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來了?”令均收回目光,端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下幾口,將酒杯“啪”的摔在桌上。
“我沒想到現在這個時間你會在這兒。”關窈踮著腳尖避開門口碎掉的玻璃杯,旁若無人地把歪了和倒了的椅子都扶起來。
她自顧自地去吧台後麵找到掃把和簸箕,小心地將整個舞池清掃了一遍,靠近令均坐著的沙發時,把從地上撿到的手機擱在了桌上。
陰影之中,她看不清令均的情緒。
令均大喇喇地半靠在沙發的椅背上,整個過程都沒看關窈一眼,直到聽到她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才緩緩地睜開眼睛。
光影交疊,關窈在走到門口的時候驀地挺住腳步。她慘笑一聲,“我以為那通電話意味著什麽,現在看來,還是我想太多了。”
她的身影越來越遠,令均眼睛睜得越來越大,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他才頹然地癱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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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的落地窗因為透著暖陽而散發出陣陣暖意,透過玻璃窗,偶爾能看到有飛機在滑行道等待起飛。
蘇揚和薄晉洲乘坐的航班是下午直飛塞班的航班,辦完行李托運之後才剛剛過12點,兩個人默契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咖啡廳,相視一笑。
機場就像是邊境處的長亭,迎來送往,見證人世間所有的悲歡離合。
蘇揚喂小薄荷喝了一瓶奶粉,邊拿會唱歌的小熊逗弄她,邊翻著放在桌上的小說。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個人點的意大利麵就送了上來,薄晉洲接過孩子,看著蘇揚飛快地扒拉著盤裏的麵,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一杯espresso帶走。”一個低沉熟悉的男聲傳入薄晉洲的耳中,他抬眼在那人身上掃過,心下一震,飛速地取出手機,還沒來的及撥通熊岱的電話,那人便似有心靈感應一般,回頭看向他,衝他微微點了點頭。
“怎麽了?”感受到薄晉洲的突然停住的動作,蘇揚抬了抬頭,剛要順著他的目光回頭,就聽薄晉洲說:“別回頭,繼續吃麵。”邊說,他邊把已經掏出來的手機放回到衣服口袋裏。
於正則身穿淺藍色的襯衫,外麵套著灰色的毛衣,胳膊上搭著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手上拎著外帶的咖啡,一步一步地走近薄晉洲所在的餐桌。
“這麽巧,薄律師,這位是?”他微微挑了挑雙眉,看向蘇揚時,抬手撫了撫金絲框的眼鏡。
“我太太,蘇揚。”薄晉洲和蘇揚同時起身,他懷裏的小薄荷“嗷嗚”一聲,衝著於正則的方向捏了捏自己的小熊。
“好可愛的寶寶。”於正則跟蘇揚握了握手,看向小薄荷時,一臉的興趣盎然。“薄律師真是好福氣,嬌妻在側,女兒在懷,真是讓於某人羨慕至極。”
薄晉洲微微一笑,捏了捏小薄荷張牙舞爪的小手,“於先生一表人才,想要這樣的生活,豈不是易如反掌。不過於先生今天怎麽是一個人?”他裝作好奇地往四周打量了打量,“而且剛下飛機就買咖啡,飛機上沒喝夠嗎?”
兩個人同時“哈哈”笑了兩聲,於正則整了整襯衣領口,“回家探親,帶太多人怕嚇壞了家鄉人。”
他說這話時眸色微微深了深,像是意有所指,卻隻是點到為止地扯開話題,“飛機上的咖啡實在是太難喝,得改改口。”
於正則衝薄晉洲和蘇揚舉了舉手裏的外帶咖啡,“我還有點事,改天請薄律師和薄太太還有小寶寶做客啊。”
從咖啡廳走出來,拐過一個拐角,於正則停住腳步。
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的人走到他的身後,“大少爺。”
“嗯,應該隻是巧合,不然連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都牽扯進來,也沒資格做我的對手。”於正則微微一笑,扶了扶金絲框眼鏡,“不過我諒他們霖海也沒那麽通天的本事可以在第一時間得知我的行蹤。通知一下這邊的人,還有,二少爺那邊,暫時先按兵不動。”
透過咖啡廳的玻璃,薄晉洲將果汁遞給已經扒拉完一盤麵的蘇揚,“喝點果汁,吃那麽快,回頭胃該不舒服了。”
蘇揚抿了一小口葡萄汁,接過小薄荷,“你也快點吃吧,一會兒就涼了。”她把小薄荷塞到嘴裏的小熊扒出來,小聲跟她說:“雖然可以磨牙,可是還是不衛生啊。”
薄晉洲看著母女倆完全無障礙的交流,不自覺地輕笑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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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衝上雲層的時候,小薄荷已經睡著了。
三個多月大的孩子,在飛機起飛的時候也沒有太大不適的症狀,倒是讓蘇揚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從小薄荷嘴裏抽出奶嘴,輕笑一聲,側過頭對薄晉洲說:“看起來身體素質還挺不錯。”
“你和我身體都挺好的,她自然也差不了。”薄晉洲把蘇揚耳邊散下來的頭發捋到她的耳後,不自覺地湊近輕輕一嗅,聞到那股淡淡的清香氣味兒時微微勾了勾唇角。
蘇揚不緊不慢地從包裏掏出小瓶的生理鹽水,剛要滴在小薄荷的鼻尖,就被薄晉洲握住了手。“怎麽了?”她側了側頭。
“稍微等一會兒,她剛睡著,再嗆著。”薄晉洲徐徐的聲音傳入蘇揚的耳中,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背,“滿兩周就可以坐飛機的,小荷都三個多月了,沒問題的,別那麽緊張。”
蘇揚輕輕舒了一口氣,“嗯,我確實是太緊張了。”她往窗外看了一眼,緊了緊抱著小薄荷的手,輕聲說:“那個於……於正則是吧?他回霖海了,霖海這邊會繼續跟與他相關的案子吧?”頓了頓,她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應該要忙起來了吧?”
薄晉洲忍住想要撫摸她頭發的動作,微微一笑,“大概是吧,他父親的案子還要跟,別的嘛……”
“別的也不用跟我說,我就是想知道,你接下來會不會忙起來。”蘇揚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
“需要咖啡飲料或水嗎?”畫著精致淡妝的空乘小姐往薄晉洲這邊微微探了探頭。
“有茶水嗎?”蘇揚側過頭,目光跟空乘的目光交疊,微微一笑。
“有的,請問您需要紅茶還是綠茶?”
“紅茶就可以,謝謝。”
說話間,薄晉洲已經把小薄荷接了過去,在空乘小姐遞給蘇揚一個塑料杯的時候,衝空乘微微點了點頭。
蘇揚幾乎是邊噓著邊喝完了整杯的水,之後飛速地把塑料杯塞到前麵座位的椅背上,衝薄晉洲伸出手,示意她可以把小薄荷接過來了。
薄晉洲好笑地看著她,“我抱一會兒也沒什麽吧,這麽燙的水,喝得這麽快,也不怕被燙到嗎?”
蘇揚訕笑著收回手,“沒有啊,我看論壇上有人說,飛機上盡量不要讓熱飲挨著寶寶,遇上氣流的話燙到寶寶就不好了。”
“哪裏就這麽講究了。”薄晉洲笑著搖了搖頭,“你歇會兒吧,我抱一會兒。”
蘇揚也沒跟他爭,把那一小瓶生理鹽水放到桌邊,“空氣挺幹燥的,一會兒點一滴在小荷的人中那邊,可以預防流鼻血。”說著,蘇揚在自己的嘴唇上邊比劃了比劃,確認薄晉洲明白了,這才安安靜靜地閉上眼睛。
似乎上一次兩個人並肩坐在周圍全是陌生人的飛機上,是兩個人結婚以後一起出差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們每時每刻都待在一起,卻一點也不嫌膩。
不過到了後來,薄晉洲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工作精力總會受到牽扯,迫不得已,才把蘇揚跟陳錦言當時的助理調換了一下。
那個時候是兩個人最如膠似漆的時候,因為一個跨國的並購案,他們兩人一起去了趟英國,在那邊足足待了兩個禮拜,算起來,倒是比他們蜜月的時間還要長。
蘇揚甚至能回憶起案子的每一個細節,食品專利侵權、食品包裝技術侵權、空殼公司、收購戰……
薄晉洲在事務所裏主要負責刑偵類的案件,經濟類的案件主要由陳錦言負責,隻有在薄晉洲主動要求幫陳錦言分擔一些的時候,陳錦言才會把一些沒有指明律師並且收益相對較高的案子分過來。
恍恍惚惚間,蘇揚又想起前一陣子薄晉洲讓她整理的案子,她緩緩地睜開雙眼,心裏的酸澀一陣陣襲來。
他大概是不想讓自己閑下來有時間想東想西,所以才從陳錦言那邊要過來這麽一個相對比較容易一點的案子,好讓自己稍稍忙碌一些吧。
“晉洲,我想跟你商量件事。”蘇揚側過頭,清澄的目光對上薄晉洲的雙眸,她立刻將視線移到小薄荷的身上。
“我想找一份兼職,沒事的話,在家裏做一些翻譯或者是卷宗整理的工作。”
大概是因為很久沒有說話,蘇揚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沉默片刻,薄晉洲開口:“如果是因為在家沒什麽事做的話,我可以把事務所裏的相關工作帶回家。”
“不要。”幾乎是立刻,蘇揚搖了搖頭,“我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接到相關的兼職。”
飛機遇到了一陣氣流,在機長沉穩的話語中,薄晉洲幫蘇揚緊了緊安全帶,之後抱緊小薄荷,“蘇揚,你就那麽迫不及待地想要掙脫開跟我有關的一切嗎?”
無聲的壓抑過後,飛機衝破氣流,小薄荷也不舒服地跟著哭了起來。蘇揚接過小薄荷,安撫般地哄著她,順手掏出一小瓶帶著薄荷清香的潤膚油塗在她的腦門上,之後又滴了一滴生理鹽水在她的人中處,慢慢地劃起了圈。“你要是非要這麽理解的話,也可以。畢竟,我確實不想在任何一個方麵都完完全全地依賴你,這一點,你應該可以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