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海市市中心最為繁華的地段,十幾棟造型大同小異的大樓錯落而立,陽光投射在暗灰色的玻璃上,為整個商業區增添了別樣的生機。
小薄荷的百天照正在拍攝過程中,在蘇揚給她換上第三身衣服時,她已經煩躁地哭了起來。
這邊蘇揚、程知予和肖滿滿手忙腳亂地哄著小薄荷,外麵薄晉洲和陳錦言臨窗而立,在聽到攝影棚中傳來的哭聲時,對視一眼,快步走了進去。
小家夥被眾人團團圍住,兩隻葡萄一般的大圓眼隻顧著滴流滴流來回看,一時之間,止住了哭聲。
肖滿滿抓住機會抓拍了幾張兩對夫婦圍著一個孩子忙活的有愛場景,檢查了一下拍攝的效果,嘴角不經意地上揚起來。
接下來的拍攝很順利,給小薄荷拍了幾張單人照之後,一家人又拍了幾組合照,氣氛和諧有愛。
打光燈關閉的一瞬間,肖滿滿輕舒一口氣,看了眼時間,“比計劃中拍完得早一些,一會兒有什麽安排嗎?”
攝影助理已經把所有的設備都收了起來,沒了打光燈,攝影棚內的溫度一下就降了下來,蘇揚把懷裏的小薄荷攏緊了些,看向薄晉洲。
“你接下來還有拍攝嗎?”
聽到程知予的問話,肖滿滿抬了抬頭,她身上穿著最簡單的牛仔褲和淺灰色的毛衣,頭發紮成高高的馬尾,幹淨的臉龐因為消瘦而帶著些微的憔悴感。
“原本是沒有預約了,可是你們的婚紗照必須加急處理出來,所以估計今天晚上要通宵了。”
來到霖海之後,肖滿滿整個人都不像之前那麽活潑開朗了。陳錦言放在程知予腰間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不要再多說,自己則開口說:“那就辛苦滿滿了。”
陳錦言心裏清楚,就算是後期處理,又有攝影師什麽事。肖滿滿是因為跟他們兩對夫婦待在一起心裏不是滋味,所以也不願意勉強她。
在場的人對肖滿滿的身世和境遇都了解的很清楚,告別之後,除了唏噓,也不再提及關於她的事情。
拍照的時候,薄晉洲已經在亭瞰餐廳訂好了一個包間。
四個人順順利利地坐進已經開始排隊叫號的餐廳,餐點完的時候,小薄荷哭了起來。
在攝影棚的時候已經給她換過一次尿布了,算起來,這次應該是餓了。蘇揚不自在地捋了捋耳邊的頭發,湊到程知予的耳邊,小聲說:“可不可以跟陳錦言先出去一下,小荷應該是餓了。”
程知予被她臉色泛紅的害羞模樣逗笑了,拉起陳錦言的手,邊往門外走邊說:“我想去看看魚新不新鮮,你陪我去看看啊。”
餐廳的名字叫亭瞰,是因為所有的包間都是在用竹簾相隔的小型水榭之上,距離很遠。被水榭環繞的大廳內也可以用餐,隻是比起水榭上吵鬧了一些。
程知予跟陳錦言漫步在通往大廳的木橋之上,驀地停住腳步。
“怎麽了?”陳錦言被她的力道一帶,跟著停了下來。他的目光順著程知予往回看,一時不知道她在看些什麽。
“他們兩個,應該是和好了吧?”程知予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所在包間的竹簾。
“孩子都有了,蘇揚對晉洲又是非君不可,什麽樣的危機化解不了。”陳錦言在程知予的發間落下一吻,輕笑一聲,“有時間操心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一個什麽樣的新婚之夜。”
他的語氣曖昧,氣息隨著話語一同飄入程知予的耳中,她推了推陳錦言的胸膛,卻被他反手握住雙手,放在自己的腰間,大大方方地將她抱入懷中。
兩個人在木橋上磨蹭了會兒,估摸著蘇揚應該喂完小薄荷了,這才回了包間。
-
薄晉洲接到熊岱電話的時候,他和蘇揚剛剛進家門把小薄荷哄睡著。
忙了一上午,她輕輕掩上房門,看到站在走廊裏拿著手機的薄晉洲,微微挑了挑眉,“有事要處理?”
薄晉洲“嗯”了一聲,“案子有新進展了,我得去看看。”
一說到案子,蘇揚下意識地想到令均,她腦海中飛快地閃過曾經在令均抽屜裏見過的那張照片,猶豫片刻,才開口問:“你跟的案子……我是說,於……”她的雙眉微微蹙起,極力地回憶著什麽。
“於正則。”薄晉洲淡淡地出聲,“香港那邊已經定案了,李崇俊的死跟於正則沒有任何關係。”
蘇揚一愣,“那於正則他的父親……”
“他的父親,香港那邊已經證實是被李崇俊買凶所殺,霖海這邊還沒有接到具體的信息。”薄晉洲的眸色深不見底,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蟬酒吧曾經沾過毒品,後來又輕而易舉地從漩渦之中抽身來。蘇揚,之前你說,令均一定沒問題,你是知道些什麽的吧?”
蘇揚一言不發地站在陰影當中,她張了張嘴,依舊什麽都沒說出來。
“不管你願不願意告訴我關於他的事情,我都希望你可以給他帶句話,要想不露出馬腳,就要做得跟別人一模一樣。”
蘇揚被薄晉洲口中的話驚出一身冷汗,四目相對,薄晉洲微微一笑,他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麵前,在她發間落下一吻,“你知道的,隻要我想知道,那麽所有的問題,都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出了家門,薄晉洲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蟬酒吧。
白日裏的酒吧出奇地安靜,一進門,薄晉洲被撲麵而來的煙霧繚繞醺得微微皺了皺眉。
他環視一周,快步走到熊岱麵前,跟站在對麵的令均對上目光之後,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什麽情況?”
“我有人證,證實蟬酒吧是整個霖海市最早出現毒品交易的地方。”熊岱貼在薄晉洲的耳邊輕聲解釋,說話間,目光灼灼地盯著令均,似乎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
令均驀地哼笑一聲,“熊隊長,有什麽事就快說,一直在這兒耗著,耽誤我們做生意就不好了吧。最起碼現在,即便你們是警察,也沒資格在這裏耗著不走吧。”他在說到“現在”二字時聲音提高了些,目光中飽含輕佻。
“先收隊。”薄晉洲在熊岱身邊輕吐出這三個字,剛要轉身離開,就聽熊岱“嘭”地揣倒了腳邊的沙發。
薄晉洲回過身,眸色平靜地看著他,隻見他狠狠地瞪著自己,似乎已經到了他所能忍耐的極限。他拍了拍熊岱的肩膀,“熊,相信我。”
“他明明有很大的問題,你也一直在查他,上次盯到半截你讓我撤,這次明明已經查到了端倪你還讓我撤!薄晉洲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閉塞的車內,熊岱像發了瘋一般地嘶吼著。
薄晉洲拿出一盒煙,在手裏轉了好幾圈,又放回了兜裏。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半晌,熊岱的怒火被深深的挫敗感替代時,他才淡淡地開口,“熊,你仔細想想你查到的關於令均的信息。”頓了頓,他再度開口:“五年前,毒品交易流入堃市,與此同時,令均出現在堃市。去年,毒品交易流入霖海,令均出現在霖海。”
“所以啊!他就是問題所在!拔了他,就等於拔了一顆大毒瘤!”熊岱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
薄晉洲輕笑著搖了搖頭,“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你懂嗎?他是根長線,是能釣到最大的那條魚的長線。”
熊岱被他模棱兩可的話搞暈了,他皺了皺眉,“什麽意思?你是說,他的出現就意味著毒品的出現,也就意味著他是直接為幕後老大探路的?”
薄晉洲看了他一眼,隻見他雙眉已經被擰成一團,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所以他手底下的酒吧一直是幹淨的,是因為幹幹淨淨的就不會讓警方抓到把柄?可是咱們已經抓到的把柄算什麽?第一個出現毒品交易的酒吧,足夠把他弄進去了!”
“可是現在就把他弄進去,怎麽釣大魚?”薄晉洲拍了拍熊岱的肩膀,“況且現在的證據根本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一定能把他弄進去,靜觀其變吧。”
酒吧中,令均大喇喇地坐在被警察團團圍住的沙發上,一口一口地吐著煙圈。
熊岱從門外衝進來,跟他對視半晌,衝所有人揮了揮手。片刻之後,酒吧中隻剩下薄晉洲和令均兩個人。
薄晉洲若無其事地坐到令均旁邊,看著他吞雲吐霧。煙霧之中,令均的樣子有些不真實。
須臾,令均煩躁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你怎麽還不走?”
卻見薄晉洲站起身來走到吧台,自己給自己倒上一杯酒,倚著吧台輕抿一口。
“你還挺不把自己當外人?”令均挑了挑眉,腦海中突然閃過蘇揚打給他電話時特地交待的話,以及那句“我老公都知道了”。
當時他還來不及回話,熊岱就帶人衝了進來,一腳踢飛了他的手機。
“蘇揚剛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令均斂了所有情緒,目光落在角落裏躺著的手機上,麵無表情地開口。
“我們是兩條道上的人,注定無法成為朋友。不過……”薄晉洲眯了眯眼,轉移話題道:“我真是沒辦法想象,像你這樣煙一刻都不離手的人,是怎麽跟她一起住了四年的。”
他突然轉變的話題讓令均一愣,幾乎是立刻,令均轉頭看向門口,光影交疊之中,關窈愣愣地看著被糟蹋得不像樣子的酒吧,雙眉緊蹙。
“我先走了。”薄晉洲放下酒杯,在桌上留下一張100之後,正了正衣領,頭也不回地離開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