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景呼嘯而過,車子疾駛在三環路上。
薄晉洲掛掉熊岱那邊打來的電話,又把電話撥到了事務所。
陳錦言跟他大致說了一下下半年事務所的情況,問了問他有沒有什麽要補充的,直接就把年終總結的工作攬了過去。
薄晉洲打心眼兒裏感謝陳錦言,口氣卻依舊是淡淡的。做了這麽多年的兄弟,好多話也不用一直掛在嘴邊。
於正則那邊要求刑警隊搜捕的人已經在過海關的時候被攔了下來,熊岱在第一時間帶著人把他押回了警局,可是眼下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根本就什麽都問不出來。
再拖延上個20多小時,如果依舊什麽都問不出來,警局就必須放人了。
想到這兒,薄晉洲踩著油門的腳又用力了一些,不知不覺間,車速已經飆到了120。
到了警局把車停好,走到門口的時候,薄晉洲眸色深了深,麵不改色地摘下麵上的墨鏡。
四個西裝革履的人猶如門神一般站在門的兩側,個個都帶著黑色的墨鏡,目不斜視地盯著正前方。
薄晉洲漫不經心地往四周看了看,在不遠處看到一輛黑色的林肯領航員。他正了正大衣的領子,步履穩穩地踏進警局的大門。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幾個人應該是於正則的手下。
進了門,薄晉洲輕車熟路地拐到審訊室,在外麵看了一會兒,抬手招來在旁邊站了許久的許笑笑。
“多長時間了?”他言簡意賅地問道。
許笑笑剛加入刑警隊不到一年的時間,參與的多起案件都是跟著熊岱和薄晉洲,因此她對這個人的習慣格外熟悉。“早上6:35的時候在海關攔截,8:07的時候進了審訊室,審訊的時間應該是2個小時零28分鍾。”
薄晉洲點了點頭,“什麽都沒問出來?”還沒等許笑笑回答,他就冷笑了一聲,“沒什麽證據,當然什麽都問不出來。”
許笑笑看了他一眼,“要不要把熊隊叫出來?”
“先不用。”透過玻璃,薄晉洲看著熊岱隱隱透著怒意的臉,衝許笑笑擺了擺手。
被拘留的人一身黑色的休閑裝,頭上戴著黑色的帽子,表情平淡至極。
按理說,一般心理素質的人在見到熊岱的時候都會被他不怒自威的神色震懾住。這個人非但沒有,在聽到熊岱的各種問話時還時常透出不耐煩甚至譏諷的態度。這麽看來,很明顯,這個人受過一定程度的專業訓練。
“查過他的資料嗎?”薄晉洲突然開口問。
許笑笑愣了愣,“護照嗎?被海關攔截之前,他的護照信息就已經被我們掌握了。”
“護照?”薄晉洲輕笑一聲,“海關攔他的時候,是因為看到了他的名字,還是認出了他的照片?”
聽到這兒,許笑笑似乎明白了什麽。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薄晉洲,在看到他原本沉穩的臉上露出些許的不耐煩時,才輕舒一口氣,“好的薄律師,我現在就去查。”
“等等,先把熊岱叫出來,我在會議室等他。”說著,薄晉洲解開大衣的扣子,邊走邊把外套脫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於正則很有可能會對那幾個人動手?”熊岱雙眉緊緊地擰在一起,目光炯炯地看著薄晉洲。
“於正則在查到審訊室裏的這個人時,他的手下說了一句話,你還記得嗎?”薄晉洲目色淡淡地站在窗前。
“他是……李崇俊的人?”
“對,於中誠金盆洗手之前,香港的地下錢莊他一家獨大。即便是他金盆洗手回了霖海,香港還是有不少人唯於家是從。這樣的話,被於中誠壓了這麽多年的人想要殺之而後快,也不是很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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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警察局出來,薄晉洲看了眼時間,才不到十一點半。他自己回憶了一下從蘇揚住的地方出來時跟她打的那個電話,覺得當時蘇揚的情緒應該是還不錯。
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隻手攥著手機,在手裏來來回回地轉了好幾圈,這才把電話撥了出去。
那邊蘇揚的態度語氣淡淡的,他也沒多說什麽,囑咐她先別吃午飯,掉頭就去了她以前很愛吃的一家粥店。
這麽一來一回的,到了蘇楊家樓下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
薄晉洲手裏拎著打包過來的粥,連大衣都沒穿,快步走進樓道裏。
三樓的戰火儼然已經升級,雖然聚集在這裏的人群已經散開了,可地上的血跡落在薄晉洲眼裏,讓他的麵色瞬間就冷了幾分。
進了402,蘇揚已經換上一身毛絨絨的家居服。
薄晉洲把粥放在門口的小桌上,盡力忍住對蘇揚住在這裏的不快情緒,“給我找雙拖鞋吧。”
蘇揚跟他對看了幾秒,不著痕跡地別開視線,“我這裏平時也不會來人,就沒準備備用的拖鞋。”
“哦,那就算了。”
他分明是在試探自己,蘇揚撫了撫自己的腹部,也不跟他一般見識,拎了打包的粥就往廚房走。
“薄荷還在睡嗎?”薄晉洲跟在她身後,習慣性地想要伸手攬住她的腰,卻在半空中停了停,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
蘇揚點了點頭,把粥放在流理台上,拿出茶色的燉鍋,摁開電磁爐的開關,“你先去外麵等著吧,熱好了叫你。”
這一天蘇揚對自己的態度都很好,薄晉洲有些飄飄然,一步都不肯移開,靠在流理台上,“我在這兒陪你吧。”
蘇揚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沒說什麽,把打包回來的粥一股腦都倒進了鍋裏。
“電磁爐的輻射是不是也挺大的?”薄晉洲自顧自地說著,“回頭我給你換一個電陶爐吧,聽錦言說電陶爐是目前輻射最小的。”
見蘇揚不理他,薄晉洲噤了聲,打量起這個小小的廚房。
蘇揚一直不怎麽愛做飯,以前兩個人在家吃飯的時候,她就翻著各種食譜照著做,味道還算不錯。可要是他不在家吃,她就通常是馬馬虎虎地煮一碗麵,或者是吃外賣的食物。
可如今她搬了出來,廚房裏的東西反倒是格外齊全。
“大冷天的,出門多穿點。”冷不丁地,蘇揚悶悶地說了一句。
話落在薄晉洲的耳中,他卻是無比地受用。他勾了勾唇角,“我穿外套了的,車裏暖氣開的足,下了車就直接進了樓道,不覺得冷。”
蘇揚沒說話,半晌,在薄晉洲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再度開口,“你這麽來來回回的,萬一感冒了,會傳染給薄荷的。”
粥的香味慢慢飄出來,是蘇揚平時很愛喝的肉絲粥。
氣氛很好,恍惚間,薄晉洲覺得似乎回到了從前。那個時候,蘇揚做飯的時候他就喜歡站在邊上看著,每次蘇揚說自己又吸了多少多少油煙馬上就要變成黃臉婆的時候,他就會從她身後把她摟在懷裏,邊蹭她邊說:“我家揚揚就是變成黃臉婆那也是最美的黃臉婆。”
勺子碰著鍋的聲音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蘇揚盛出來兩碗粥,往每個碗裏都放了一個勺,“我現在吃不多,你要是不夠的話,就訂點外賣吧。”
薄晉洲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
隻要蘇揚不鑽牛角尖,他們兩個人相處在一起的氣氛都很好。
前幾個月裏蘇揚對薄晉洲的厭惡已經達到了頂點,在薄荷生出來之後,雖然她還是時不時地想起以前的事,但對薄晉洲的態度卻已經緩和了不少。
畢竟他是薄荷的親生父親,雖然薄荷還不記事,可是再怎麽樣,蘇揚也不想當著薄荷的麵跟他劍拔弩張。
窗簾的隔光效果很好,剛才在廚房時有單獨的燈,可一出了廚房,明暗對比之下,蘇揚下意識地停了停腳步。
薄晉洲單手端著碗,眼看著蘇揚停了下來,空餘著的那隻手很自然地搭在了蘇揚的腰上。他倒是對明暗沒有太大的感覺,借著床頭發出的暖橘色的光,他在蘇揚耳邊輕聲說了句“等一下”,放輕腳步快速走到沙發邊,打開落地燈,回頭看著蘇揚,“咱們要在哪兒吃?”
蘇揚有些尷尬地捋了捋耳邊垂下來的碎發,明明自己對這個地方更熟悉,可是一對著薄晉洲這個人,她就不自主地想要去依賴。
她指了指沙發旁邊的桌子,小聲說:“這張桌子即是書桌又是餐桌,隻能在這兒將就一下了。”熱度透過碗傳到蘇揚的指尖,她輕輕地“噝”了一聲,快速把碗放在桌上,抬起手捏了捏耳垂。
薄晉洲看著她的動作,微微勾了勾唇角,跟著她把碗放在桌上,拉開蘇揚邊上的椅子,看著她坐好,自己才坐了下來。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喝著粥,薄晉洲吃不了太燙的東西,舀起一勺,許久才會放到嘴裏。
剛吃了沒幾口,小薄荷那邊就開始鬧騰,蘇揚放下手裏的粥,剛要起身,就被薄晉洲拽住手腕。“我去看看吧。”
“還是我去吧,她可能餓了。”蘇揚揮了揮手,想要甩開薄晉洲的手,卻不料,她的手直接撞到了桌上放著的杯子上。
杯子被她的力道撞倒,堪堪砸在碗上,盡數的水灑了出來,緊接著,碗被倒下來的杯子推著往外移了移,正好被薄晉洲被甩開的手推了一下。
剛出鍋的熱粥直接倒在了薄晉洲的腿上,蘇揚“啊”地一聲,下意識地竟然伸手想去接,被薄晉洲的另一隻手捉住,警告般地瞪了一眼。
這麽高溫度的粥直接糊在了他的腿上,傷勢絕對不輕。蘇揚目瞪口呆地站著原地,片刻之後,心間和小腹同時傳來鈍燉的痛感。
薄晉洲強忍著腿上傳過來的灼熱感,鎮定地從桌上的紙盒裏抽出來幾張紙,製止住往下流著的熱粥。
與此同時,小薄荷被碗掉在地上的聲音驚到,徹底哭了出來。薄晉洲衝著嬰兒床的方向揚了揚頭,“你去看看薄荷,這邊我自己處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