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律師!”這邊薄晉洲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一個輕快的聲音。
薄晉洲和蘇揚同時轉身,就見一個身穿黑色羽絨服圍著紅色圍巾的姑娘興高采烈地衝薄晉洲招手。
她一蹦一跳地走近,衝著蘇揚甜甜一笑,然後看向薄晉洲,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薄律師,那麽巧。”
薄晉洲微微點了點頭,跟蘇揚介紹說:“這是刑警隊小許。”說著,空出一隻手,攬上蘇揚的肩,“這是我老婆,蘇揚。”
許笑笑伸出一隻手,“薄太太好,我叫許笑笑。”
“你好。”蘇揚跟她握了握手,剛把手鬆開,她就“哇”了一聲湧上前,“這是你們的寶寶嗎?好可愛啊!”
自己的孩子得到恭維,蘇揚心情很好地主動跟許笑笑聊了起來,還抱怨說:“名字取好那麽久了,才剛剛知道現在上戶口名字都要三個字以上才行。”
許笑笑笑了幾聲,“還有這樣的規定?”她歪了歪頭,“照這麽說,我都忍不住懷疑當年我爸媽給我取名字是不是圖方便了。”
她一直捏著小薄荷的手,站的位置離薄晉洲很近。她們說著話的功夫,薄晉洲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攬著蘇揚肩膀的手移到腰上,大拇指微微動著,很曖昧的姿勢。
許笑笑將他一係列的動作都盡收眼底,伸手將耳邊掉落的碎發捋到耳後,笑著跟蘇揚道別。
在不知情的人麵前,蘇揚總是會給足薄晉洲麵子。許笑笑一走,她就往邊上站了站,掙脫開薄晉洲攬著她腰的手,“你剛才說什麽?薄意歡?”
薄晉洲微微勾了勾唇角,“對,薄意歡。”
“人生得意須盡歡?”蘇揚挑了挑眉,話一出口,才意識到薄晉洲在用這句話提醒她什麽。她斂了所有情緒,語氣淡淡地說:“是個很好的期望,就叫這個名字吧。”
聽到這話,薄晉洲眸中閃出異樣的光輝,剛要說什麽,蘇揚搶先一步開口,“我做不到的,就讓小荷幫我實現吧。”
薄晉洲眸中的光輝一點點熄滅,蘇揚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僅僅一瞬,兩個人的注意力就全都集中在了突然開始啼哭的小薄荷身上。
蘇揚不止一次地覺得,這孩子似乎是有什麽靈氣,總是在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即將惡化的時候適時地吸引他們兩個人的注意力。
從她出生到現在的一個多月裏,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就算是沒有緩和,也絕對沒有惡化,很多時候,他們居然能像正常的夫妻那樣融洽相處。
甚至有時候,她都會產生會不會兩個人慢慢地就這麽和好了的錯覺。
回過神來的時候,薄晉洲已經把孩子遞到她的懷裏,自己從隨身背著的大包裏掏出來一個保溫杯和一個小奶瓶。
他把奶嘴湊到小薄荷嘴邊,小薄荷漸漸止住哭聲,大口地嘬著奶。
蘇揚看向薄晉洲,“你什麽時候準備的這些?”
薄晉洲的目光停留在小薄荷嘟著的小嘴上,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她隨時隨地都會餓。”說著,目光在蘇揚麵上掃過,風輕雲淡地接了句,“總不能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喂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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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戶籍大廳出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薄晉洲把小薄荷的帽子圍巾緊了緊,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整理圍巾的蘇揚,嘴角牽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三口第一次出行,他心裏高興,表現得卻不是很明顯。
倒是蘇揚,很久沒出門,乍一出來,整個人都神采飛揚的。
為了慶祝小薄荷不再是“黑戶”,薄晉洲提議去吃點好的慶祝慶祝。
大概因為是周末,世紀城外麵的停車場幾乎已經停滿了車。
兜兜轉轉尋覓許久,蘇揚興奮地指著一個角落,“那邊有車要開出來,快過去!”
其實薄晉洲的車已經在那條道上了,車道窄,他這麽占著道,那輛車壓根就出不來。
車子開始往後倒的時候,蘇揚一把抓住副駕駛的座椅,緊張地往後張望,“怎麽了?後麵也有車位嗎?”
小薄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啃著手突然“哈哈”笑了兩聲,薄晉洲也忍不住跟著笑出聲。
都說一孕傻三年,原本蘇揚一直別扭著,薄晉洲小心翼翼都來不及,哪裏有精力觀察她。今天這麽一出門,蘇揚的心思完全不在排斥他這上麵,許多的小動作和小情緒毫無保留地展露在他的眼前,他這才突然覺得,哪怕是蘇揚,在這方麵,也沒什麽例外。
他興致很好,透過後視鏡看到蘇揚疑惑的眼神,開始跟她解釋車道太窄,不往後退一點,那輛車也沒辦法出來。
蘇揚窘得臉頰通紅,低下頭開始逗弄小薄荷,薄晉洲的心情就變得更好了。
如果這一天停在進世紀城之前,那麽不管對於蘇揚來說,還是對於薄晉洲來說,都是一段還算不錯的回憶。
薄晉洲抱著小薄荷走在前麵,並沒注意後麵彎腰係鞋帶的蘇揚。同樣沒注意她的,還有從側麵突然出現的兩個姑娘。
她們一前一後疾奔到薄晉洲的身旁,其中一個就開始聒噪地跟薄晉洲打招呼,邊說邊把手伸向小薄荷,直呼這孩子簡直是太可愛了。
薄晉洲待人接物向來有禮貌,卻總是跟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這也是為什麽他雖然長得很不錯,可異性緣卻一直很一般。
偏偏眼前的這個姑娘是刑警隊新來的,大大咧咧慣了,也不會看人眼色。她在咋咋呼呼地誇著小嬰兒的時候,突然看向旁邊的人,大聲說道:“笑笑,你喜歡這孩子嗎?”
蘇揚這才認出來旁邊那個帶著羽絨服帽子的人是許笑笑,她頓了頓腳步,趕在許笑笑答話之前走到薄晉洲旁邊,衝對麵的兩個姑娘微微一笑。
薄晉洲衝兩個姑娘點了點頭,連個正兒八經的道別都沒有,就想往前走。
許笑笑有些尷尬地拉了拉另外一個姑娘的肩膀,喊了聲“任秦”,示意她不要再跟著了。擦肩而過的時候,蘇揚聽到任秦說:“這是誰啊?”緊接著就是一聲“啊”,再然後,任秦刻意壓低嗓音,“之前不是聽說好像是離婚了嗎?這是複婚了還是又找了一個?”
薄晉洲微微側了側頭,剛好看到蘇揚眼中稍縱即逝的一絲黯然。他沒出聲,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問:“剛才給小薄荷換過尿布了嗎?”
蘇揚一臉緊張地往他這邊湊了湊,微微踮起腳,看了一眼啃手啃得歡實的小嬰兒,“怎麽了怎麽了?剛換過的呀,又尿了嗎?”
“我就是問問。”薄晉洲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因為垂著眸,眼睫毛的陰影打在下眼瞼上,顯得他的目光格外深邃。
四目相對,片刻之後,蘇揚輕輕舒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又尿了呢……”她的聲音軟糯糯的,隻見她微微勾了勾唇角,伸手揉了揉小薄荷的胸口,“嚇死媽媽了。”
眼看著她的注意力被轉移到小薄荷身上,薄晉洲裝作漫不經心地往旁邊掃了一眼,目光觸到許笑笑和任秦時,瞬間冷了三分。
似是警告一般,他的目光在她倆身上停留了幾秒,再次移開時,風輕雲淡地騰出一隻手,環在蘇揚的肩上,“走吧,吃完之後去上麵看看育嬰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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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城市太大,從東到西將近900公裏。
這個城市又太小,小得走到哪兒都能碰見相熟的人。
蘇揚在看到彭璐的時候眼睛已經快要變成圓形了,她站在原地,全然忘了挪動腳步的時候,身旁的人低低笑了一聲,“怎麽?見到好朋友太高興了,都忘了她叫什麽了?”
“彭璐……”這個名字脫口而出的時候,蘇揚竟然哭了起來。
原本俏生生站在窗邊的人看到她瞬間便流了滿臉的眼淚,也慌了起來。她跑到蘇揚跟前,在真真切切握住蘇揚垂在身側顫抖的雙手時,一下就鎮定了下來。
對不起沒能在你最艱難的時候趕回來陪著你。
對不起甚至不敢親口告訴你,我回來了。
“好了,別哭了,奔喪呢。”彭璐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卻被她一巴掌打開,“胡說八道什麽呢!你還嫌自己受的罪太少是嗎!”
蘇揚懷小薄荷三個多月的時候,彭璐跑一個采訪,搭順風車的時候遇上了人販子,被人販子捆到了山區。
好在她幸運,被賣給一個傻子當媳婦兒,傻子沒動她一根手指頭,好吃好喝地供了她五個多月。後來在一次進城的時候,她楸準時機,自己逃了出來。
她在逃跑的過程中腿被摔斷了,人被困在堃市養了兩個多月的傷。
就在昨天,她還跟蘇揚打電話抱怨說世態炎涼,她才消失了不到半年,報社就把她的檔案掛了起來。
蘇揚當時笑著回答她,“你以為誰都是你父母嗎,除了家人朋友,你消失上一個月就沒人會再記得你了。”
彭璐遭受苦難的這段日子是蘇揚最難的時候,除了承受孕期的痛苦,因為得知了當年的真相無法麵對薄晉洲之外,還堅持著托各種關係好讓警方繼續尋找彭璐。
小薄荷出生的前半個月,她接到彭璐的電話,兩個人又哭又笑地聊了三個多小時,後來在彭璐反複向她確認自己除了摔斷腿之外毫發無傷後,她才戀戀不舍地掛掉電話。
時隔七個月,蘇揚再次見到彭璐的時候,哪裏還管這是在公共場合。
她邊抹眼淚邊繞著彭璐轉圈,確定她不僅沒瘦反而還胖了一點之後,拉著她的手,怎麽都不肯鬆開。
彭璐好脾氣地表達了自己想要抱抱小薄荷的意願,蘇揚這才想起來在一邊站著的薄晉洲,把孩子從他懷裏接過來,巴巴地送到彭璐跟前。
薄晉洲哭笑不得地聳了聳肩,攬著蘇揚的腰把她扯到靠窗的位子上,坐定之後,她還處於極度悲喜交加的狀態,扯著彭璐的胳膊東問西問。
“今日淩晨,香港尖沙咀曝出一則性質極其惡劣的凶殺案。死者名為李崇俊,據悉,該名死者生前的一個月內涉嫌謀殺,因證據不足被當庭釋放。”
三個人的視線均被大屏幕吸引了過去,“李崇俊。”薄晉洲雙眉緊蹙,盯著大屏幕的眼眸微微眯了眯。
屏幕上開始播放記者在香港法庭門外拍到的畫麵,李崇俊耀武揚威地衝著一個方向比了個中指,記者的鏡頭順著那個方向拍過去,一個帶著金絲框眼鏡的人身穿一身黑色西裝,麵無表情地站在樹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