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康林園位於霖海市城郊,依山傍水,風景秀美。
於正則的領航者一路開進書院,暢通無阻。
車子停在林園中央的別墅入口處,郭榮率先下車,打開後門後,於正則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邁下腳來。
別墅門口掛了巨幅的海報,上麵最顯眼的地方是一塊被雕刻成花鳥形狀的玉石。
剛剛踏上階梯,門口原本分散著的記者一哄而上,被郭榮一一擋了回去。
此處正在進行一場慈善拍賣會,其中最值錢的那一塊玉石,就是於正則以於忠誠的名義捐贈出來的,市值3000萬人民幣。
他衝著左右兩邊的記者各點頭一次,絲毫不作停頓地走進別墅。
拍賣會已經進行了一半,場內叫價的聲音此起彼伏,於正則在第一排的中間看到標著自己名字的銘牌,不假思索地坐了過去。
一塊不怎麽起眼的寶石已經被叫到了580萬的價格,於正則抬手扶了扶金絲框眼鏡,嘴角勾出一個笑意不明的微笑。
正式開拍於正則捐出的玉石時,拍賣場的氣氛達到了頂點。
叫價聲此起彼伏,一個來回下來,價格已經抬到了6000萬人民幣,整整翻了一倍。
郭榮看了一眼自家老板,隻見他嘴角依舊掛著一枚笑,一隻手半握著托著腮,另一隻手在紅木椅的扶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
玉石價格被叫到6500萬人民幣,台上的司儀開始問詢,台下一片寂靜。
成交錘敲下前的一瞬間,於正則舉了舉牌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喊了句“8000萬”。
此起彼伏的閃光燈打在他的臉上,議論聲一浪高過一浪。
於正則站起身來,兩手同時放在第二個西裝扣子上,輕輕一係,留了一隻手在原地,另一隻手背在身後。
他很有涵養的跟眾媒體打過招呼之後上台,聲音低沉地開始了自己的演說。
拍賣會結束的時候,於正則在郭榮的護送下原路返回到車上,門關上的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便被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大少爺,剛才二少爺打來電話,說等這陣風聲過去了,他想跟您見一麵。”郭榮在副駕駛上回過神,眸光跟於正則一對上,瞬間便移到了他的下巴上。
“他是這麽說的?”於正則輕吐一口氣,“嗯,想通了就好。你來安排時間吧,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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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同胞回歸霖海,擲重金拍下自己捐贈的拍賣品,無形之中為基金會多捐贈5000萬人民幣。這在霖海市算是個天大的消息了。
薄晉洲收到熊岱發過來的鏈接後,直接點了進去。飛速地把新聞掃了一遍,畫麵停在於正則勾唇而笑的照片上。
似乎上一次在新聞裏看到他時,他也是剛剛參加完一個慈善宴會。
薄晉洲微微眯了眯眼,把手機隨意地甩在沙發上,自己則整個人都靠在了沙發椅背上,單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好一會兒之後,他猛地起身,拿起手機,撥出去一個電話。
“喂,熊,盯緊於正則,他最近可能會有大動作。”那邊不知道回了句什麽,他冷笑一聲,“我的意思是,經濟方麵。”
已經臨近中午了,蘇揚從昏睡中轉醒。
這次醒過來,她比之前好受了許多,果然照她的體格來講,生了病還是要盡快吃藥的。
她睜開眼睛,厚厚的窗簾將陽光隔開,幽暗的燈光下,薄晉洲坐在床邊的沙發上翻著一個文件夾,裏麵厚厚的資料他已經看過一大半。
蘇揚起身的動作打斷了薄晉洲沉沉地思緒,他放下手裏的資料,起身走到床邊,把蘇揚扶了起來。“餓了嗎?孫阿姨特地煮的白粥,我去給你盛一點。”
不等蘇揚回答,薄晉洲就不由分說地把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塞得緊了點,習慣性地俯身在她腦門上落下一吻,輕聲說:“稍微等一會兒。”
這邊薄晉洲剛出臥室,門口就傳來小薄荷咿咿呀呀的聲音。
她清了清嗓子,喊了一聲“小荷”,就聽門口傳來敲門聲。“孫阿姨?麻煩抱小荷進來我看看可不可以?”
門應聲被推開,孫阿姨抱著小薄荷往裏探了探頭,看到蘇揚半靠在**,笑嗬嗬地就進來了。“小薄荷特別乖,乖乖吃飯乖乖睡覺,這會兒也剛醒。”說著,孫阿姨就把小薄荷放到了蘇揚的懷中。
一開始蘇揚還有點怕會把病傳染給小薄荷,孫阿姨好笑地跟她解釋她隻是發炎。
其實蘇揚哪裏會是真的不知道,隻不過是太怕小薄荷會跟著生病。
小薄荷在**爬來爬去地玩兒的不亦樂乎,蘇揚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的身上,許久,才發現這次孫阿姨沒像以前那樣絮絮叨叨地跟她說起來沒完。
“孫阿姨?”蘇揚在喊了幾聲之後,抬手在孫阿姨眼皮底下晃了晃。
孫阿姨這才反應過來,“啊”了一聲之後,輕咳一聲,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剛才一直在……在想一件事。”
“什麽事啊?”蘇揚追問了一句。
隻見孫阿姨很糾結地垂眸看著自己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半晌,似是下定決心一般,抬頭跟蘇揚正對上目光,“蘇揚啊,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知道你跟薄先生之間的問題我一個外人不應該插嘴。可是他昨天打過那一架之後傷口一直也沒處理,我還挺擔心他的傷口會不會感染的。你看要不你勸勸他,哪怕是自己上點藥呢?”
蘇揚沒想到孫阿姨會是說這件事情,她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小薄荷不知什麽時候爬到了她的手邊,伸手抱住她的胳膊就想往上爬。蘇揚被她拽得沉了沉肩膀,孫阿姨馬上反應過來,抱起小薄荷,讓蘇揚好好休息。
臥室裏恢複了靜謐,蘇揚抬手捏了捏額角,似是頭疼一般閉上雙眸。
不知過了多久,薄晉洲端著一碗粥推門進來。
他很講究地在粥裏加了青菜,舀起一勺在嘴邊吹了吹,送到蘇揚嘴裏。
一碗粥喂下去,蘇揚的目光一直停在薄晉洲的嘴角。
這一天下來大部分的時間她都在睡覺,唯一醒著的一會兒,要麽薄晉洲就沒在家,要麽光線就特別暗,她根本沒機會好好地看看他的傷口。
如今離近了仔細查看,她才發現他的傷口比令均的要重得多。
薄晉洲把空了的碗放在桌上,順手端起一杯水,試了試溫度之後,放在蘇揚的嘴邊。
蘇揚往旁邊閃了閃,輕咳一聲,“你去幫我把急救箱拿過來吧。”
“那裏麵大部分藥都是西藥,你現在不能吃。而且我覺得你恢複得已經很快了,別急,慢慢來。”薄晉洲執拗地舉著杯子,蘇揚實在拗不過他,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了兩口。
“幫我拿過來一下吧。”她垂著眸,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幾分鍾之後,薄晉洲把急救箱放在床邊的小桌上。
蘇揚慢條斯理地從裏麵取出棉簽、碘酒、紅藥水和創可貼,衝薄晉洲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到床邊。
他這才反應過來,她要急救箱是想給自己處理傷口。
暗黃色的**將棉簽沾濕,蘇揚看了眼目色平靜的薄晉洲,“忍著點。”邊說,她邊把棉簽落在他眼角處的傷口上。
消毒的過程對於這種見了血的傷口來說是最痛苦的過程,即便是這樣,整個過程中,薄晉洲也隻是偶爾輕輕地皺一下眉。
抹上紅藥水,蘇揚抬手在他的傷口處扇著風。“淤青的地方還挺多的,貼創可貼也沒什麽用,就這麽晾著吧。”
她把所有拿出來的東西放回原處,扣上小鎖之後放到邊桌上。
薄晉洲點了點頭,正要把東西拿走,就聽蘇揚“噗嗤”笑出了聲。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隻見她嘴角揚得高高的,恍惚間,他甚至以為他看到了五年前的蘇揚。
那個時候,她樂觀開朗,每每一笑,就讓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難事。
薄晉洲快步回到床前,把手裏的東西胡亂往桌上一放,飛也似地把蘇揚擁在懷中。前所未有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最美的蘇揚被他親手毀掉的時候,他當時懵懵懂懂,所以他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再見到那個模樣的蘇揚時,會是如今這樣的心情。
不是惋惜,不是遺憾,而是頓覺自己失去的到底是何種美好的恐慌。
蘇揚被他勒得咳嗽起來,慌亂之後,他輕輕拍著蘇揚的背,待到她停止咳嗽才黯然離開房間。
外麵又起了風,原本就要凋零的玉蘭花被風雨一摧殘,徹底沒了生氣。
蘇揚拉開窗簾,獨自站在床邊,看著被風吹落的白色花瓣,突然理解了她一直覺得活得太過矯情的林黛玉。
在最美麗的時候凋零實在是件無可挽回的事情,盛放之後的衰敗,雖然無可避免,卻終究是每個人都要經曆的。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蘇揚回頭看了一眼床頭桌上放著的手機,屏幕上一閃一閃的“未知”兩個字讓她皺了皺眉。
接起電話,她忍住已經到嘴邊了的那句“喂”,安靜地聽著電話那邊的動靜。
片刻之後,低低的笑聲響起,蘇揚打了個寒顫,條件反射似的想要把手機扔開。
“是令均教你的吧,接到無法顯示號碼的電話先不要說話,等著那邊說話。”那個寒夜中不止一次讓她心驚肉跳的聲音仿佛近在耳邊,“學得不錯,很好。”
“你想幹什麽?”蘇揚鎮定地發問。
“我想幹什麽?”那邊又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原本是不想幹什麽的,你最近跟令均接觸的是不是有點太多了?別跟我說什麽是他來找你的鬼話,你就記著,能少見他一麵,就少見他一麵。要是壞了我的大事……”他在電話那邊發出陰冷的笑聲,蘇揚一陣顫栗,飛也似地把手機扔到一邊。