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一個身穿黑色皮夾克的人影一閃而過。薄晉洲的視線在人群中來回掃**,卻再也找不到剛才的人影。
他回過神來,“幫我查一下一個叫令均的人。”說著,從西裝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寫下“令均”二字,遞給熊岱。
“行了,我老婆還在醫院呢,我得趕緊回去,有什麽進展電話聯係。”薄晉洲係上大衣的扣子,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過頭來,“令均的事也要抓緊查,我跟他打過一次照麵,就在昨晚,我總覺得他跟這個案子也有什麽關係。”
這麽武斷的話從薄晉洲嘴裏說出來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可這次他也不知是怎麽了,偏偏就有這麽強烈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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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飛馳,黑色的路虎飛奔在青色的路上,也就20多分鍾的時間,車子已經行駛到二環以內,擁堵的路況迫使他放慢了車速。
手機發出悶悶的震動聲,薄晉洲掏出手機,看都沒看就直接接了起來,“喂,哪位?”
“晉洲……”蘇揚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入他的耳朵,聽起來格外虛弱。
“蘇揚?蘇揚你怎麽了?”他的眸色刹那之間變得深不見底,盡量穩定著自己的聲線,“蘇揚?在聽嗎?身體不舒服的話就摁一下床頭的鈴。”
那邊漸漸沒了聲響,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薄晉洲焦躁地摁著喇叭,“蘇揚你還在聽嗎?揚揚乖,摁一下床頭的鈴。揚揚?揚揚?”
“嘭”的一聲,通話斷了。
薄晉洲往邊上看了一眼,義無反顧地拐到並不寬敞的街道上,瘋了一般邊摁喇叭邊往前衝。好在他所在的位置原本就離醫院不算遠,七拐八拐的,沒一會兒,眼前的路就暢通了起來。
到了醫院,車都沒挺穩,薄晉洲就推開了車門。
他從沒這麽心急火燎地急於見到一個人過,衝進病房的時候,蘇揚正躺在**,他上前檢查一番,隻見她雙眉緊蹙,額上的汗水已經將額發粘在了麵上。
拿起邊上掛著的毛巾,他把她的頭發撩上去,細細地擦幹淨之後,見她在睡夢之中仍是不安地攥緊了拳頭,心下一緊。
到底還是不放心,摁了床頭的鈴之後,沒幾分鍾,林醫生身後跟著幾個護士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檢查了傷口之後,他鬆了一口氣,對著薄晉洲招招手,示意他跟著出來一下。
“傷口沒什麽問題,應該就是她的精神壓力太大了,你這個做老公的,要多關心關心她。”林醫生微微頓了頓,“孩子要母乳喂養,所以她現在不能吃什麽藥,你凡事都盡量擔待著點兒,情緒舒緩下來,自然就沒什麽大礙了。”
薄晉洲點了點頭,“可是剛才她給我打過電話,喊了一聲我的名字,別的什麽都沒說,手機就掉到地上了。”
“什麽?”林醫生皺了皺眉,“這種時候,你居然留她一個人在這兒?”
薄晉洲斂了斂眉,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低下頭。
林醫生不好多說什麽,清了清嗓子,“估計是半夢半醒之間想見到你,所以潛意識支配著她給你打的那個電話,等她醒了你問問,沒準兒她自己都以為是在夢裏給你打的電話呢。”她見薄晉洲滿是愧疚的樣子,也不忍心多數落他什麽,“你壓力也別太大,有時間多跟你太太溝通溝通,見過得產後憂鬱症的,可沒見過你太太這種明明沒病卻像是要逼著自己得病的病人。總之,你就是盡力開導開導她,真的發展成產後抑鬱症就麻煩了。”
回到病房中,蘇揚的額頭上又滲出一層汗。
薄晉洲坐在邊上的椅子上,邊給她擦汗,把握住她的手。
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奇跡般地讓蘇揚平靜了下來。看著她蹙著的雙眉漸漸鬆弛下來,薄晉洲心中一酸,“揚揚乖,我在這兒呢。”
她哼哼了兩聲,拉過薄晉洲的手在自己的臉頰上蹭了蹭,臉色也漸漸由蒼白變得紅潤。
“oh love for the first time my life, mind wide open……”
伴隨著略微沙啞的嗓音,蘇揚嘴角翹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在睡夢中“嗯”了一聲,往薄晉洲這邊蹭了蹭,似乎墜入甜蜜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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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給銀裝素裹的城市增添了幾分旖旎的色彩。
盡管是虛驚一場,可看著蘇揚愈加沉靜下來的睡顏,薄晉洲心裏還是一陣陣的後怕。
沒有人可以預知未來的心境,這也是為什麽人隻有在等到失去之後才知道珍貴。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把蘇揚捧在手心,時時刻刻看著。
五年前,蘇揚整日整日地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她之於他早就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了。所以在她消失的時候,他六神無主到了不知道該如何自處的地步。
從小他就像天之驕子一般順順利利地長大,也隻有在那一刻,他才意識到有些東西是生命之不可缺。
所以重逢之後,他才那麽急不可耐地把她栓在自己身邊,生怕她再次悄無聲息地消失。
天漸漸暗了下來,蘇揚動了動手指,緩緩睜開眼睛。
目光對上薄晉洲深沉似海的眼眸時,她怔了怔。四目相對,許久,蘇揚把手從他的掌心抽出來,“忙完了?”
她撐著床邊想要坐起身來,被薄晉洲摁住肩膀。
從外麵看來,兩個人是極其親密的姿態。
可實際上,蘇揚的手就撐在薄晉洲的胸膛上,目光中透出絲絲寒光。
“蘇揚,我好想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的聲音微微發啞,透出些許央求的意味。蘇揚撐著他胸膛的手更用力了些,“你先起來。”
“你先答應我。”
已經有多久他沒這麽耍賴皮似的跟自己說話了?
一時之間,連空氣都變得氤氳起來,蘇揚覺得有些恍惚,她的目光漸漸變得迷離起來,“晉洲,我還在做夢對不對?”她似在自言自語,語氣軟軟糯糯的,像是以前兩個人在夜裏相擁時說情話的模樣。“真好……”她輕笑一聲,繼續說:“有的時候,覺得好累,也隻有在夢裏,才能跟你好好相處了。剛才我還給你打電話來著,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我都沒告訴過你,每次聽見你喊我的名字,我都覺得特別特別好聽。”
薄晉洲醉了,他趁著她說話的功夫,輕輕地握住她的一隻手,拉到自己的腰間,然後拉住她的另外一隻手。
轉瞬間,蘇揚就環住了他的腰。兩個人貼得很近,薄晉洲低頭蹭了蹭她的鼻尖,輕輕笑出聲。
“夢裏的你永遠都那麽好,笑得跟以前一模一樣。”蘇揚白嫩的皮膚微微泛了點紅色,“你都不知道,有的時候,我寧願分不清夢境和現實……”這麽說著,她揚了揚下巴,兩個人的唇貼在一起,軟軟的觸感讓薄晉洲遏製不住地沉溺下去。
幾乎是立刻,他就變被動為主動,引導著她張開嘴。他吻得溫柔,輕輕舔舐著她的牙齒,慢慢深入,直至自己快要控製不住時,猛地把頭埋在她的頸間。
蘇揚突然咯咯笑了,悶笑著說:“雖然經常夢到你,可還真是第一次做*夢。”
薄晉洲也跟著悶笑起來,他直起身,在蘇揚亮晶晶的眼睛上落下一吻,“閉上眼睛。”
懷裏的人很聽話,他抬起一隻手撫了撫她微微揚起的唇角,輕輕開始哼唱蘇揚最愛的那首歌,沒一會兒,她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如果她以為是在做夢,那就繼續睡吧,省得醒來之後,片刻的溫情變成劍拔弩張,那就更一發不可收拾了。
剛才薄晉洲提出讓蘇揚跟他一起回家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
她是那麽自尊自愛的人,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原諒自己,幸好她以為這是夢。薄晉洲閉了閉眼,挫敗地坐回椅子上。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彌補這個傷痕?蘇揚,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肯邁過這道坎兒,放自己一馬?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我知道回不去了,可是,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薄晉洲無意識地說出這句話,輕歎一口氣,抬手捏了捏額角,站起身走到窗邊。
灰暗之中,蘇揚緩緩睜開眼睛。
她的目光落在窗邊久久立著的人身上,眼角滑下一滴眼淚。
她比誰都想邁過這道坎兒,可是這道坎兒是她的自尊,邁過去之後,她還是她嗎?頃刻之間,蘇揚閉緊雙眼,任憑肆虐的淚水流下,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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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悶的手機震動聲劃破黑暗,薄晉洲抬起頭,在手機一閃一閃的亮光中,猝不及防地對上蘇揚的雙眸。
“醒了?”他輕咳一聲,站起身順手摁開燈,“剛才我去買了雞湯,現在應該還熱著,趁熱吃一點嗎?”
蘇揚看了一眼桌上的保溫桶,“早上剛喝了,現在不大想喝。”
“那你想吃什麽,我再去給你買。”他拿起大衣,已經穿上一個袖子,蘇揚努了努嘴,“你還是先接電話吧。”
悶悶的手機震動聲響個不停,薄晉洲接起電話,聽了許久,才問了一句:“他之前在堃市住過一陣子?”
手機隔音並不是很好,加上病房內靜謐無聲,蘇揚雖然聽不清電話那邊的人所有的話,可卻聽到那邊的人時不時地重複著“令均”兩個字。
掛了電話,薄晉洲看向蘇揚,隻見她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吃什麽?我先去買。”他整了整大衣領子,目色幽深。
“算了,我就喝雞湯吧,補身體。”說著,她自己起身,慢騰騰地盛出一碗湯。
湯的溫度剛剛好,蘇揚逼著自己喝了整整兩碗,突然抬起頭,“你吃過了吧?”
薄晉洲“嗯”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直到蘇揚把碗放回到桌上,這才開口:“你之前消失的那四年,都是在堃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