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老江確認了江豚巡護隊第一批入選的隊員之後,他把名單給鄭寧與許博遠整整齊齊地交代了,自己卻在第二天離開了縣城,返回了興旺村。

麵對老江的舉動,鄭寧和許博遠都略感奇怪。江豚巡護隊的第一批成員既然已經確定,難道第一件事情不是應該先把大家召集起來,鼓舞一下士氣,安排一下工作麽?

但老江沒有這麽做,他反而是安排鄭寧和許博遠去聯係那些第一批隊員,並告訴他們三天之後帶著隊員們來到興旺村集合,這就讓鄭寧和許博遠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了。

可是畢竟,江安是前輩,也是組織整個事情的人,鄭寧和許博遠就算有疑惑,但老江不願意說,他們也就隻能按照安排做事。兩天的時間,他們挨個通知了所有已經入選的七個隊員,而後和旅店確認了退房的時間,隻等著第二天帶著所有人,一同前往興旺村,找老江報道。

然而,意外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第二天一早,二人正在退房的時候,卻在旅店前台位置遇見了來找老江的劉波。劉波沒說自己到底是為什麽來的,也沒說找老江是有什麽事情,隻是在聽說老江不在旅店的時候,搖了搖頭就轉身離開了。

但劉波離開之前,他留下的信息卻讓鄭寧和許博遠仿佛遇見了晴天霹靂一般,幾乎要直接傻眼:兩天之前,老江就把他自己在縣城的房子退了租,連帶著所有的私人物品,一起帶走了。

兩天前,鄭寧和許博遠自然知道這個時間代表著什麽。可馬上就到了江豚巡護隊隊員們召集的時間,難道老江臨陣退縮了?他完完整整地離開了縣城,如果在興旺村也找不到老江的身影,那麽鄭寧和許博遠就相當於是直接被坑了啊。

這時候,許博遠仿佛想起來什麽一般,一拍腦袋,驚呼出聲:

“等等啊,你說江叔他……沒把咱倆放在江豚巡護隊第一批隊員的名單裏,是不是就是給我們留著後路呢?是不是他早就想到這件事情了?”

“別瞎說!”鄭寧一跺腳,嗔怒地看向許博遠,而後輕聲說道:“江大叔沒有理由的。這是他自己一手拉起來的隊伍,他怎麽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可是說到最後,鄭寧的聲音也不由得漸漸地小了下去。

沒辦法,這人世間的很多事情,是看人怎麽做,而不是看人怎麽說的。

人心,永遠是最難推測,也是這世界上最善變的東西。江安曾經為了完成江望潮的夙願而拚了老命,把事情幾乎是做到了極致,那麽今日,他是不是也有可能直接放棄掉一切,自己也人間蒸發呢?

想到這裏,鄭寧的心就不由得顫抖、灰暗了下去,還是許博遠的安慰讓她緩和了精神:“別想那麽多,走一步算一步,一步一步來吧。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麵對許博遠無力的勸慰,鄭寧也隻能點了點頭,接受了這種說法,而後強打精神,去做自己本來應該做的事情。

召集第一批隊員們,實際上沒有花費他們多少時間,第一批的七個隊員都按照時間約定在縣城的汽車站和鄭寧許博遠碰了頭。二人沒有泄露出任何信息,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反而是順利地帶著所有人買好了城際交通的汽車票,一起向著興旺村趕去。

然而,越是接近興旺村,鄭寧的心中就越是沒底,甚至快要到站的時候,她因為害怕和擔心,身體都不由得微微顫抖了起來。這時候,好在還有許博遠的存在,好在還有一個人可以依靠,讓她的心可以暫時安定些許。

隨著越來越接近興旺村,事情也變得越發不對勁了起來,讓鄭寧不得不害怕。按理說,江安無論做任何事情,他作為江豚巡護隊的隊長,至少都應該和大家通氣。可之前,他搬離縣城的時候沒有和任何人說,現在馬上到了約定見麵的時間,他的手機竟然也打不通了!

一點消息都沒有的情況,讓鄭寧感覺興旺村好像被團團黑霧籠罩著,讓她害怕的不是老江這個人,而是江豚巡護隊的這件事情功虧一簣。

終於,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之後,公交車終於晃晃悠悠地抵達了興旺村。眾人下車,呼吸著這裏的新鮮空氣,鄭寧卻依舊止不住地害怕了起來。

“那什麽,我們怎麽去找老江啊?他是住在這嗎?你們知道他住在哪一戶嗎?”

隊員中,一個人突兀地問出了這句話來,讓鄭寧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顫。是啊,她連老江的家到底住在哪裏都不知道,又怎麽去找老江?

甚至於,如果老江,並不是住在興旺村呢?

這時候,新晉的隊員當中是,三三兩兩不滿意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大清早的,把人弄到這麽遠的地方來,真是……”

“是啊,江豚巡護隊就不能在縣城裏嗎?非得跑到江邊上來?”

“要我說,就應該專門給咱們配一輛巡邏用的車……”

三三兩兩不滿意的聲音傳進鄭寧耳中,她想要安撫大家的情緒,可許博遠卻搶先一步站在了鄭寧的麵前:“大家稍安勿躁,江叔那邊可能在忙,我先進去找他,然後再出來接大家可以嗎?”

鄭寧的心中此刻亂成了一團麻,可看向許博遠的背影的時候,卻忍不住有一種踏實的感覺湧上心頭。很快,所有人同意了許博遠的提議,他率先走進了興旺村當中,沒多一會,卻領著一個麵向接近四十歲的婦女走了出來。

那婦女看到村口聚集著這麽多人的時候,先是一愣,而後笑嗬嗬地大踏步走過來,大聲說著話:“哎呀呀,你們都是江豚巡護隊的隊員嗎?真好,人真多,老江真是有本事啊。”

鄭寧看到那婦女走來,立即率先上前一步,也不顧她身後跟著的就是許博遠了,而是趕緊詢問道:“您是江叔叔的鄰居嗎?他……”

“當然,我當然是他的鄰居了。哎呀呀,老江可是咱們村裏的能人啊!你們都是來找他的吧?走走走,我帶你們去找他。”

婦女一邊說著,一邊在前麵領路,帶著眾人向著興旺村中走了過去。

因為剛才簡短的交談中幾乎沒能透露任何有效信息,鄭寧不由得擔憂地看向許博遠,卻發現對方對她比劃了一個“放心”的手勢,這才讓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許。

從興旺村走進去的路,其實並不長,但帶路的婦女卻一直沒有停下嘴巴。

“老江真是能耐啊,估計是我們村曆史上第二大能人了!他能出名,我們當時沒一個人能想到的,在他之前,有能耐的出名的人,好像就隻有王鼎天一個人了吧?”

“我跟你們說啊,老江這人真不錯,事事都為鄉親們著想。之前他宣傳保護江豚的時候,還介紹鄉親們去船上當海員呢。當時說很賺錢什麽的我們都不信,結果呢?嘿,還真讓他把這件事弄成了,現在村裏好多人都...”

跟隨鄭寧和許博遠來到興旺村的許多隊員們,其實都心不在焉地聽著這位婦女的話,可也就是在一句又一句的絮叨當中,他們很快就來到了老江的家門口。

“就是這兒了,我帶到了,你們進去吧!”

婦女大踏步地走到老江家門口站定,指著那緊閉著的門,跟所有人說著。

看著上麵還有許多灰塵的大門,鄭寧心情忐忑。她不敢伸出手去打開這扇門,仿佛這扇門的背後,有著許多無法確定的因素一般。

老江如果在,一切好說;老江如果不在,那結果...她不敢想象...

“愣著幹什麽?敲門啊。”那婦女見到鄭寧沒有動作,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老江早回來了,就在屋裏呢。”

說著,婦女伸出手,用力地拍打著老江家的大門,一邊拍一邊喊著:“老江?老江!你家來客人了,開門啊!”

看見這一幕,鄭寧和許博遠都愣在了原地。原來,老江真的在興旺村?他之前說的都是真的?可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麽他們一直聯係不上老江呢?

很快,老江打開了自己家的房門,滿臉灰塵地站在了門口,讓鄭寧和許博遠都看傻眼了。

那婦女見到老江出現,和他寒暄了幾句,然後就離開了,反而是老江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大家。

“來啦?”

他的憨厚的笑映照在鄭寧的眼中,似乎一切疑問都可以在這笑容中消弭。但就在他招呼著所有人進家門之前,鄭寧卻先一步湊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對著老江詢問道:“江叔叔,您這幾天怎麽回事啊?怎麽一聲不吭地就搬走了?我們想聯係您也聯係不上啊,電話都打不通!”

老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我回來準備一點東西,就沒仔細和你們說。至於電話的事情……我家這幾天在修改電路呢,我自己的手機都沒充上電。”

這時候,隨著老江的身體閃開了一點,鄭寧聽到了院子裏傳來的嘈雜施工聲音,緊接著老江的話再次傳進了她的耳中:

“我這不是想著,每個房間都多幾個電源,你們年輕人能方便一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