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南粵英豪

香翰屏帶著薛雲龍走到張瑞貴麵前時,粗豪不羈的張瑞貴一抱拳自己嚷嚷道:“在下張瑞貴,欽縣的壯族,比墨公小一歲今年48,和你一樣窮人出身,從小給人放牛趕鴨子,人稱我是‘看鴨張’,我沒豫達那麽好的運氣,找了個山裏的大腳婆娘。

鄉裏呆不下去就跟了父母去南寧到處打零工,工餘學了些拳腳,聽了很多英雄俠義的故事,後來跟了同盟會,在桂軍裏當排長醞釀起事,辛亥革命後基本就在這廣東晃悠。”

薛雲龍心中感歎,這國民黨的大本營真是藏龍臥虎,一天內見識多少個革命老前輩了。可惜這些人故土難離對中原沒有興趣,熱衷於在這南嶺折騰,否則還真是蔣先生的勁敵。

也抱拳行禮:“原來是民國元老革命元勳,失敬失敬!您老參加推翻滿清王朝的辛亥革命時,我還沒有出生,真是我輩楷模、令人景仰。”

張瑞貴見他以江湖禮節相見,顯然是個練家子,上前一步抓住薛雲龍的手想試試他的力量,用上八成力對方也是從容應對微笑著看著他。從來不服人的他用足氣力對方依然麵色不改、神態自若。知道對方是有道行的真武者,不是自己這些外門橫練者可以撼動的。

心悅誠服地拱拱手說:“我說你年紀輕輕怎麽立下那麽多功績,原來是個高手,不知師從何人,哪門哪派?或許有些淵源。我學的是南少林黑虎門十形拳中的虎形。走的剛猛硬朗路子。”

薛雲龍從這個直爽粗獷的漢子身上看到了少數民族的淳樸感到挺親切,笑著抱拳說:“張前輩功力深厚為推翻滿清打倒軍閥做出了貢獻,如今外敵將至我們習武之人自當奮勇向前,總不能隻在自己同胞身上逞能。必要親手斬殺幾個倭寇才不負一身所學。

實不相瞞,本人當年在鄉下練了些三腳貓的功夫,後來在張掖師從陳司令練了一年半。”

“一年半就到了這等程度,光是氣力至少也有我的兩倍了,陳長官莫非是大門派的嫡傳弟子不成?抑或是你資質奇高、悟性驚人?”

“陳司令沒有什麽門派,據他說是我軍少林寺出身的許世友將軍為他築基,少林雲遊和尚為他傳藝,在東北時又得少林高僧點撥。已經漸入化境,反正我這樣的身手在他麵前連一個回合都走不下來,突出的特點是快、準、狠,強調先發製人。

他傳授給我們的屬於北少林伏虎拳一脈。內外兼修剛柔相濟,與你練得南少林虎形拳有相通之處,有時間咱們可以親近親近。”

“別有時間了,現在就有時間,我們南方武林中很少有機會見識到北方高手。我實在是期待的很,你就受累為我們演練一套,讓我們都開開眼。”

“雲龍無意藏私,隻是耽誤大家用餐。於心何忍!”說著話看向香翰屏。

旁邊的香翰屏沒想到,自己麵前的這個年輕人還是個武林高手。這第八路軍比第四路軍人少槍少卻戰功顯赫,莫非都是身懷絕技的武林豪傑?既然有機會就欣賞一番吧。

他笑嗬嗬地說:“吃飯倒不著急。將軍如果不甚疲憊倒是可以讓我等長長見識。”

薛雲龍也不好推辭,請眾人向四周讓讓,就在餐桌、茶桌之間的空地上擺樁站定,做了兩個深呼吸,起手抬腿,在方寸之地上閃躲騰挪、擊抓踹踢,行雲流水般把72路伏虎拳完整演示了一遍。麵不改色心不跳,換了一片喝彩。

要說他打得這套已經跟陳海鬆自己打沒有什麽差別了。他能首批被陳海鬆選入特戰隊,擔任偵察連指導員就是憑著紮實的講究內功心法的武當玄武拳功底。

入伍前他就跟著在武當修煉了五六年的叔叔苦練,人又聰明完成了太極、兩儀、無極的層次修煉。紅四方麵軍放棄鄂豫皖進入陝南向川北挺進時擴紅參加紅軍,在川北作戰中表現英勇榮立戰功提拔為連長,因為有文化身手好任命為輜重一隊指導員,負責看管全軍糧餉。

在臨澤跟著秦基偉苦戰了三天,突圍中腿部中彈,力竭被俘,關押在杜家堡被陳海鬆所救,養好傷展現出自己的能力被陳海鬆重點培養使用,一身功夫更是突飛猛進。

張瑞貴是練家子,別人看熱鬧他卻看出了很多門道,與自己的武功相互印證後,很多地方豁然開朗,這才是真正的功夫,招招藏殺機、式式有奧妙,看身法、看力道、看氣息,自己絕難走過三合。

長歎一聲說:“唉!玉麟今天才見識到真正深藏不漏的高手、見識了一流正宗名門拳法,枉我練了30多年隻是學了些皮毛,大言不慚自稱華南一虎,真是不自量力的井底之蛙呀。”

見張瑞貴沮喪地自我嘲笑,看不出名堂的香翰屏驚訝地問:“玉麟風雨無阻練拳30多年稱做廣東一虎確是靠實實在在的本事換來的。當年陳濟棠率各軍將領巡視潮汕東部防區,突然路邊跳出一個刺客手握俄式手榴彈,在陳濟棠跟前拉開保險閂,我們所有人都嚇傻了。

隻有旁邊五六米外的玉麟反應快、膽子大,一邊高喊臥倒一邊猛衝上去,一腳踢倒不會動彈的陳濟棠,雙手將那刺客連同手榴彈抓住舉起,扔出五六米以外,刺客被自己懷抱的手榴彈炸死,陳濟棠僅足部受輕傷,外圍兩個護兵輕傷,玉麟勇悍名不虛傳。

這樣的身手還鬥不過他嗎?他才練了多久呀?我看那些招式你比他打得還要迅猛嘛!”

張瑞貴不好意思地說:“這跟時間長短沒有直接關係,關鍵在師傅的指點和個人的悟性。我沒他那麽好的運氣,學不到武學真諦,隻會憑著蠻力鬥狠,做不到收放自如。

將來我一定要去去拜會一下陳司令。求他指點一番或許能有一些進步。”

香翰屏不可思議地搖著頭對薛雲龍說:“你們練武者到底要達到什麽境界我不知道,不過玉麟在我粵軍中號稱‘生張飛’,就是讚他勇敢身手強,我記得十年前粵桂戰爭時,李宗仁、白崇禧從中原敗回,傾廣西全省之力準備拿下廣東,第四軍陣勢不支,情況不妙。

擁戴李濟琛的粵軍第5軍軍長徐景唐也舉兵響應。直逼廣州。剛剛掌控廣東的陳濟棠坐立不安,深感‘廣東存亡,在此一戰‘,遂以保境安民為號召。動員全部粵軍集中主力於花縣的赤坭、白坭地帶向桂軍進行全力反攻。

桂軍相當頑強,雙方死傷慘重陷入膠著,玉麟憤然請戰獲準,率第一獨立旅官兵一絲不掛,奮勇衝殺。震懾了敵人擊退桂軍扭轉了戰局。”

“張將軍真是夠勇猛的,頗有些許褚戰馬超的風範,沒受傷吧?”薛雲龍關切地問。

“我倒是沒受傷,可惜我的部下死傷一千多人。唉。都是些好小夥子,死在內戰中很是讓人痛惜。”張瑞貴頗為不忍地宣泄自己的悔意。

“將軍也別難過。咱們中國過去四分五裂、內戰不休,傷害的還是咱們自己。國家越打越亂、百姓越打越窮、工業落後、軍隊軟弱,讓小日本不費吹灰之力占了東北、華北。如今又打到華中、華南,咱們都該覺醒了!隻有團結起來一致對外才能保住咱們的家園。

尤其是咱們這些練武的人,更要有俠義之心。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守仁守義上古遺風,就是要求咱們武者要有高尚的武德,助困扶危、保國安民,不恃強淩弱,麵對強大的敵人義無反顧挺身而出堅決反抗,做忠誠的國家衛士、百姓的保護神。”

黃延楨和張達、張瑞貴關係不錯,對薛雲龍的觀點很是讚同:“你概括的好,玉麟這方麵做得很好,知道‘汕頭事件’嗎?那可是讓咱們中國人揚眉吐氣的大事件呀。

那是33年,咱們汕頭的《汕報》主編張懷真寫了篇評論《惜乎不中》,惋惜朝鮮義士刺殺天皇失敗,歌頌朝鮮人的反抗精神,倡議國民團結一致,共禦外侮,引來了日本人的仇視。

日本駐汕頭總領事以《備忘錄》通知汕頭市政府《汕報》侮辱了日本天皇,要求查封《汕報》,並扣留《汕報》負責人張懷真。汕頭當局對日方的無理要求,予以拒絕。”

薛雲龍感到很驚訝,脫口而出:“沒想到中國也有硬骨頭官員。”

“你知道嗎?當時的市長黃子信嚇壞了,不知所措,準備接受日本人的要求。咱們玉麟老弟正帶獨立二師在汕頭駐防,命令市政府不予理睬,一切由他負責。

日本人沒等來報館查封、政府道歉惱羞成怒,派來大小艦艇20艘,其中7艘駛入汕頭港內,卸下大炮炮衣,威脅我方。同時日本駐汕頭總領事向汕頭市政府發出最後通牒。

限汕頭當局於48小時內1.封閉《汕報》;2.拘捕《汕報》負責人張懷真,並送至日艦聽候懲處;3.賠償日艦開來汕頭的軍費;4.保證日僑安全;5.禁止任何反日言論,並保證今後不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結果黃子信被日本人和張玉麟夾在中間不知如何是好,嚇得連夜帶著家屬跑了,市民更是人心惶惶。62歲的當事人、前清秀才張懷真頗有骨氣,第二天便在《汕報》發表申明:

1.《惜乎不中》社論並無錯誤,即無侮辱日本天皇字句,亦無妨礙中日邦交之處。但為避免汕頭人民遭浩劫,如果政府要封閉《汕報》或停版,他願意接受;

2.如果政府認為他的言論有妨礙中日邦交,他願意接受國家給予的任何懲處;

3.當局如果拘捕他送往日艦,則日本不隻是侮辱他個人,而是侮辱我國的尊嚴。為了國家的體麵、記者的尊嚴和個人的人格,他寧願自殺殉職,以保氣節,而決不能被送到日艦。

此文一出社會輿論嘩然,也驚動了張師長。他當即表示堅決支持《汕報》的正義立場,麵對日本的最後通牒,毅然調動部隊采取了針鋒相對的果斷措施:

1.立即宣布汕頭全市緊急戒嚴;2.強迫疏散全市民眾到潮安、潮陽、揭陽等地,使汕頭一夜之間變成死市,張懷真一家老小由部隊護送到潮州國民旅店妥善安頓;3.派部隊把全市數百名日僑的住房包圍、監視,不準他們出門一步;4.深夜在沿海各險要地區堆置沙包,構築防禦工事;5.星夜往媽嶼口鑿沉多艘大木船,並布下水雷封鎖港口。

這些措施辦妥後,一麵經正式外交途徑宣布拒絕接受日本的最後通牒,一麵又經非正式外交途徑暗示日方,老子是粗人不懂什麽國際公法私法,隻要日艦敢開第一炮,我張瑞貴的部隊便會把在監視中的日僑殺個精光,一切後果由我張瑞貴個人承擔。

這樣理直氣壯的強硬對策,竟把氣焰囂張的日方嚇著了。日本人隻得退讓,雙方發表誤會聲明,‘汕頭事件’和平解決。日艦無條件撤走,《汕報》照常出版,張懷真受到各方函電嘉勉,玉麟‘生張飛’的英名傳揚四方。”

薛雲龍被發生在華南的抗日往事所震撼,陳司令說的沒錯,不管是國共兩黨還是社會各界,大多數都是愛國的、有骨氣的,缺乏的是有效的組織和管理,他也感慨地說:“都說南粵奢靡,沒有硬漢,如今一下聽到兩位真男人,所作所為大快人心,不僅是粵人的驕傲也是民族的光榮,要是中國人人如此,小日本哪敢肆意橫行。”

說著說著轉過身來向頗為自得的張瑞貴再次敬禮說:“前輩乃是真豪傑,雲龍佩服,陳司令最佩服在日本人麵前表現出崇高民族氣節的人,他一定會用心指點你的。”

張瑞貴爽朗地哈哈笑著說:“我當時也就是心裏氣不過,他老母的也太欺負人了,趙一肩他們剛在上海打死了上萬鬼子,老子怎麽也整死他幾百才行,其實也是挺緊張的,都提前把家眷送回廣州了。好在小鬼子就是來訛詐,沒想著動武,倒是讓我撿了個便宜。”

薛雲龍打心底裏佩服這個五年前就對日強硬的軍人:“前輩不能這麽說,你要不擺出強硬姿態,欺軟怕硬的小鬼子指不定就衝進市區殺人放火了。那位張懷真老先生還好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