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見馬元海
冬天的早晨依然寒冷,八九點鍾了,太陽仍縮頭縮腦地不肯快些出來,臉也凍得通紅,渾身好像裹著冰渣渣沒有一點熱量。
陳海鬆簡單吃了些飯,就騎著從馬步鑾那挑出來的馬奔向倪家營,一身循化民團的袍服,斜挎著駁殼槍,另一側掛著尕虎留下的柳葉刀,懷裏揣著循化民團的官印和一袋銀元,急急地趕路。
家裏很多人都在等他,計劃也得抓緊實施。張掖關押的兩三千紅軍戰士就快押往西寧了,倪家營裏的戰友快要斷糧了,時不我待呀。
經過戰火的破壞,許多村寨已是殘垣斷壁,滿目瘡痍,人煙稀少。個別較大的村寨則寨門緊閉,聽見馬蹄響起,站崗的莊丁不停地向這邊張望。
哎,政治集團間的紛爭總是演變成戰爭,讓無數的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什麽時候中國才能結束這種內耗,國勢強勁,國民安居呢?
國民黨蔣介石是沒指望了,跟滿清有的一拚,一味地對內殘酷,對外軟弱。
隻有靠**和紅軍了,可他們都還處在成長期,不成熟、幼稚、教條主義盛行、封建殘餘深厚,視野不開闊,真是愁呀!
不過,雖然會走許多彎路,不過前途光明,畢竟作為先進的思想和體係,有較強的生命力和自我修複能力,會不斷完善的,也許在這個成長期裏自己還能發揮一定的作用,讓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加快。
越來越接近倪家營了,空氣似乎都沉重起來。雙方交戰區中間杳無人煙,路上除了軍隊、輜重車輛,沒有行人,遠處不時傳來炮彈的爆炸聲。
在離倪家營十裏處一個拒馬擋住了陳海鬆的去路,幾個士兵站在拒馬後,用槍對著他,一個自稱是第二軍執法隊的軍官認真盤問了他的去向、事由、身份證明、驗看了官印,這才告訴他司令部的具體位置,搬開拒馬,放他過去。
過了五裏地又一個檢查站讓他下馬折騰了一番,費了些口舌交代清楚才放行。
到了司令部所在的寨門口,連槍和刀都解了下來,說是出來再取。
一個士兵領他步行來到一座大院子門前,對門前站崗的士兵說了幾句,就回去了。
站崗的士兵來到一部電話前,拿起話筒,抓起搖把搖了幾圈,說了幾句,放下電話,衝他一招手,轉身進了院門,他趕緊跟了進去。院子挺大,曲裏拐彎地轉了兩三分鍾才在一間大屋前停下。
大屋周圍站了許多持槍的士兵,瞪著眼睛盯著他看。沒點定性的估計就這陣勢都能給嚇出病來。
那士兵走上台階,隔著門報告說循化上四工民團的人奉命前來報到,裏邊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進來吧。”那士兵又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進去了。
陳海鬆深吸了一口氣,這可是曆史性的會麵,創造了新的曆史。走上台階,站在門前,大聲喊道:“卑職循化上四工民團營長尕虎奉命前來報到,請長官訓示。”
“嗬,底氣很足嗎,進來讓我看看。”
他推開門,軍姿挺拔地走到一張辦公桌前,立正敬禮。
這才有機會看到被後世傳的邪乎邪乎的馬元海本人。
頭真大,額頭真是突出,像中國畫裏的老壽星,估計腦含量驚人,屬於絕頂聰明型。
眼睛真大,讓他聯想起非洲災荒中奄奄一息的黑孩子。
眼眶有些深,恐怕最少有八分之一突厥血統。
身高近兩米,紅麵黑須,濃眉大眼,穿身皮袍,帶著皮帽子,望之威武雄壯。
真是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絕對是牛人。
此人是馬步芳的表哥,馬家軍的著名救火隊員,哪裏戰事不順,就把他派過去,他不穿軍服,不會整隊喊口令,可就能打勝仗,也算是另類,今天見到真人難免有些激動。
“很有軍人氣質嗎!當過兵吧?”
“卑職曾在一百師當過連長。”
“嗬,為什麽到了民團?”
“卑職是漢人。”
“嗬,這次報道你們司令為什麽不來?”
“韓司令受傷了。”
“嗬,怎麽回事?”
“就在昨天淩晨,我們發現臨澤紅匪乘夜突圍,韓司令調集全團前去阻截,激戰到天明,已將突圍之紅匪包圍。
戰至上午十點左右,突然從沙河堡竄來一股紅匪大約兩千餘人,悍不畏死,異常拚命,猝不及防下職部遭到損失,被紅匪援軍破圍而入,夥同臨澤紅匪向倪家營逃竄。
韓司令料定潰匪中一定有高級頭目,整軍追趕,終在古寨附近將敵追上,沙河來援紅匪留下五六百人殊死頑抗,依托地形死戰不退,致使臨澤紅匪500餘人逃脫。
戰至下午,韓司令恐天黑敵軍退去,為激勵全團,他甘冒鋒鏑,身先士卒,衝在最前,不幸被流彈傷到臀部而墜馬。
全團感念司令忠勇,士氣高漲,一舉突破敵防禦陣地,斃匪300餘名,其餘四散逃逸。
職部自營長馬明學以下300餘人陣亡,團長以下400餘人受傷,可謂慘勝。
其時,天色將晚,彈藥耗盡,左近亦無援軍,隻得收兵回營。”
“經此一役,職部可謂元氣大傷,大批傷員急需救治,糧食、彈藥損失殆盡,急需整補修養,請司令定奪。”
“來時,韓司令請卑職轉告司令,未能助司令奇功,反而損兵折將,甚覺無顏,特送銀元百塊謝罪。”說完,從懷裏取出小布袋,躬身雙手奉上。
“哎——這是何必呢。我要不收,忠良肯定不安心,好,放下吧。”陳海鬆放下小布袋退回原處繼續立正站好。
“什麽部隊如此強橫?”
“紅匪都稱其頭目為陳政委。”
“陳海鬆,此人乃大敵,紅匪中有名悍將,敗給他不丟人。”
“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卑職推測或已進入倪家營,或在沙河堡附近流竄。”
“嗬,都有可能。”
“戰報帶來了嗎”
“帶來了。”陳海鬆從懷裏摸出一張紙雙手遞上
“交到書記處去吧,老夫不識字。”
“我也不識字,是團裏文書寫的。”
“哦,哈哈哈哈——”
“你們遇強敵而頑強取勝,殊為不易,馬長官定會嘉獎你們循化民團。
你們地整補計劃我批了,允許你們到張掖休整一個月,也可加強張掖防務,馬全義一個團有些弱。
傷員送往張掖陸軍醫院治療,糧草彈藥全部補齊。”
說著,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個黑鐵牌遞了過來。“這是請領憑照,拿它到張掖找馬團長辦理。至於兵員,你們自己向循化縣討要吧。”
陳海鬆躬身雙手接過鐵牌,正麵刻著“請領”反麵刻著“照準”。
他拿著鐵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才說:“多謝司令關照,職部一定加緊整訓,盡快恢複,到時再戰紅匪,力擒敵酋,為司令爭光。”
“哈哈,難得你這麽有雄心,對當前局勢有何看法?”
“卑職尚未考慮周全,隻是從戰報上了解到一些皮毛。有些想法,請司令指正。
而今紅匪外圍據點已然全部拔除,死傷過半,不得已蝟集一處,幻想長期對峙,以待時局變化,此其自求死路者也。
原因有三,一者我軍響應國府號召,戡亂剿匪,名正言順,即為正義之師,此天時在我;
二者適逢深冬,天寒地凍,紅匪多為南人,不耐嚴寒,遠離老巢,又無後勤補給,此地利在我;
三者,紅匪孤軍深入,人生地不熟,其倡導之學說極為偏激,廣大士紳深惡痛絕,此人心在我。
由此可知,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方,焉有不勝之理。
卑職以為,無需大舉進攻,隻需圍困即可。其無法忍耐時,自會破圍而出,尋求決戰,到時離開村寨庇護,置身於曠野,饑寒交迫,軍無鬥誌,豈不是待宰之羔羊。
否則,大舉進攻,敵有村寨為依托,逐房爭奪,短兵相接,戰況必將慘烈,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我方人口本少,精壯無謂犧牲,是為自殘,絕非司令之福,絕非青海民眾之福,請司令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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