氣原因，三師沒有完成西征。”
“哎，確實是天公不做美，那年整個遼西北氣候反常，南風大作，氣溫偏高，都進入臘月了遼河不但沒有結冰，反而河水暴漲，水麵增寬。地上積雪融化，道路泥濘不堪，給行軍作戰帶來很大影響。我們一路向西鬼子有所警覺，提前通知各處堵截，遼河各渡口防守嚴密，渡船都被敵人收攏到了西岸。”
李毅很喜歡這個豪爽的關東大漢，也為三師感到可惜說：“長途奔襲就在一個快字上，要的是出其不意，一旦被阻，糧草彈藥不足，很容易被包圍呀。”
“可不是咋地，咱們一路血戰衝到遼河岸邊，卻被暖冬的遼河擋住前進的道路。年輕的戰士們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倒在馬背上放聲大哭，幹部們望著滾滾南下的遼河水默默不語。師部緊急召開會議，決定奪取敵人船隻，強渡遼河。可惜，咱們抗聯部隊鑽林子鑽慣了不習慣平原作戰。
遼河岸邊一馬平川沒有任何地形可以利用，我們找來些床板、門板準備突到西岸搶船，剛準備突擊就被敵人發現了。對岸鬼子漢奸火力凶猛，還有火炮，壓得戰士們抬不起頭來。東岸各處的敵人也圍攏過來，想把我們包圍消滅在岸邊。
在腹背受敵、過河無望的情況下，師部決定邊撤邊打，退向清原、開原、西豐山裏。由於連續作戰，部隊得不到休整，人困馬乏，大量人員掉隊、傷亡，帶路向導相繼犧牲，敵人緊追不舍，作戰頻繁，等返回清原、西豐遊擊區時隻剩下不到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