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白沙,白色的紗幔被香檳色的玫瑰花道引到沙灘的盡頭,被紗幔圍繞的涼亭上,紫羅蘭一朵一朵地垂下,猶如漫天繁星。

白色的座椅整整齊齊地擺在花道兩旁,每個椅背的背後都有淺藍色紗幔折成的花朵裝飾,給整個浪漫的氣氛增添了更加活潑的色彩。

一大早,蘇揚就把小薄荷交給薄晉洲來帶,自己則去了新娘準備的房間。

程知予身著一套抹胸式的婚紗,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髻。她坐在香檳色床的正中央,整個下半身都被白紗覆蓋中,白色紗裙鋪成大大的圓形,襯得她整個人更加嬌小。

旁邊兩個伴娘模樣的女孩兒東一嘴西一嘴地琢磨著一會兒怎麽整新郎,程知予臉上掛著靦腆的笑,時不時地被她們的鬼主意逗樂。

蘇揚進門以後就坐在程知予的旁邊,被攝影師攛掇著拍了幾張照片之後程知予就悄悄地拉了拉她的手。

她輕輕挑眉,剛要問為什麽,程知予就衝她比了個噓的動作。

蘇揚看了眼在邊上嘰嘰喳喳的兩個伴娘,微微一笑,把耳朵貼到了程知予的嘴邊。“一會兒錦言進來,你找個機會告訴他,鞋子有一隻在我的裙擺下麵,另外一隻在洗手間的儲物櫃裏。”

話一說完,她就心虛似的往旁邊瞥了兩眼,確定兩個伴娘沒聽到她說的話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蘇揚看了眼時間,才不到七點。

薄晉洲娶她的時候,因為她已經是孑然一人,特地在酒店給她訂了一個房間,就是在那個房間,彭璐陪著她又哭又笑地鬧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薄晉洲見到她時,哪裏還管什麽找鞋子的規矩,二話不說,就把她抱出了門。

化妝師最後一遍確認程知予的妝容,也不知是不是腮紅打多了,她精致的臉龐微微泛著紅色。蘇揚在一邊也沒什麽事,借過攝影師的相機,打開錄像模式,就開始跟程知予聊天。

伴娘也嘰嘰喳喳地加入她們討論的行列,從程知予的禮服聊到她和陳錦言的第一次見麵,大概隻花了三分鍾的時間。

蘇揚在邊上麵帶微笑地聽著幾個小姑娘對愛情的各種憧憬,默默不語。

“咚咚咚”,門被敲響了。

蘇揚回頭看了一眼程知予,隻見她眸光亮晶晶的,嘴唇微抿,雙手在裙擺處糾結般地緊握在一起。蘇揚抬手捏了捏程知予的手,用唇形比劃了一句“新婚快樂”,就聽門外已經傳來陳錦言標致性的一句“怎麽著,裏麵可是我老婆”。

兩個伴娘結結實實地難為了陳錦言好一陣子,又是讓塞紅包,又是讓做俯臥撐,等到她們開門的時候,陳錦言額上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然而見到新娘的那一刻,縱然是再累,他也一下就愣在了原地。

喧鬧聲不絕於耳,蘇揚往邊上蹭了蹭,踮起腳,看到陳錦言身後跟著的薄晉洲。他一身黑色的西裝,領口係著跟自己禮服同色係的領結,見她踮起腳,衝她微微點了點頭。

忙亂之中,陳錦言和程知予仿佛定格一般,兩人一站一坐,目光中仿佛隻剩下彼此。

蘇揚從人群中擠過去,路過伴郎時衝他點了點頭。

伴郎之一是陳錦言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也是薄晉洲相交許久的朋友。他微微俯身,就聽蘇揚在他耳邊說:“一隻鞋子在衛生間的儲物櫃,一隻在知予的裙擺底下。”

話一說完,她就被擠進來的人擠到了一邊。

慌亂之中,蘇揚隻覺腰間一緊,她的高跟鞋崴了一下,刹那間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抬起頭,薄晉洲嘴角微微上揚,“急什麽,小心點。”說著,大手一收,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了熟悉的氣息之中。

“小荷呢?”蘇揚的一隻手被迫放在薄晉洲的腰間,她極力地想要站直,高跟鞋卻怎麽也不聽使喚。

“陸非白看著呢。”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本來他就要看著一個小男孩兒,就順便看著小荷了,好讓我騰出手過來幫忙闖關。”

蘇揚聽到這話微微一愣,看向被兩個伴娘攬著的陳錦言時,不禁一笑。

還真是像闖關的,蘇揚看著一對兒新人,心裏的話脫口而出,“咱們結婚的情形還近在眼前呢,陳錦言當時還是單身漢,轉眼也結婚了。”

不知什麽時候陳錦言已經拿到了程知予的一隻水晶鞋,他把鞋子在伴娘麵前晃了晃,在她們不情願地讓開一條道的時候,蹲下身,抬起頭含情脈脈地看著自己的新娘。

程知予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她小巧的腳被陳錦言握在手中,登上鞋子的那一刻,陳錦言驀地把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在床邊連轉好幾圈。

裙擺飛揚,一隻水晶鞋遺留在香檳色的**。

再度把新娘放在床邊的同時,陳錦言伸手握住另一隻水晶鞋。

整個過程美得不真實,薄晉洲跟著程遠之開始起哄的時候,蘇揚不爭氣地掉了幾滴淚。

同樣的場景,不同的主角。

一年多以前,薄晉洲也是這樣把蘇揚抱出了房間。

當時她還什麽都不知道,隻以為自己終究沒有錯過心裏的那個人。

“想什麽呢?”薄晉洲微微低頭,目光柔和地看著他。

從蘇揚的角度看過去,薄晉洲的臉比以前瘦削了不少,看向她時的目光倒是沒有什麽變化。“我覺得真是挺不容易的。”蘇揚歎笑一聲,“剛才我跟程遠之說話你看到沒?是知予特地交待我,告訴陳錦言鞋子藏在什麽地方。她是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陳錦言容易一些,多不容易。”

薄晉洲的眸色深了深。

新郎抱著新娘出房間了,所有人都往邊上閃了閃。

蘇揚隻覺薄晉洲已經將她整個人都護在了懷裏,她隨著人*流往後退了退,發間一涼,她抬起頭,正對上薄晉洲含笑的雙眸。

“剛才……”她想問一下剛才薄晉洲是不是吻過她,可話還沒出口,就感覺自己離薄晉洲又近了一些。

“先跟著出去。”薄晉洲的手在她腰間輕輕一捏,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走廊中。

“你剛才想問什麽?”薄晉洲側了側頭,伸手擋開從後麵衝過來的人。

“我想說……”蘇揚頓了頓,輕輕一笑,“我想說我覺得你好像瘦了,我這個妻子好像也太不稱職了。”

薄晉洲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他手指微動,將蘇揚往自己懷裏拉了一把,“小心。”

身後一個端著相機的人從蘇揚身邊擦過,邊跑邊舉著相機抓拍幾張新郎和新娘的照片。

“對了。”蘇揚突然開口,薄晉洲低頭看著她,“什麽?”

“你還記得咱們結婚的前一天晚上是什麽樣的天氣嗎?”

薄晉洲被她的問題問得愣了愣,他抬手撫掉她肩上的一片花瓣,“怎麽想起問這個來了?”

蘇揚抿了抿唇,“昨天晚上天氣特別好,沒有雲層,星星特別亮,我就突然想,咱麽結婚的前一晚有沒有星星。”她目視前方,兩個人隨著人群緩緩地往前走。

“有的。”薄晉洲充滿磁性的聲音就近在耳畔,蘇揚側過頭看向他,隻見他也目視前方,嘴角帶了一枚微笑,“那天我見不到你,跟錦言和遠之在房間喝酒,後來他們倆喝得爛醉,我反而越喝越清醒。當時我一個人站在陽台上,天空是深藍色的,星星和月亮都特別亮,是上玄月。”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那還真是我第一次認真地看天空,隔著觀瀾院子裏白楊的枝葉,星星一閃一閃的,像極了你含笑跟我說話時的雙眼。”

蘇揚猛地停住腳步,愣怔地看著薄晉洲。

“傻瓜。”薄晉洲微微低頭在她眉間落下一吻,“你要是想看的話,等小荷稍微大一點,找個好天氣,咱們一家三口去露營。”薄晉洲像是敞開了話匣子,“對了,前一陣子我出差的時候路過一片森林,機緣巧合,在那邊停了一晚。那裏的螢火蟲特別美,你一定也會喜歡的。”

“那等小荷大一點,咱們一起去看。”蘇揚的眼睛已經被淚霧遮擋,她看不清薄晉洲的表情。

日光突然大盛,蘇揚微微眯了眯眼睛,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婚禮舉行的現場。

她四處張望一番,攥緊薄晉洲的衣袖,“小荷呢?”

薄晉洲撫了撫她的發絲,指向一個方向,順著看過去,昨天接他們過來酒店的陸非白身邊坐了一個穿著燕尾服的乖巧的小男孩,小薄荷就坐在他的膝蓋上,張著手跟小男孩玩兒得開心。

“去吧小薄荷抱過來吧,老麻煩人家也不好。”說著,蘇揚就要往陸非白那邊走。

薄晉洲微微一伸手,就把她撈到了自己懷裏,“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也挺好的。”

蘇揚詫異地看向他,“你也知道?”

“聽錦言說過,青梅竹馬,最後還是被錦言近水樓台先得月了,也挺可惜的。”

“話也不是這麽說。”蘇揚微微一笑,“知予曾經跟我說過,遇到陳錦言,她才知道了真正的愛情根本就沒有那麽簡單,在磕磕碰碰的過程中,兩個人能共同成長,才是最好的愛情。”

“嗯,說得很好。”薄晉洲環著她肩膀的手移到她的腰上,他飛速地俯身在她發間落下一吻。

i'm yours的音樂聲突然響起,薄晉洲牽著蘇揚坐下,原本散落在各個地方的三五人群也安靜了下來,一一落座。

新娘換上了補拍婚紗照時穿的那套白紗,她挽著程父的胳膊出現在花道的盡頭,小花童在後麵灑著花瓣,婚禮進行曲響起,程知予的手被交到陳錦言手中的那一刻,她淚眼婆娑衝著陳錦言傻笑。

蘇揚條件反射似的側過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非白,他也看著花道上的兩個人,目光平靜,嘴角甚至還帶著一枚微笑。

“別看了。”薄晉洲捏了捏她的手心,在她轉回頭來的時候抬手把她圈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