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章 蹲點救你
這一年的初春,似乎比以往常的時候要來得更料峭一些,某種積鬱不去的陰沉氛圍全數沉甸甸地壓在天越城的上空。
次日,淩帝擬書宣布將皇位傳於太子禦天乾,退居後方,做太上皇,從此不再參與國事。
雷厲風行的乾帝繼承帝位,第一件事情便是將困擾邊關的敵人連連擊退,三關戰事從一開始的被動,頓時扭轉了過來,節節退敗的戰局讓天星再也頂不住,遂退出戰爭。
千夜離站在指揮台上,看著遠處風雲彌漫的邊關,挑唇笑語:“真正的禦天乾,回來了。”
若不是這個假扮成禦天乾的人對他和清歌婚事一點都不上心,他還真不敢確認,這是不是清歌和禦天乾設置的一個陷阱,當初禦天乾知道清歌要和南葉那個公主成親的時候,可是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人心,的確會變,可是這個人,不會是禦天乾,像禦天乾這種男人,不動心則已,動心……
嗬嗬,事實證明了他的判斷正確,在他的計謀下,大雍將士連連後退,若是禦天乾在,豈能如此狼狽。
是誰說過,最了解你的人有時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還真的很有道理。
隻可惜,確認的還是晚了一點。
三天,再給他三天時間,他肯定就連破關而入了。
此時,千夜離也隻能望著烽火連天,大勢已去的長空歎道:時不予我也。
“退兵!”
彼方退下,不等於他方也會退下,東雷兵馬剛剛歸國,大雍便以雷霆勢不可擋之勢,迅速發兵,開始對天星進行最為猛烈,最強勁的出擊。
這一次,再沒有任何餘地,禦天乾的目的,昭然若揭。
一陣陣的戰報傳來,大捷,大捷,再大捷。
天星節節退敗,再也抵擋不住,轉而投向東雷,願交出國璽,並入東雷國下,大雍,東雷,繼南平之後,再次平分一國,將天星劃為版圖之中。
六分天下,已然四分。
東雷依舊為當世第一強國,大雍比之除版圖範圍稍小之外,兵力相差無幾,另外二國,一者為有海河之隔的西辰,一者便是女尊青鸞。
青鸞國女帝悄然不見,在大司馬杜滿娘和丞相靳品玉的迅速遮掩下,將清歌失蹤掩藏起來,改為坤帝孝心可比天地,願意為先帝守孝兩月,才正式登基。
此乃清歌墜崖後發生之事,暫且不說。
星兒借著天族人特有的類似輕功的異能,跳下懸崖之後,偌大的崖底黑漆漆的不可見人,旁邊一條大河奔騰咆哮,往東而去。
她站在原地看了看,眉頭鎖緊,雖然是立即跟著跳了下來,可是她畢竟不是墜下來的,比起小姐的速度要慢了許多,這裏雲層太厚,站在上麵又看不清下麵的東西。
又往左右一陣摸索,除了一些石頭樹枝,還有動物的屍骸,什麽也沒有看到。
小姐,小姐,你在哪裏啊,你可不能真的就這樣不見了,這樣星兒就算死也對不起你娘了。
焦急之下猛然想起她和小姐之間的感應,將食指咬出一滴血,點在眉心,隨著血跡出現,一點紅光在她額頭忽明忽閃。
沒有,一點感應都沒有。
小臉上滿是挫敗,小姐的封印在強行解除之後,肯定又自動封閉了,又變成了一個普通人,她才一點都感應不到得。
聽著耳邊驚濤拍浪的巨響,星兒緊緊的咬住下唇,她一定要找到小姐,小姐一定不會有事的,眼神裏帶著堅定,抬腿沿著大河一直往下找去。
……
一個不知名得村落裏。
隔屋的**睡著一個閉目的女子,她兩頰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一動不動的躺在**,身形單薄,形容蕭立,單看側麵,是一個絕世的美人胚子,但是若一看到她的左臉,隻怕所有人都會嚇上一大跳。
隻見她的左臉之上,浮現了一個一個的蔓紋,奇怪的讓人看不懂的文字,整齊排列,覆蓋在原本姣美的容顏上。
“公子,她的脈象已經平穩了,可是臉上的痕跡消不下去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帶著擔憂和可憐的語氣說道。
“人平安就無事。”飄然的男聲帶著熟悉的平靜,沒有一絲起伏在其中。
清歌閉著眼,聽著周圍的人交流,意識好似混沌一樣,白白的一大團,理不清所有,她的頭很疼,好似裂開了一樣,又不時有著畫麵在腦中閃過。
一個白衣少婦抱著她,她縮小成了繈褓中的嬰兒,說不出話,隻能揮舞著小爪子,那個少婦的臉像霧像雲看不清晰,隻聽到她溫柔的聲音像最柔軟的棉一樣,輕聲呼喚:“阿燁,過來看看我們得女兒啊,她長得很漂亮對不對?”
接著過來一個男子,高大的身材比少婦高出一個頭來,他顯然很照顧身邊的少婦,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逗著嬰兒,“是啊,真的是個美人啊,長大了以後肯定有很多男子喜歡她的。”
“先給孩子想個名字吧。”
“不如叫清歌怎樣,清如水,美如歌。”
溫柔的女聲和包容的男音讓清歌眉目舒緩,感受到他們之間的情意綿綿,連帶她的心都軟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畫麵瞬時一轉。
“寶寶,你的眼睛果然還是和娘的一樣,娘一定不能讓你回到族裏去,讓你和普通人一樣,過上平凡的日子。”
“女兒,寶寶,娘走了,娘不回去的話,他們就會追到這裏來。”
“娘隻要你和普通人一樣就好了。”
哭泣的嗓音壓抑著離別的痛苦,清歌的心好像揪在了一起,她想要開口,卻隻能發出依依呀呀的聲音,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悲傷中她無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少婦離去的身影,卻在濃霧之中,看到她一雙紫色的眼睛,透著化不開的悲傷,那樣濃烈,猛然的醒了過來。
第一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床小帳子,天青色的色澤好似廣闊天空,讓人心曠神怡。
這裏是哪裏,她怎麽會在這裏。
陌生的地方讓她頓時警覺了起來,眼睛四處打量,平民的小屋子,有書桌,凳子,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
“你醒了啊。”一個少女從門口進來,手中端著藥湯,對著她滿臉笑容的說道,她走到床邊,將藥碗放在一邊,扶著清歌靠在床頭。
雖然對她的動作很排斥,清歌自己全身無力,隻有任人擺布,目光落在少女的臉上,“你們怎麽找到我的?”
這個少女,正是與清歌有過兩麵之緣的綠衣,她依舊是一身俏綠色的長裙,明眸善睞。
“什麽找到啊,我們公子在那蹲點呢。”她好笑的端著碗,看著清歌懷疑的眼神,繼續道:“我們公子不是算過你有大難嗎?”
聞言,清歌眼神更是一冷,蓮華公子當日確實說過她有大難,可是這個大難不是指烏線峰那次嗎?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綠衣點頭道:“這次才是大難。”
從懸崖上掉下來,不是大難還能是什麽,還好公子這些時日日日守在那懸崖底下,第一時間救了回來,否則這樣的經脈爆裂,是沒有活路了。
“喝吧,看你恢複能力也挺強的,半個月就能醒過來。”綠衣勺了一勺藥放在她唇邊。
清歌掃了一下藥碗,張開嘴喝了下去,這個藥沒有問題,再說,若是要害她,也不必要將她救活了再害。
將藥全部喝完,清歌對著綠衣道:“拿鏡子來。”
她在睡夢之中曾經聽到綠衣的聲音,說她的臉上有東西。
綠衣聽後,站了起來,眼神有些閃爍,“姑娘做好心裏準備才是。”
望著鏡子裏麵那完全看不出本來樣貌的左臉,清歌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這個是什麽?”
容貌的問題她雖然在乎,也不至於會大受打擊,可是看臉上這些東西,並不像是簡單的胎記,花紋之類的。
“那是一種咒文。”
綠衣還未啟唇,屋外踏進一名男子,寧和的回答道。
轉動眼珠朝外看去,逆光的男子身材頎長,春光灑在他天青色的道袍上,仿若在如仙的氣質上再添加一層幻夢色彩,因為逆光,看不清他的麵容,偏偏能感覺到他那一副清淡不波,不悲不喜的神情,好似天邊一抹清泠泠的月光,又好似一道暖融融的暖陽,看起來總是那麽遙不可及。
他穿著一雙白色的軟靴,一點塵埃都沒有染上,連抬起的鞋底都幹淨的讓人難以置信。
這樣一個人,真正是一塵不染,超塵脫俗。
每見他一次,清歌就覺得他越發是神秘和高深,透出一股與眾不同的脫塵意味,像仙人,又太神秘,像凡人,又太超脫。
“什麽咒文?”她對於自己麵上出現的東西更有興趣,墜崖之前的事情她都記得,那一霎那自己的身體裏有著源源不斷的力量出現,好似周圍的空氣流動都能為她所用,那種新奇又恐怖的力量,讓她意識到,她,是天族人。
按照力量的比例來說,她還不是一個普通的天族人,因為在那本小冊子上麵有記載,非聖女和護法,其他人的異能並不會太過驚世。
“我不認識。”一撩衣袍坐在她的床邊,蓮華公子握上她的手脈,觸膚的感覺讓清歌微微蹙眉,他的手好似一塊暖玉,有溫度,有彈性,卻總感覺缺乏了一些什麽。
“按照你的恢複程度,半個月後自然痊愈。”扔下這一句話,蓮華公子轉頭吩咐道:“綠衣,新的藥單已經開好,放在房間,你去拿便是。”
說完,他便起身,往外走去,好似清歌隻是一個病人,他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聲音也是一個起伏都沒有。
看著他的背影,清歌突然開口道:“天族的事,你知道嗎?”
僅僅一瞬間,清歌可以判斷,蓮華公子的背絕對僵了一下,然後緩緩轉過身來,“知道,但是不能和你說。”
是啊,蓮華公子從不妄言,知道的不會說不知道,隻會告訴你,我不能說。
人人都有自己不想說的事情,就像清歌不會將自己是從另外一個時代穿過來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她也不再追問,閉目養神,目前,隻有養好了身體,才能進一步的去了解其他的事情。
隻是曾經在腦海裏麵出現的那些片段,究竟是怎麽回事。
阿燁,是否就是沐宗燁,那個繈褓裏麵的嬰兒,應該就是她吧,還有,那個女的,是嬰兒的母親吧。
受過重創的身體經不住過份的思慮,須臾之後,清歌又陷入了睡眠。
歲月匆匆,一眨眼又是半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
清歌站在這個小莊之前,將釘在樹上的飛刀和匕首全部取了下來,看著上麵一隻隻被釘在上麵的蚊子,挑眉一把把的收了起來。
“姑娘恢複的很迅速。”綠衣從後麵走來,“這是最後一劑藥方了,姑娘喝完後,就算完全康複了。”
“嗯。”微微點頭,清歌將藥碗端了喝下去,這段時間都是綠衣照顧她,即便再不喜歡親近人,對著綠衣,她也不會那麽排斥。
她也發現,蓮華公子很少呆在屋裏,幾乎總在外麵遊走,有時三兩日回來一趟,有時十天回來一次,每次來就是為她把脈,其餘的話也不多說。
這個人既然可以在懸崖底下等著她掉下來,卻不會上去阻止,這種行為算什麽呢,是綠衣所說的天命不可違嗎?
她低低的笑了笑,這裏和現代還是有許多地方不同的,一年多的時間,她也接受了這些東西。
現在完全好了,她也將現在的情況打聽清楚了。
禦天乾……
想著墜崖的那一幕,她的心微微擰緊,疼痛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曾經認為隻要她一心一意的為他就夠了,從這件事來看,遠遠不夠,為什麽他們會誤解她,會敢設計她,是因為她沒有權利,沒有兵馬,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要想能站的腰背挺直,不僅僅是身手好就夠了,還要站在巔峰處,隻有擁有了至高的權利,才能讓人不敢心生詭計。
她在懸崖上暴露出天族的身份,沒有傳開來,想必是禦天乾攔下來了,可是若有一天發現了,是不是那些人又要討戈她。
力量,在任何時代,都是說明一切,強者永遠不會被欺壓。
她低頭照了下溪水中自己的麵容,原本姣好的小臉變得猙獰可怖,封印,這個封印也要解開了,不為力量,她也要將這個潛在的炸彈也摘除了下來,若是再來一次強行解開,她能不能像這次這麽好運就難說了。
至於蓮華公子救她的目的,她也不想去問,要說的話,他早就說了。
如今,尋找到金龍珠和木龍珠,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轉身往屋內走去,找到綠衣後,她抱拳道:“綠衣,我的傷已經好了,另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好的。”綠衣一點也沒有覺得奇怪,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知道清歌好了之後必然是要離開的,轉身進屋拿了個包裹,取出一銀色麵具道:“這個是公子讓我給你準備的,包裹裏有一套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銀子,這個麵具,你拿著戴上,畢竟不是人人都像我和公子心髒那麽堅強的。”
綠衣的性格爽朗,瞧著清歌冷冰冰的臉色也不害怕,大概是對著麵無表情的蓮華公子多了,她也沒什麽感覺。
“嗯。”接過東西,清歌將麵具戴在臉上,轉身便往村外走去,有了這個麵具,也能免去不少麻煩。
出到城外,清歌才知道現在自己所處的位置在大雍的邊界一個小城,盡管遠離京城,消息還不算阻滯。
換上了男裝打扮,戴著麵具的清歌也沒有惹多少人側目,畢竟走江湖的人都會搞點與眾不同的,頂多看上兩眼,也不再留意。
清歌也聽到了許多消息,關於大雍的,關於青鸞的,而此時,她聽到了一條格外有興趣的消息。
一家小酒樓裏,清歌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周圍都是些走江湖討生活打扮的人,三五一群,熱烈交談著。
這裏魚龍混雜,各種氣味交織,粗言穢語連綿不斷,可是這種地方,也是小道消息傳的最快的地方。
“你知道武林聯盟今年的江湖宴設置的獎品是什麽嗎?”這個神秘兮兮的語氣吸引了清歌。
馬上有人開始好奇:“說說,是什麽好東西,去年據說是逆水寒的寶劍,今年不知道又是什麽好東西?”
鄙視的語氣出現了:“這你都不知道,今年武林聯盟成立十周年,獎品是雙份的,去年那逆水寒算什麽!”
“不是吧,比逆水寒還要好的,是什麽,快說,你他娘的別賣關子了。”有人不耐煩了。
“急什麽,不是正在說嗎?九轉回天丹知道嗎?”
“我艸,不是吧,這東西拿出來做獎品啊,那可是隻要有一口氣吊著,就能馬上起死回生的啊,這可是好東西啊。”
清歌默默的聽著,九轉回天丹,不錯,是個好東西,對於常在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來說,這個等於多了一條命,她抿了口茶,繼續聽。
“那第二樣呢?”
“生財珠啊,就是那個把金屬放在它旁邊,就會變成金子的那個珠子啊!”
“這可是好東西啊!”
這一條消息,頓時讓小客棧炸開了來,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清歌眼底也開始閃著光亮,生財珠,生財珠,若是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金龍珠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等小二轉來收錢的時候,剛才坐著銀麵客人的位置上,空無一人,隻有桌麵上擺著一粒碎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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