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53章 畫上的女子
夏風清爽,微醺花香。(!
皇宮裏到處有牡丹爭奇鬥豔,屋簷下,走廊上,都裝飾著各種各樣的鮮花,比起皇城外來更上一層,這到處繁盛的裝飾,為清歌和禦天乾兩人的行動又加了一層掩飾。
雖然是白日,對於清歌來說,掩藏蹤跡,暗地行路,那可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屋簷房下,拐角樹林,藏於其中,是半點蹤跡都讓人找不到,而禦天乾,雖說沒有清歌那麽高超的隱匿技巧,憑借著高超的身手,同樣悄無聲息的潛入。
皇宮的分布基本都差不多,東麵為尊,是上殿的地方,每日上朝以及商量政事的地方在此,南麵祭祀以及安排重大活動的地方,西麵乃後宮嬪妃居住之地,外人不可入內,剩下的就隻有北麵了。
待翻過北麵的宮牆之後,裏麵人影明顯是比外部要多了許多。
從這一點來看,西辰的皇後和太子住的應該就是這邊,一般的人不需要弄的這麽嚴密防守。
確定了方向,兩人朝著最尊貴的苑內走去,皇家的規矩在這裏,按照來客的品級,安排什麽樣的地方居住,隻要懂得這點,其實找一個人居住的地方,也不是太難。
穿過一處大殿,來到一個花園中,偌大的園中有一個涼亭,飛簷翹角,精雕細啄,好不美麗,周圍有著侍衛守候,宮女和太監在一旁伺候著。
清歌伏在牆頭,眺望著那處亭子,遠遠看見裏麵坐著四個人,正在一起說話商量。
正對著她的兩人,一人銀白長袍,眼若桃花,微笑揚眉之間有一種風情千種魅力,笑起來猶如珠玉含暈,讓人目不能忘,這個人,她熟悉的很,正是千夜離,而另外一個一身紅色長服,身材高挑,麵容大概有三十餘歲,臉龐白淨,眼眸好似有點抑鬱。
她眉尖微蹙,這紅衣男子好陌生,從未見過,一旁禦天乾見狀,傳音解釋道:“穿紅衣的是前東雷皇後的兒子千闕白,也是長子,比千夜離年長九歲,是現任東雷王。”
清歌挑眉暗道,這就是那個被千夜離扶持上去的東雷王了,外貌和千夜離一點相似都沒有,不知道當初東雷眾多皇子中,千夜離怎麽會挑了他去做這個傀儡皇帝,看氣質和相貌,都屬於不是很出眾的那種。
她繼續看,另外兩個背對著她的,不用猜也能知道,能讓東雷王和夜王同時招待的還有誰,穿著明紅衣服,梳著華麗發髻的背影,大概就是西辰皇後,而另外一個彎著腰,好似孱弱的不行的海藍色背影,就是那病歪歪的西辰太子了。
隔得這麽遠,一時也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麽,不過若是機密事,也不會大白天的在這人員眾多的花園裏麵談了。
清歌和禦天乾白日裏主要是來摸摸地形,要做什麽還是晚上下手比較好,畢竟風高夜黑好辦事嘛。
那邊四人好似已經談的差不多了,紛紛站了起來。
千夜離依舊是笑的明媚眼裏,眼角的淚痣在他白皙若奶的肌膚上更添嫵媚,“那就委屈皇後和太子在我東雷居住段時間,順便看看這牡丹,如果有喜歡的,皇後盡可以開口,我們東雷願意傾盡一切。”
西辰皇後笑著點頭,一手拉著太子,點頭道:“那是,本宮是慕名而來的,當然要好好欣賞一番。”
東雷王眼底陰鬱不變,也笑著對西辰皇後道:“皇後來我國,那就是貴客,必當是好好招呼的……”
西辰皇後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本宮遠在西辰,聽說過夜王英姿出眾,今日看到東雷王,那也是一表人才,到底是一個父親所生,虎父無犬子啊。”
這本是一句極為普通的寒暄,可是在西辰皇後說完這句之後,千夜離的眼眸微微眯了眯,依舊笑得雅逸風流,而東雷王的臉色則很明顯的沉了下去,過了好半晌才掩飾了過來,眼底卻依舊是黑霧彌漫,抑鬱成沼。(.天才隻需3秒就能記住)
即便隔了有些遠,對於清歌經過特殊訓練的眼力來說,東雷王表情這一霎那的變化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眉目微動,麵色淡淡,若有所思。
而那邊四人寒暄後,終於轉身而起,往著亭外走去。
禦天乾低聲道:“撤了。”提起縱身而去,清歌也貓腰而下,欲貼牆潛行,就在這一瞬間,她餘光瞟去,那西辰皇後和太子走了階梯,正接頭低語。
而那個號稱孱弱不已,病痛纏身的太子,終於在這一刻將臉從皇後的側麵露了出來。
看到那張臉孔,清歌嘴角一抽,差點身形都沒有定住了。
那個穿著海藍色長服,一臉蒼白,唇色淺淡的西辰太子,怎麽長得和那個成天活蹦亂跳,開朗陽光到過份的南宮汐長得一模一樣!
這也差的太遠了,一個是病的要死要活,一個是比兔子還要蹦達,怎麽會一模一樣呢。
她眨了眨眼,再次看了一眼,確認沒有看錯,的確相貌相同,嘴角微微的一勾,眸光燦燦,略頓了頓,身形如狸貓一般,連忙往外城撤去。
兩人在東雷皇宮中晃了一圈,一去一來,沒有任何人發現,悄悄潛回院內,換下衣裳,相互對視一笑。
清歌當下轉頭道:“千夜離和千闕白兩人之間有問題。”
禦天乾頂著那張易容過的平凡麵容,墨藍色的瞳仁裏聚著寒光,方才那一幕他也沒有錯過,西辰皇後與這邊大陸隔著海河,竟然先聽到的是千夜離的名聲,對東雷王卻一無所知,這話,若是平常人家說出來也就罷了,不過是一句寒暄,可是帝王家,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這就代表了千夜離才是真正拿著東雷實權的國君,千闕白隻是個坐位的擺設而已。
也許有些人樂得其所,有人為自己打江山鞏固皇位,自己坐享其成,何樂不為,而千闕白,很明顯的不是這種人。
他看了眼清歌,瞳仁裏的寒光褪下,蘊著些許柔和,“這是當然,沒有人願意做一個傀儡皇帝,何況還是一個心有壯誌而無法發揮的男人,在有心人的挑撥下,隻怕現在的問題越來越大了。”說話間,薄唇扯開,拉出一個意味伸長的笑容。
清歌挑眉凝眸,看著他的笑容,嘴角勾起斜睨道:“你在東雷安排了人?”
既然南平能在大雍安插奸細,那麽其他國家怎麽會沒有,當初的六國之間,誰都不能完全防範他國在自己國家安排些這樣的人,禦天乾當然也會。
這些個皇室子弟,真是每一個人都不能小看,清歌看著禦天乾,眼眸微眯,摸著下巴道:“都在流行無間道,你也玩的不錯嘛。”
禦天乾哼了哼,想起千夜離給他添的那些堵,臉色鐵青,配合著他這張平凡的臉,顯得有幾分扭曲,“他當初做了什麽,我現在都要還給他!”
“你是怎麽做的?”清歌看著他的臉色,一把拉了他坐下,坐在他懷中,挑眉問道。
若是有人進來,此時見到的便是兩個長得平凡的男子依偎在一起的畫麵,還真是有點詭異。
可是禦天乾絲毫沒覺得任何不適,反而有了美人在懷,貼著溫香軟玉,禦天乾的臉色好了不少,手環著柳腰,冷聲道:“當初東雷王的子嗣頗多,太子未立,但是極為寵千夜離,幾年後,千夜離發動兵變,血洗皇城。”
“血洗皇城?”清歌反問,這兵變,也不至於血洗啊,隻不過不支持者才殺掉,都殺光了那還怎麽做皇帝。
禦天乾雙眉皺緊,臉色有點嚴肅的點頭,“的確是血洗,當初整個皇城內的人,包括老東雷王,皇後,皇子,公子,妃嬪以及所有的太監宮女侍衛,全部被殺光,唯一留下的,就是現在的東雷王千闕白。”
清歌到了現在,總算明白禦天乾怎麽會用血洗兩個字了,一個皇城內,上上下下所有人,起碼以萬計,在一夜之間全部被殺,那鮮血流出來,可以匯成一條小河。
千夜離竟然做過這樣的事情,她想起那雍雅風流的花顏男子,不禁的有些發冷,那時候的千夜離,還是十六歲的年紀,手段之狠,絕不下於清歌之下。
“是什麽原因?”她反而好奇起來,實在是覺得難以想象,至少在對她的時候,千夜離表現出來的,不是這般的冷血無情,嗜殺殘忍。
“沒能查出來,皇城的人全部死了,參與這場屠殺的將領,一個月內,也都紛紛斃命,東雷上下都是大換血。”禦天乾的手掌在清歌的腰上摩挲,享受手下的溫軟,心情頗好的繼續道:“剩下的東雷王一字不提,也從來不說,可他對千夜離,是害怕和恐懼,還有的就是嫉恨吧,所以我安排的人時常挑撥一下,他便對千夜離越來越嫉恨了。”
禦天乾所說的,清歌明白,當一個人心底壓抑的東西越來越多的時候,總會有一天到了臨界點,一旦到達這個臨界點,人便會沒有理智,變得瘋狂,當瘋狂的千闕白和千夜離對上的時候,也就是禦天乾可以出手的好時機。
既然知道了這點,清歌倒是想到了這個臨界點,隻怕是不遠了,今日在西辰皇後和太子麵前,千闕白都忍不住沉了臉,肯定是忍得很難受了。
她靠在禦天乾的肩上,想起在亭中看到的西辰太子,嘴角微勾起一抹笑容,眼中流光四溢,手指在他手心無意識的劃道:“我有個辦法,可以作為壓在東雷王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
……
日頭高照,藍天浮雲。
宮內,夜王居所。
千夜離站在一間寬敞的室內,眼簾微垂,神色莫辯。
來福跪在他的麵前,正低聲稟報:“主子,近來王上時常召六部中人密談,將六部中的人員進行了部分更換。”
琥珀色的眼眸朝著窗外,微縮的瞳仁裏映著那一盆牡丹名貴品種“禦衣黃”,嘴角的弧度稍稍加大,手中折扇一點,指著那花道:“這禦衣黃開的不錯,高貴典雅,挺襯它的名字。”
來福一動不敢動的跪著,低著頭不出聲。
千夜離看了一會,方收回眼光,睨著來福的黑色衣裳,又發呆了一會,走到書桌前看著昨晚畫的畫,徐徐開口道:“那些時常被召去的人,是誰的人?”
來福跪移了個方向,依舊正對著千夜離道:“其中兩人,身份很可疑,似大雍奸細。”
大雍?
禦天乾的人,有意思。
兩道秀致的眉毛微微動了一下,千夜離修長白皙的手指在畫上人兒的臉頰劃過,眼底的光芒變得有些迷戀,“好了,你下去吧。”
“是。”來福一個字都不說,應聲後立即悄無聲息的離開。
屋內靜悄悄的,好似一直都隻有千夜離一個人在這裏。
他站在桌前,眸光凝在畫上的女子身上,那是一個穿著紅色紗衣的女子,身段婀娜,窈窕風流,手持琵琶,赤腳踏舞,飄渺如遊龍驚鳳,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若輕雲之蔽月,若流風之回雪,讓人目光流連,不能自持。
花容端著一盅燕窩酸梨粥走了進來,正巧看到千夜離站在書桌前,那一抹銀白的身影好似孤寂到遠古的月光,奪目又滄桑,說不出的寂寥。
他抿了抿粉嫩的嘴唇,走了過去,大聲道:“主子,喝粥了!”
千夜離好似被他嚇到才回神了,拿著扇柄敲了一下他的頭,笑罵道:“就你聲音大還是怎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主子我耳朵聽不見了!”
花容將燕窩粥放下來,才皺著鼻子摸頭道:“主子輕點,花容都被你敲笨了!”
十三歲的小男孩生的眉目清秀,做出這般動作也分外惹人可愛,千夜離眼眸微閃,坐了下來,拿起勺子在盅內攪動。
“你這般笨,敲了也是變得聰明了。”
“不跟主子你說。”花容翹了翹嘴,一眼看到桌上的畫,小臉上笑容又淡了下去,走過來對著畫道:“主子,你又畫……那個夢裏的女子了。”
“嗯,”千夜離喝了一口粥,淡笑道:“收起來吧。”
花容咬著下唇,走過去熟練的將畫拿起,小心的卷了起來,眸光卻停留在了畫上,主子從青鸞回來後,幾乎每天都會畫一副畫,畫上的女人千變萬化,有穿著紅裙子的,有穿著淺藍色宮服的,有穿著黑色的布衣的,有拿著匕首蹲下的,有拿著弓箭射靶的,有騎著馬飛馳的,每一幅都畫的很好,仿若那個人都活生生的在眼前一般。
隻是,畫上的女人一直都沒有畫臉,他問過主子,主子說是夢中看不見那個女人的臉。
他雖然小,卻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他知道這世上隻有一個女子,在主子的眼前出現過,那個女的,卻是主子死對頭的女人。
月貌說,主子是不敢畫,怕畫出了臉後,會更加傷心,像主子那種人,什麽都喜歡藏的深深的,不給人看出來。
花容看著畫上線條的精致,落筆的有神,那栩栩如生的身姿,都可以看出主子對那個女人有多動心。
主子甚至為了她,連青鸞這個國家都可以不要,還背負了殺害青鸞鳳帝的罪名,都不肯解釋。
他就不明白了,像主子這樣長得好看,又聰明,又有身份的人,那個女的怎麽就不喜歡,要去喜歡禦天乾那樣冷冰冰的人呢!
他一麵卷好畫,小心的裝進畫套中,打開一個高大的壁櫃,看著裏麵塞滿了的畫卷,咬唇將手上的這一卷放了進去,默默的關好,轉頭看著在喝粥的千夜離,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道:“主子,你要是喜歡她,幹嘛不把她搶回來啊!”
按照花容的想法,搶回來就可以了。
千夜離喝粥的動作一頓,眼眸中有層層的霧氣彌漫,搶回來,搶得了人,搶不到心,又有什麽用,他笑了笑,反頭道:“怎麽,花容喜歡誰了,告訴主子,主子去幫你搶!”
又是這樣將話題岔開,看著千夜離臉上那萬年不變的笑容,花容一臉難受,剁剁腳,往外跑去,憤憤道:“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看著那氣憤跑出去的身影,千夜離嗤笑,這下人,脾氣比他這個王爺還大,真是。
可是笑了之後,又覺得嘴角微苦,手指無意識的動著勺子,瓷器相碰清脆的聲音在屋內清新悅耳,他的目光停在了眼前的一個青花大瓷瓶裏,好似在看著上麵的青花圖案,有好似在看著遙不可及的東西。
曾經他和她就那樣的近,近到他以為她馬上就會成為她的妻子,可是轉瞬又這麽的遠,遠到今生,他都知道她和他不會有緣。
可是為何清晰的知道這一切後,他卻放不下,忘不得,在午夜夢回裏,次次回回都會夢見這個人。
她是他未曾預料的部分,在他人生中沒有計劃到的那一部分。
從覺得她特別,到格外關注,從格外關注,到心內震驚,從心內震驚,到生了遐思,從生了遐思,到驚豔癡戀……
一步步,一次次,就這樣陷入了不知名的情感沼澤,直到沒頂,也心甘情願。
他垂頭笑笑,眸中的迷霧結在眼底,久久不能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