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華南眾將
對第四戰區軍需情況基本清楚的黃延楨信奉同僚間盡量維護的原則,不想弄得馬炳洪下不了台,岔開話題領著薛雲龍走到一個身著灰色軍服佩戴八路軍臂章的中校麵前。
不等黃延楨介紹那名中校就主動敬禮報告:“師長同誌,八路軍駐廣州辦事處主任雲廣英向你報道。”
薛雲龍微笑著伸出手使勁搖了兩下,不錯!還有自己的同誌在身邊、還有國民黨左派幫助自己天塌不下來。他迅速調整情緒,把剛才的不愉快排解出去,嘴裏說:“辛苦了!”
兩個本黨幹部反倒沒怎麽交流,隨行的高衛東等人與接機人員見禮後,薛雲龍就對黃延楨說:“黃將軍,華南形勢緊急,飛虎師後方基地、前線基地需要及早部署,能否為我部提供兩張大比例尺戰區地形圖、一張機場分布圖、一張交通網線圖。
今天初步確定後,明日開始現場勘查,盡快落實,三天內施工,十天內投入戰鬥。”
黃延楨正準備把這些援軍先遣隊拉到‘陶陶居’去喝茶聊天等待王參謀長過來開席,見薛雲龍急於開始戰前準備,既佩服又為難,折中了一下提議:“共產黨做事就是雷厲風行,好,我們也不能耽擱你們備戰。我這就送你們回飯店休息,晚上宴會時把地圖送過來,明天咱們一起商議駐地、補給、民夫、運輸等事項。”
薛雲龍知道國軍的辦事效率極其拖遝。要是不緊盯著催促。很難辦成一件事,他忙謝絕對方的好意:“黃將軍不用客氣,軍中辛苦慣了不用休息,其他人跟雲主任去辦事處,我和高副師長現在就去戰區司令部,把所有相關事項協調好,明天就開始實施。
不是我心急,幾十架飛機等著過來呢,耽擱不起呀!今晚我們就在雲主任的辦事處對付一宿,明天就去惠陽。”
“真拿你們沒辦法。行,那咱們這就走!”黃延楨無可奈何地領著眾人走向跑到旁等候在那裏的一排汽車。
晚上華燈初上時,黃延楨、趙一肩才陪著完成了圖上選址、空中力量分布、工程測算等任務的薛雲龍、高衛東兩人乘車來到城西十甫路,幾輛黑色福特汽車已經停在樓下。
下了汽車一座充滿嶺南建築風格的恢弘建築映入眼簾。略微有些著急的黃延楨見兩人對著燈火通明豪華氣派的茶樓表現出震驚的表情。心想這些過去一直鑽山溝、啃地瓜、喝泉水的泥腿子哪裏見過繁華的都市呀,要是讓你們見了市中心的摩天大樓還不得把舌頭吐出來。
他忙介紹說:“這裏就是陶陶居,是廣州人喝茶聊天吃飯的好地方,到現在快60年了。最出名的是他的麵點小吃,你們北方叫月餅。泡茶的水都是專門雇的和尚從白雲山九龍泉挑來的,烹茶最佳,現在這個茶樓翻新重建才五年,可以同時容納七八百人。”
邊跟著黃延楨向前走邊抬頭欣賞,不愧是千年商都,大城市真不一般。三層鋼筋混凝土結構,層架甚高頂層之上還有一座六角亭,彩畫灰飾大異於中原,從樓頂垂下兩排大紅燈籠。整個茶樓在兩側低矮建築映襯下高大貴氣,大門前許多人進進出出。
走上台階映入眼簾的是一塊巨大的匾額“陶陶居”,黃延楨忙介紹說:“這塊匾額是南海康聖人有為親筆所書。不過康聖人題寫的不是這間茶樓,戊戌變法前他常去一間茶樓寫書會友,便題寫了這塊匾額。落難以後,茶樓主人怕受牽連歇業關門匾也藏了起來。
這座茶樓起初叫‘葡萄居’據說老板娘的名字叫葡萄,新東家覺得太俗氣。就找到那家歇業的老板出資購得“陶陶居”的匾額,從此葡萄居改名叫陶陶居了。”
穿過人聲嘈雜的大廳一邊聽著黃延楨介紹茶樓軼事一邊欣賞著牆壁上掛著的名人字畫、詩詞對聯,在侍者的引領下來到三樓濂溪清舍,兩名身著旗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線笑容可掬地鞠躬為他們打開廳門,讓東北小山溝裏長大的高衛東一陣臉熱心跳。
聽見門響。廳裏三三兩兩圍坐在幾張紅木茶桌旁低聲交談的眾人抬起頭,幾個中將少將站起身來衝他們點頭致意。馬炳洪笑著迎上來,嘴裏埋怨著:“濟喬老弟實在不像話,讓咱們的救兵餓著肚子來打仗,這傳出去可就是咱們第四戰區怠慢客人了啊!你要罰酒的啊。”
黃延楨連連向大家作揖賠罪,嘴上開玩笑說:“兩位將軍作戰心切,借咱們作戰室研究地形確定前線機場的位置,認真敬業讓我和一肩很是受益。你老馬也不錯,請來了副司令長官,勞苦功高,待會兒也要多喝幾杯!”
嘻嘻哈哈地將薛雲龍、高衛東兩人讓進鋪著地毯寬敞明亮的大廳裏,領到微笑端坐在紅木椅子上的二級上將麵前,敬了個禮笑著說:“墨公,讓您久等了。”轉頭向薛雲龍介紹說:“薛師長,這位是第四路軍香副總司令。”
薛雲龍忙立正行禮:“卑職第七戰區空軍第一師師長薛雲龍見過總司令。”
48歲身形偏瘦兩個突出金魚眼的香翰屏微笑著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與薛雲龍握了握手說:“你們能來廣東上下都很高興,聽說你們在潢川打得很頑強,被委座授予飛虎師的稱號,不簡單,希望你們在廣東也有上佳表現,咱們一起打退鬼子的進攻。”
“是,飛虎師一定不負所托,盡全力幫助司令官創造豐功偉績。”
“啊,哈哈哈,豐功偉績我們誰都比不上你們陳司令長官,他還好吧,我還真盼著他也能來幫幫忙、出出點子呢。”香翰屏聽了很是受用。套起近乎。
“陳司令認為華南華中息息相關、相互影響也相互支持。他判斷這是日本軍國主義侵占全中國的最後一次戰略性進攻,我們必須堅決頂住。他本身是要親自過來提些建議的,可華中敵人攻勢凶猛,第七戰區麵對7個師團的進攻很是吃力,他離不開,讓我代問各位長官好。
他希望華南要放棄幻想、鼓起勇氣、傾盡全力、保家衛國。第七戰區把唯一的空軍師都支援過來,就是盼望著全國擰成一股繩,粉碎日本侵略者的圖謀,讓中國人徹底甩掉東亞病夫的帽子,在世界麵前展現能力、揚眉吐氣。”
香翰屏聽了比他小21歲共產黨青年將領的話很是動容。我住薛雲龍的手說:“陳司令長官的抗日戰績香某一直很佩服,對他的戰略眼光和堅強決心更是心悅誠服,第一、二、五、七、八、九戰區都在拚死抵抗,我們第四戰區也不會甘居人後。像第三戰區那樣被人恥笑。
你們飛虎師既是客人也是主人,咱們也要精誠合作,我和餘長官已經商量過了,全力支持你們的戰前準備工作,明天楊傑參謀長也將抵穗,8軍、25軍、重炮第八團過幾天會陸續開來,第四戰區兵強馬壯我們一定會用血肉之軀築起鋼鐵長城,讓小鬼子碰個頭破血流。”
第四戰區有這樣的態度薛雲龍心中的忐忑放下不少,從斜挎著的日本軍官牛皮公文包裏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交到香翰屏麵前說:“這樣就好,陳司令捎來了一封信。命我親手交給第四戰區長官手裏。裏麵有一些作戰建議和日軍情況分析,請考慮采用。”
“好,好!難得他如此牽掛,我們會認真研究通盤考慮采納的。”
把信交給身後的參謀副官,把薛雲龍介紹給身邊坐著的一個中將:“這位是戰區參謀長王俊中將,日本士官學校、陸軍大學畢業,黃埔軍校地形學教官、南京步兵學校校長、兵工製造研究委員會的主任委員,很有能力,你們可以多親近親近。”
陳海鬆可是告誡過的,這個王俊眼高手低、誇誇其談、紙上談兵。學曆頗高。蔣先生卻不肯給他一個師的部隊足見其實際能力一般。但心高的人普遍心胸狹窄、言語刻薄,屬於典型的小人要敬而遠之,為了大局含糊應付即可不要與之鬧僵。
薛雲龍不敢怠慢忙立正行禮問好。王俊已經44歲,北伐以後就逐漸淡出指揮序列,抗戰後被打發到遠離中樞的華南心裏一直不滿。現在鬼子要來總算有機會展示一番自己大兵團攻防的指揮水平了,卻派來個國內兵家第二的楊傑。分明是對自己不信任嗎?
這樣的情緒下他自然不會很熱情,勉強站起身來看著這個年輕的嚇人卻帶兵打出戰果受到委員長嘉獎晉銜的共產黨中將,心裏酸溜溜的頓時感到自己似乎老了。伸出手輕輕握了下說了句:“陳海鬆的部下都像你這麽年輕嘛?”
薛雲龍不知他心裏想什麽,小心謹慎地說:“也不都是,陳司令比較欣賞有文化、有思想、有勇氣的指揮員,歲數並不是主要因素。”
“你提拔這麽快,肯定是符合這些條件了。你是什麽文化程度?哪所軍校畢業的?”
“卑職沒有上過軍校,從小家裏窮隻上過三年私塾,認識千把個字,就這在咱們八路軍裏也算是有文化了。後來陳司令在西路軍裏辦了掃盲班、文化提高班,也組織我們軍事幹部學習戰場指揮、日常訓練、勤務管理等,他編寫了很多教材親自上課,深入淺出,對我們提高能力幫助很大。每次作戰後都要戰術分析,找出不足總結經驗。
他其實也就上了八年學,沒有受過正規軍校培養,可他的作戰思想、作戰方式、作戰技能和國軍的、蘇軍的、美軍的都不一樣,就是以我為主、靈活機動,很獨特所以日本人不適應,在我們手裏吃了不小的虧。他自己也常開玩笑說他這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眾人會心地笑起來,王俊想想也對,八路軍這幫泥腿子識幾個字就算是文化人了,有什麽軍事素養,可不就是胡打亂撞不要命嗎?這個我也會,可惜手下的兵不爭氣,我要是有一些薛雲龍這樣的死忠部下,也成名將了。唉,時也、運也!沮喪地坐回椅子上。
在王俊下手坐著華南戰區新任兵站總監李潔之中將,62軍軍長張達中將、63軍軍長張瑞貴中將。李潔之當過葉挺的部下,為人方正沒有多少黨派之見,對薛雲龍倒也客氣,答應組織車輛把所需物資盡快送往惠陽。
張達與黃延楨是陳濟棠兩廣事變時的支持者,失敗後逃亡香港,新上台的餘漢謀、香翰屏為整合粵軍勢力,強化自己的統治,將他們一一請回委以軍長之職,實現了粵軍的統一。他被任命為62軍軍長率部駐守海南島,不過他多數時間在廣州,因此被叫來作陪。
香翰屏在陳濟棠、餘漢謀手下都是二把手,粵軍頻繁地城頭變幻大王旗,轉來轉去還是他們這些人,大家都是從鄧鏗粵軍第一師裏發展出來的,快三十年了彼此都很熟識,他指著張達介紹說:“這位是62軍軍長張達將軍。豫達和你差不多,家裏貧寒上了幾年就上不起了。
可他運氣好,在塾師鍾輝家裏當書童,整天跟著鍾輝偷偷聽課,有一次把茶熬幹了,鍾輝訓斥於他才知道他在窗外聽課,考校之下很是讚賞,允許他免費跟讀。”
“真是好運氣,也算是好人有好報、上天垂顧。”薛雲龍不失時機地拍拍馬屁。
“這才是好運的開始,後來鍾輝見他學習刻苦、待人敦厚、誌向遠大,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還資助他投考廣東陸軍小學、保定陸軍學校,畢業後進入粵軍一步步做到軍長。”
薛雲龍也不得不佩服鍾輝有識人之明、有遠見、培養人才真是最大的投資,感慨道:“鍾先生慧眼識英雄,也為自己找到了安穩的晚年,是真正的智者。”
說的張達不好意思,握住薛雲龍的手轉移方向謙恭地說:“豫達原本也就一個丘八的前途,承蒙嶽父提攜得以開啟心智、弄通事理、獲得自強自立之技能。
重要的是從軍以後多虧墨公提攜,你不知道,我的營長、團長、旅長、師長、軍長一直就是墨公,直到福建事變後離開軍界為止,豫達能有今天全靠墨公所賜。”
部下們記著自己的恩德是上位者的共同喜好,香翰屏喜笑顏開地說:“隻能說我和鍾輝都看到你的能力,你還年輕那麽多鬼子等著你去殺,有機會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