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父是名醫生,一直以來,他都想把薄晉洲培養成救死扶傷的五好青年。奈何薄晉洲從小就太有想法,在另外一條救死扶傷的道路上走得比薄父想象中好得多。

因為這個原因,父子倆之間始終有些隔閡,不像其他人家裏的父子相處得那麽融洽。

薄父越走越近,蘇揚挽著薄母的胳膊,扯出一個笑,“爸。”

薄父對著蘇揚微微點了點頭,看向薄晉洲,“蘇揚生了孩子這麽大的事,已經過了兩個月我跟你媽才知道,像話嗎。”他一臉淡然地看著薄晉洲,神情跟薄晉洲如出一轍。

見薄晉洲不回答,薄母也似被鼓勵了一般,“就是,蘇揚父母都不在了,你連我們都不告訴,誰來照顧她。你要知道……”

“媽!”薄晉洲微微蹙了蹙眉,目光掃過蘇揚,“先回家再說吧。”

薄父薄母還是第一次到觀瀾花園,上了電梯,薄母看著光可鑒人的鏡麵中薄晉洲和蘇揚並肩而立的樣子,悄悄拉了拉薄父的衣袖。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蘇揚是個勇敢堅強的姑娘,很像她年輕的時候,這也是她為什麽一見蘇揚就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的原因。

到了家裏,薄母一眼就看到沙發上在孫阿姨懷裏的小薄荷,三下五除二蹬掉鞋子就飛奔了過去。

薄父也褪去了一貫風輕雲淡的做派,跟在薄母後麵,愛不釋手地看著小孫女。

他們一來,孫阿姨自動地讓出位子,走到蘇揚麵前,笑吟吟地順了順她的頭發,“蘇揚啊,下午我就回鬆江了。哎,我還真是有點不放心你。最近這段你的奶水還不錯,這幾天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多弄點魚湯喝。”

孫阿姨的兒子常年在外工作,隻在春節的時候回家過年,所以春節的時候,孫阿姨是鐵定要回老家的。

蘇揚乖順地點了點頭,剛想說什麽,薄晉洲就從廚房拎了一個大袋子出來,“孫阿姨,這是我給您準備的年貨,省得您回去再買了。”

孫阿姨也不推辭,從他手裏接過東西,說了聲“謝謝薄先生”之後,又把剛才囑咐過蘇揚的話跟薄晉洲說了一遍。

薄晉洲送孫阿姨去火車站的時候,薄父抱著小薄荷在玩具房玩兒得不亦樂乎。薄母則拉著蘇揚的手,旁敲側擊地問了許多關於他們倆之間的問題。

雖然他們之間的事情薄晉洲並沒跟家裏人說過,可薄母還是從他打電話時的語氣以及蘇揚永遠都不在他邊上沒法接她電話上嗅出了蛛絲馬跡。

蘇揚含含糊糊地解釋說因為小薄荷她住了一段時間的院,這才把這件事情圓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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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均打來電話的時候,薄母正在跟蘇揚話家常。

大概是客廳裏太安靜了,令均跟蘇揚抱怨自己過年都要一個人的話被薄母聽了個一清二楚。

蘇揚這邊一掛電話,她就熱情地邀請令均過來吃年夜飯,順便還抱怨了一嘴薄晉洲和薄父的性格都太冷淡,邀請越多的人過來越好。

蘇揚沒立即給薄母回複,隻說等薄晉洲回來之後跟他商量商量再說。

大概是存了讓小兩口單獨相處一會兒的心思,薄晉洲前腳剛把孫阿姨送去了火車站,薄母後腳就攆著他跟蘇揚出門,列了一個單子,讓倆人去商場置辦點東西回來。

兩個人默默無言地在電梯中的鏡子裏對視,蘇揚撇了撇嘴,“有種被掃地出門的感覺。”

被“趕”出來的時候有點匆忙,蘇揚一直忘了跟薄晉洲說薄母讓邀請令均一起來吃年夜飯這件事。

等到車子平穩地行駛在環路上之後,她才想起來這麽一檔子事。

車窗外的建築飛馳而過,蘇揚輕咳一聲,側過頭看向薄晉洲。

感覺到她的視線,薄晉洲瞥了她一眼,“怎麽了?”

“剛才你去送孫阿姨的時候,令均打了一個電話。”

薄晉洲目視前方,神情清清淡淡的。

蘇揚有些不自在,“算了,沒事。”

沉默半晌,薄晉洲開口:“蘇揚,連試都不試,怎麽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結果。”連語氣都是清清淡淡的,蘇揚驀地想起不久前一個下著雨的午後,被擁堵的車輛包圍著的車內,薄晉洲也是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也不知什麽時候老天爺能把我的蘇揚還給我。”

蘇揚的心似乎被一隻小手擰了一把,雖然一直以來她都沒有辦法完全原諒薄晉洲,可她那麽愛他,又怎麽忍心看到他每每覺得委屈的時候用這種風輕雲淡地姿態麵對自己?

她扯了扯安全帶,側過身探出頭去,飛快地在薄晉洲麵上留下一吻。

薄晉洲身體僵了僵,深吸一口氣之後,用餘光看了她一眼,“開車呢,乖,別鬧。”

蘇揚抿了抿唇,“令均打電話的時候跟我抱怨他要孤零零一個人過年,正好被媽聽到了,所以媽提議說把他邀請過來,跟咱們一起吃年夜飯。”

“嗯,知道了。”薄晉洲應了一句,話音剛落,蘇揚就抬高聲音說:“什麽叫知道了,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長久以來,在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中,都是薄晉洲占據主導地位。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兩個人相處起來完全倒了個個。

蘇揚也被自己突然抬高的聲音嚇到了,她怔忪地看著前方,驀地輕笑一聲,“好像真的是變了。”

車子拐到輔路上,往前開了一小會兒,就看到了世紀城。

薄晉洲把車停在停車場的入口處,拉了手刹之後,迫不及待地摁住蘇揚的手。

“蘇揚,別鬧。”

“我沒鬧啊。”蘇揚側過頭,對上薄晉洲的雙眸,隻見他微微蹙起了眉,平淡的神情中帶了些許的焦慮。“不用小題大做,我隻是感歎一下而已。”頓了頓,她繼續說:“我是你女兒的母親,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蘇揚鬆開安全帶,微微動了動被壓住的手,“走吧,買完東西快點兒回去,我怕小荷會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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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的前一天,商場裏的人很少。

一進大門,蘇揚就直奔服務總台前麵的商場區位圖,從包裏掏出來一根筆,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位置,飛速地按照區位在單子上標上1、2、3、4……

用最省力的方法做出最大的功效,這是蘇揚最信奉的法則,不管是在生活上還是在工作上。

排好順序之後,兩個人從a1開始,一家一家地開始大采購。

氣喘籲籲地在最頂層的休息區坐下的時候,薄晉洲鬆了鬆領口,“要喝點什麽嗎?我去買。”

蘇揚掃了一眼水吧上的飲料種類,“芒果雪梨吧,不加冰。”

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小腿,望著地上比小薄荷嬰兒車還要大的袋子,微微出了一口氣。

不遠處的led屏上正放著新聞,等待期間,蘇揚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新聞。

“出席本屆慈善宴會的有:劉明達、張家強、萬眾心、於正則、喬振天……”蘇揚的目光被屏幕上那張熟悉的臉吸引住,她閉了閉眼,使勁回憶,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覺得於正則這麽熟悉。

水吧吧台前端著兩杯飲料的薄晉洲也被“於正則”這個名字吸引,他第一時間看向蘇揚,想要看清她的表情,無奈她現在背對著他,別說表情了,連她究竟注沒注意這則消息他都沒辦法確認。

眼前突然遞過來一杯飲料,蘇揚本能地往後仰了仰身,抬起頭,在對上薄晉洲的雙眸時,微微揚了揚唇角。

“在想什麽?”薄晉洲喝了一口自己的飲料,回頭看了眼大屏幕,頓了頓,繼續說:“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什麽事?”畢竟人每天都要遇到很多不同的人,有的人會看著眼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下一條新聞開播的時候,蘇揚就已經把於正則的事情拋到了腦後。可是她沒想到,薄晉洲也會對這個人感興趣。

“於正則”三個字從薄晉洲嘴裏說出來的時候,蘇揚微微愣了愣,條件反射似地回了一句,“你也對他感興趣?”

“如果你知道這個人的話,可以跟我說一下。我正在處理的一個案子跟他有關係。”

“什麽案子?”蘇揚微微挑了挑眉,“方便跟我說一下嗎?”

於中誠在霖海市去世的消息早就在媒體上放過了,具體的案情薄晉洲不方便透漏,可還是跟蘇揚說了一下於中誠——於正則的父親被殺的事情。

這個案子發生的時候蘇揚在醫院,因為二次縫合,她當時疼得死去活來的,哪裏有時間和精力去關注這些。所以在聽到薄晉洲說於正則的父親去世時,她大吃一驚。

“我一直覺得他特別眼熟,可是又一直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他。”蘇揚雙眉緊蹙,“他跟他父親去世這件事有關係嗎?”

薄晉洲眸色深了深,答非所問道:“他父親去世之後他就回了香港,緊接著,他一直懷疑的嫌疑人就被送上了法庭。大概一個月之後,那人就暴斃而亡,凶手至今未歸案。”

蘇揚深吸了一口氣,“回香港?也就是說,他懷疑的嫌疑人是香港人?這樣的話,後麵的案子就跟霖海這邊沒關係了吧。”

“表麵上看,確實是。可是……”

“可是什麽?”蘇揚雙眸亮晶晶的,充滿了求知欲。

四目相對,薄晉洲張了張嘴,把原本想要說的話盡數吞了下去。他跟蘇揚的關係不止是夫妻,以前還是律師和助理。那時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將工作內容透露給自己的助理,可現在涉及到刑事案件,他沒有這樣的權利。

“可是我懷疑的事情,是霖海市刑警隊正在追查的案子,不方便向你透露。你隻需要告訴我關於於正則的任何事情,最好是,他跟令均有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